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琴道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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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鹤鸣九皋》(二)

师珏用食指自外向内弹,连续抹六声,从一弦至六弦,琴音连成一片,一个拂的指法后,林漠右手食指向内弹入、向外弹出,先抹后挑,抹四弦,挑四弦。

琴音低沉浑厚,由泛音转为散音。

风声烈烈,众人有一瞬的耳鸣。

待他们回过神来,耳朵只来得及捕捉一声悠远清亮的鹤鸣,便见白鹤一飞冲天的矫健身姿。

碧空如洗,一望无际。

这般广阔浩瀚的青冥,这般渺小如蚁的身影。

却不知为什么,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洁白无垢的生灵。

白鹤舒展羽翼,灵动的双目里只有那一片晴空。

“铮~铮~铮~”一声声琴音古拙而幽远,就如白鹤鼓噪的内心,强烈的风压、炙热的渴望、渐渐鲜明的疼痛感与窒息感,很难受,但是,白鹤的双眼里却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纯粹而固执。

……

师珏左手中指轻触九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继而左手大指轻点七徽,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四弦,泛音又起。

骤然拔高的琴音刺激着人们的耳膜,似有鹤鸣就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唳~唳~”一声又一声的鹤鸣尖锐清亮,竟透出了几分锋芒毕露的味道。

白鹤于空中盘旋、飞舞,脖颈高昂,姿态倨傲,优雅的翩跹中尽是纯然的愉悦与畅快。

高处的风景总是美得不可思议,连那呼吸间的冰凉的空气也那般的清透而干净。

白云缭绕,丝丝缕缕,在身边若远若近,无端的缠绵。

白鹤只觉得先前恍若火烧似灼痛的肺腑被这清风白云一拂,便是满心的舒适,犹如山间溪涧般的空气让它有些贪婪的狠狠吸了几口气。

白鹤尽情翱翔在这片对它散发着罂粟般诱惑力的青冥之中,食髓知味,乐而忘返。

……

一段清泠铿然的泛音后,师珏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拂至六弦,琴音再度转入低音区,变得浑厚低回起来。

白鹤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亢奋之情,声声清鸣久久不歇,却不显嘈杂,反而衬的这片幽寂清明的天空越发的空冥而意味深远,有莫名的气韵流转,那一声声鹤鸣竟有了古刹钟磬的禅意空灵。

人们的心越发的静了。

……

师珏右手无名指自内向外弹,从七弦至一弦,连续摘七声,一个“滚”的指法后,紧接着便是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至六弦,连续抹六声,便是一个“拂”的指法。

琴音如珠滚玉盘,汩汩而出,低沉中又透着抹清透与悠远。

白鹤就像一个终于得偿所愿的孩子,恣意宣泄着内心的喜悦之情。

白色的羽翼揽风流光,光彩熠熠。

偌大的天空恍若它的舞台,白鹤尽情的翩翩起舞,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它便已然醉了。

天色渐暗,暧昧迷离的昏色笼罩而下,天际更有嫣色徐徐涂抹开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渲染了大片的青冥,这般的绚烂而旖旎。

那一抹白便更显其清华无垢。

引员吭之纤婉,

顿修趾之洪姱。

叠霜毛而弄影,

振玉羽而临霞。

……

师珏两指分别拨动两弦,一个“撮”的指法,右手大指向外弹出,右手中指向内弹入,托四弦,勾六弦,继而一个“反撮”的指法,右手大指用指甲向内弹入,右手中指向外弹出,擘四弦,剔三弦,愈见浑厚低沉的琴音,每一声都带着幽远空灵的回音,袅袅绕绕,人们不由得越发沉迷于其中了。

白鹤披着霞光,迎着落日余晖,好似那扑火的飞蛾般,带着几分执拗的傻气,再次向更高处发起了挑战。

清亮如初的双眸倒映出煌煌之光,竟似要盖过那渐渐西落的炎炎红日。

层层火烧云似烈焰红莲,铺天盖地,恣意盛放于昏黄的空中,美得魔魅而妖娆。

“唳~”清越的鹤鸣后,一抹雪白的身影穿过层层火烧云,带起四溢的云气,层层火光在其身后翻涌沸腾,幻化出种种形状,似乎伸着长长的手要抓住穿过它们身子而去的身影。

却是无能为力,明明只差一点,终是无功而返。

白鹤没有回头,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完全没有在意后面的“黑手”,只是这般专注的甚至是偏执的注视着天空的彼处。

……

师珏左手无名指轻点十徽,右手一个“拂”的指法,从一弦抹至四弦,连续四声,一连串清亮明澈的泛音自琴弦震颤间跳跃而出。

众人不由得内心一震,嘴角便不自禁的挂上了笑容。

白鹤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又是一个行云流水般的滑翔,在空中划出优美却透着几分倨傲的弧线。

“唳~唳”稍显尖锐的鸣叫里是满满的欣悦。

天色昏暗下来,高层的气流冰冷而透着几分凛冽,

似乎连呼吸,这彻骨的空气都会冻结众人的四肢百骸。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浇灭白鹤内心的火热。

那一团汹汹烈火,焚烧着他所有的疲惫,炽盛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心惊。

……

师珏左手大指轻点十徽,右手大指用指甲向内弹入,擘六弦,至此,泛音结束。

琴曲进入末段。

“铮~”师珏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散挑四弦。

落日还未完全沉入地平线,一轮皎月缓缓升起,如银似霜的月华倾洒而下,白鹤全身恍若笼了一层轻纱薄雾,如梦似幻,不似凡俗之灵。

日月交替,天地间万籁俱静,“唳~”一声清鸣响彻天地,平添几分空渺与幽寂。

一片昏暗中,白鹤似发着微微的光。

无论时间流转,白鹤毫无在意,唯一不变的,是对于天空深深的渴望。

它尽情而几乎放肆的翱翔在广阔无垠的空中。

青天白鹤,竟美的似一副悠远的画卷。

……

琴曲进入尾声,师珏左手大指轻点七徽,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四弦,随即左手中指轻触九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泛音又起。

白鹤抬起弧度优美的脖颈,月色清华,却不及它眼里的流光。

“唳~”悠远而余音袅袅的鹤鸣声后,白鹤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骄傲而自信的背影,便毅然决然的再次踏上了征程。

师珏左手大指轻点七徽,右手大指用指甲向内弹入,擘六弦,“铮~”至此,琴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