终于到了浣洗局前院那个出事的地点。在允央快到的时候,她抬头正好看到郑掌事慌慌张张地从一个垂花门后赶了过来。她一看众人围着的地方,脸色大变,刚想冲过去,一见到允央也过来了,神色显得异常紧张,脚步都停了下来。
允央看着她因为惶恐而僵硬的身体,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只是冲她点了下头。允央的这个动作,提点了郑掌事,她如梦方醒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的不自然,于是她赶紧转头道:“快快,把李掌事抬到大堂里放好了,这样放在地上算什么样子……”
郑掌事的话音还没落,允央马上就制止了她:“慢着,还是这样放着好,一会子内府局的来了人,保持原状才好察看李掌事倒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到这个大木桶里的。”
允央刚说完这句,旁边已经有胆小的宫女吓得抽泣了起来。
“你哭什么,若是真心痛李掌事就到她灵堂上去哭,这会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不是添乱吗?”允央看着这个宫女,有些愠怒地说。
这个宫女见允央面生,年纪也轻,就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我想哭就哭,那哪里忍得住?我倒不是因为李掌事难过,主要是因为这个大木桶,这个木桶听说几十年前就死过人,死了以后尸体还给变没了,听说是了附在这个桶上面。这过了几十年,这个冤魂还是不肯放过这里人,把李掌事也给拽进去了……”
允央一向最反感别人在她面前信口开河,况且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刚想发作。就见郑掌事几个剑步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这个宫女两个响亮的耳光:“好你个大胆的小蹄子,在贵妃面前还敢样没大没小的?贵妃提点你一句,你竟然敢顶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个宫人一听面前站的这个年轻姑娘就是新来浣洗局的敛贵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咕咚”一下瘫坐在地下,哆哆嗦嗦地说:“奴婢……奴婢刚来浣洗局没有一个月,不懂规矩,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若是往日里,允央肯定念她是初犯不会和计较,但是今夜发生了人命案,死的还是与她朝夕相处的李掌事,这个宫女竟然淡淡的回答不是为她难过,这个允央无法理解也不能宽恕。
但是她也深知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地位,并不宜于发号施令,于是她看了一眼郑掌事说:“本宫现在身份只是这里的一名女官,宫女们犯了错,本宫并没有权利惩罚。现在李掌事不幸身故,你便要把这里的规矩立起来,越是这个时候,浣洗局越要平稳安定,自己不能先乱了。”
郑掌事一听允央的话,马上低头应道:“娘娘教训的极事。奴婢这就把这个宫女辇出去,这般心狠手辣,毫无情义,如何配留在浣洗局里当差?”
允央听罢,不致可否,只是将视线转向了摆在地上的李掌事的尸体。
“娘娘,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刚才真是没有认出来,不是存心的,不是……”那个宫人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苦苦哀求着。
允央没有理她,而是拨来人群,往李掌事的尸体那里走去。
郑掌事一见允央态度,心里更是有了底,她一摆手:“你们这些太监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教这些小宫女规矩的吗?可是你们教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娘娘宽厚,只怕你们今天也要一并被辇走了!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点这个宫女给带下去!”
马上过来了好几个太监,把刚才乱说话的宫女给架了出去。
此时,允央已快走到李掌事的尸体前了,饮绿在旁使劲地拉着允央的袖子,轻轻说:“娘娘,刚死的人都有戾气,您还是不会过去了。”
允央却不已为然地说:“本宫一向不信这样鬼神之说。另外,李掌事也算是要宫的一位老友,自本宫入浣洗局以来,处处受到李掌事的照顾,她还经常过来请安。如今她遭遇这样的不测,本宫无论如何都要看最后一面。”
饮绿知道劝也劝不住,只好默默地退了一步,躲在了允央身后。
允央见她有些害怕,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不要害怕,站在本宫身后就好。”
要说允央不害怕是假的,但自从有了上次观察净尘伤口的经验,允央此时倒是从容了不少。
她拨开最后一个站在李掌事尸体前面宫人,终于看到了李掌事的尸体。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直,双手向天空无力的举着,似是想往前游的样子。她的脸色灰白,整个脸庞由于在水里泡着,已经肿涨起来。
允央一看到她肿胀的样子,心里愈发感到凄凉。她走到李掌事的尸体前面,慢慢地蹲了下来。
饮绿本就不敢随允央走得这么近,这会一看到李掌事那泡得如同一个大铜盆的脸,还有高举向空中的双手,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跑到旁边的一根槐树前面“哇哇”地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允央一见饮绿这个样子,心里担心得紧,于是也加快脚步跟了过去。见饮绿低头呕吐,允央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你这是怎么了,第一见到这种意外死亡的人吧?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在这里歇着,本宫自己过去就可以。”
饮绿本想还陪着允央,可是她一回头,就看到李掌事那僵直的双手,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又止不住地低头呕吐起来。
允央见她实在是过不去了,自己也不能拖延太多时间,于是转身走了回去,再次来到李掌事的尸体前面。
她仔细查看了李掌事的皮肤与衣着,还有她的手势。她的手是向里蜷缩的,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但是她的手指却是紧紧扣向掌心,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撂气。所以允央从这个细节可以判断,她一定不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