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非泽等了三日。
这三日神算门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季家文逮着机会便与冉非泽念叨闯玲珑阵的安排,企图引起他的重视。闯阵人选方面,玄青派三人,因着掌门江伟英还需在阵外主持大局,所以由萧其领着二名弟子入阵。神器门由二掌门陈孝山和掌门之女柳颜香两人入阵,七杀庄的方平和付言是一定要去的,另外还有两名七杀庄弟子,再有翠山派掌门曹贺东及一名弟子,罗衣门、铁袖山庄、日月山庄各一人。
冉非泽听得直皱眉头:“这许多人?是打算组队猎山猪于阵中摆宴吗?”
季家文是小辈,不好驳什么,只得搬出前辈们商议的话:“因着玲珑阵里头机关众多,凶险暗伏,各派多些人手也好相互照应。这回不是普通的闯关,是要在阵中寻路的,多些人便是多份胜算。”
“瞎扯谈。闯关寻路与人多寡有何干系?人多嘴杂,缚手缚脚,叽叽歪歪的好不痛快。”
季家文抿了嘴,被冉非泽这番抢白也不好多话。冉非泽又道:“那七杀庄去四个人有何用?”
“他们要求的。”季家文声音有点小,他就是个小弟子啊,就是传话的,跟他说这些又有何用?
“神算门呢?怎地没人去?”
“七杀庄不让。怕他们中途动手脚。不过这段时日大家伙儿都有留心,却也未见那头有何不妥。”
“那神器门呢,不是说大弟子吗?怎地换了二掌门和那柳颜香?”
“原本是说由两位大弟子入阵的,后来九铃道长坚持要让冉大侠同行,大家伙儿同意了,神器门便要求换人。”
冉非泽嗤之以鼻,神器门还是这般的小鸡肚肠,闯个玲珑阵而已,是要防着他还是打算一较高下?冉非泽心里叹气,所以他说江湖事麻烦,这些人脑子里歪七杂八的念头太多,这一堆凑热闹谋名利的,当真是一淌混水。
季家文看着冉非泽的表情,决定把话也先说在前头:“冉大侠,我与师父师兄说了,这玲珑阵,我也想去,师父师兄同意了。”换言之,就是他们玄青派的三人名额里,有他一个。
“为何?”
“要一同入阵,自然是要禀告师父,师父允了方可。”
“我是说,为何想去?”
“玲珑阵是武林奇阵圣地,人人向往,我资历尚浅,本事有限,若这次不随各位前辈一同去,怕是今后也没甚机会。我对兵器机关也颇花心思钻研,定不会拖大家伙儿的后腿。”
冉非泽笑笑,拍拍他的肩:“小兄弟,敢直言是好的,但在那些所谓江湖前辈们面前,就莫要这般说真话。”
“啊?”季家文张大嘴。
冉非泽教他:“你当说,铲邪除恶,人人有责,身为江湖中人,岂能袖手旁观?玲珑阵凶险万分,正是该我等小辈以身探险,为前辈们开路的时候。在下熟研兵器机关,是个闯关的好帮手,若得在下助力,定能事半功倍。”
“啊?”季家文继续张着嘴。
“啊什么啊,就得这般冠冕堂皇,再加点自我夸赞,又拍拍前辈们的马屁,方可成事。这些你师门没教吗?”
季家文摇头。
“真不是好师门。”冉非泽摇头啧啧叹息,那模样让季家文顿悟了萧其说的这位大侠很讨人嫌是怎么一回事了。结果这位大侠又接着说:“不过你师门也不用特意教,他们个个都是这副德性,身教已有,言传就不必了,定是你悟性不够,领略不到江湖精髓。”
季家文忍不住撇了眉头,实则他恨不得是撇开头去,但这样似是太过无礼。冉非泽看得他的表情,不觉呆了一呆,这跟苏小培的表情竟是有些像,他顿时伤感起来,想着苏小培也不知是生是死,也不知在哪儿受苦,他心里一绞,相当难过。
他叹了口气,拍拍季家文的肩:“可惜我们眼下无缘。”感叹完了,走了。这小伙子真不错,可惜他如今一心惦记着姑娘,没心思抢别人家的徒弟,真是没什么缘。他决定先回苏小培的屋子坐坐,安安静静的想会他的苏姑娘。
冉非泽的话让季家文打个寒颤,想起大师兄嘱咐的“莫被这位大侠这位厮蒙拐了,千万小心”。季家文心里警醒,也不知大师兄说的蒙拐是何意,看来他真是得小心些了。
第四日,冉非泽终于等来了另一方的消息,他临离武镇之时悄悄托付贼帮替他查事,终于有了消息过来。
“神算门日日紧闭大门,没甚动静。九铃道人在别院里打坐卜卦,未见离开。倒是报信的鸽子日日飞来飞去,我从武镇过来,一路截了几只,真想弄两只来烤烤。”说话的是娄立冬,贼帮的新任掌门,江湖第一神偷。贼帮其实大名妙手门,但江湖人人都唤他们贼帮,妙手门这名字只有他们自己唤。
“莫扯别的,结果。”冉非泽是少数能与这些偷偷摸摸黑道小派混在一起的“正派人”。
“结果我截了八只,一只没烤,甚是可惜。我只看了看它们脚上的信筒。信里有五封是在报七杀庄的消息,有已故方庄主的仇家消息,还有七杀庄里眼下的状况。一封说别的,想是受托付查的某个大户的消息。另两封是报查找苏姑娘和程公子的,均是查无果。”娄立冬伸长了腿,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正打算往别处栽赃?”
“查无果?”冉非泽在意的是这件事。“苏姑娘和姓程的男子,你这头可有查到什么?”
“没有,说到这个可就绝了,我堂堂江湖第一情报门,居然也有查不到的。非但查不到,还一点痕迹都没摸着,怪哉怪哉。”
“容我提醒你,江湖排名第一的情报门是神算门。”
“那又如何,没看他们快垮台了吗?他们一倒,自然就是我家了。”娄立冬丝毫不掩饰自己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心思,“再者说,凭什么算命先生蒙骗人就能比我们窃富济贫的地位高呢?”
冉非泽没说话,他坐那想了半晌,向娄立冬确认:“你截的消息,是否会是被他们特意安排?”
“那不会。”娄立冬道:“他们一直盯紧了你和玄青派,料不到中间横插了我这一道。再者说,我不止截了他家的鸽子,我门下也各处探听了,他们确是在查七杀庄,也在寻一位叫苏小培的女师爷和姓程的短发公子。这些与鸽子脚上的密函内容是一致的。”
冉非泽又没说话,娄立冬忍不住问:“你如何看?”
“九铃道人定要我入玲珑阵。”
“为何?他道你曾捉了不少江湖大盗,又在衙门呆过,便当你是江湖里的青天大老爷了?”
“我本以为他是另有所图,但他迟迟未有动作,我也一直疑虑,如今你这般确定了消息,我倒是非要去那玲珑阵走一走了。”若拖延干等换不到什么,那就去那阵里看一看,九铃道人如此坚持,是何用意?
第二天,冉非泽转了一圈宁安城,又与秦捕头商议了半日,然后言明要带着季家文准备回武镇。
白玉郎兴冲冲跑来:“冉叔,你们闯玲珑阵,不需要一个官府捕快做公证吗?”
冉非泽给了他一个“你自己认为呢”的表情,白玉郎又道:“那白家庄出面做个公证,也是不错的吧?”嫌弃他的公差身份没关系,他还有另一个。
冉非泽又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白玉郎又道:“冉叔,你也与那些江湖人说说,有命案,找官府,这般私了成何体统。”
“好,我转告。”
白玉郎点点头,还是很不服气。玲珑阵对他而言是传说啊,就连这个季家文,什么都不是的江湖新人也能去了,他堂堂白家庄六公子被拒实在是让人痛心。
“老六,我有一事相托。”冉非泽的正经神情让白玉郎顿时也严肃起来,挺直了腰杆。
“若是苏姑娘回来了,她会找你。你莫让她再住这屋了,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安置她,给我递消息,我马上便回。”
白玉郎愣住,这个托付,实在是,该怎么说呢?嗯,白玉郎也只有点点头。希望回来的是人,不是鬼。他不怕恶匪悍盗,却有些怕闹鬼。
“她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莫教人乱动,待她回来,还要使的。”
嗯,白玉郎继续点头。冉叔这般对古怪大姐,她若是泉下有知,也定能感动的。想起来,大姐这人还真是不错的,虽然相貌丑了些,不知礼数了些,脸皮厚了些,性子也不讨喜,但人还真是不错的。她不在了,还真是教人挂心。白玉郎被冉非泽煽情两把,忽觉眼眶热了。待他悲情完了,回过神来,冉非泽和那个季家文已经出发了。
冉非泽与季家文在路上没有半刻拖延,一口气赶回了武镇。
冉非泽直接去了神算门别院,求见九铃道人。
“道长执意让我入阵,是何用意?就算是神器之手,又能如何?”与其乱猜,他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了。
九铃道人冷冷看他,静静地道:“我卜卦从未出错。原先入玲珑阵的计划并非那时,但之前我为自己卜了一卦,杀身之祸,唯闯玲珑阵能解。于是我从外城赶回,将闯阵的日子提前了半个月,也因为如此,我才得于证明七杀庄案发之时我无暇下手。若不是依卦象指引行事,我怕是百口莫辩了。”
冉非泽没说话,心里暗嘲九铃道人这话说得好像他现在能辩清楚似的。
九铃道人又说:“如今虽是仍疑虑重重,但好歹也还有还我清白的机会。我为冉大侠又卜了一卦,上云:身随心动,险中求缘。”
险中求缘?
冉非泽心里一动:“何意?”
“我只知,入不入玲珑阵由冉大侠自行决定。”九铃道人只说这个,便又不说了。
冉非泽心里骂了八百字脏话。这老头当真是招人嫌。
可是奇缘,奇缘,他的奇缘就是苏姑娘,险中求缘,是什么意思?这老头在唬他?
“道长既是神卦,也定能卜出真凶何人,破了寄案。”
对于冉非泽明显的讥讽,九铃道人不急不恼,只是仍旧冷冰冰地道:“这世间之事,又岂是卜卦便能好?若有奇运,得老天指点一二便是福气,切莫贪心。”
“那我要寻人之事,老天是否也能帮忙,指点一二?”
“我为那程公子卜过。”
“说的什么?”
“舍身舍命,方能如愿。”
冉非泽的眉头皱得死紧:“这是何意?”那程江翌干的什么坏事,还得舍身舍命?
九铃道人摇头:“天意艰深,我亦不能解。”
“那苏姑娘呢?”
九铃道人脸色沉了下来,静了一会,沉声道:“如若冉大侠找到了那位姑娘,请让我见上一见,我也想瞧瞧,究竟何人非但卜不出字来,还能让我的卦盘裂掉的。”
冉非泽一呆:“卦盘裂了?”
九铃道人沉默。
“那她是生是死?”
“我说了,卜不出字来,卦盘裂开。是生是死,我并不知晓。”
冉非泽心沉到谷底。
过了好一会,九铃道人问:“冉大侠,这玲珑阵,你去是不去?”
冉非泽抬眼,回了一个字:“去!”
苏小培的工作还算顺利,虽然也在做其他两位企业家的采访内容和心理分析资料,但她做的最多的还是程江翌的内容。前几天月老2238号来找过她一次,通知她塑形在进展之中,但因为系统里有很多工作不时穿插,所以他暂时说不好具体什么时候她会再穿过去,只是提前招呼一声,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苏小培除了答应一声说“知道了”,不知还能说什么。结果月老2238号又告诉她:“你穿过去之后,穿的衣服就是你在这边那一刻穿的,系统只能为你投影重造遮体48小时,所以你到了那边,记得先找衣服换,不然48小时后你就得裸着了。”
苏小培的脸要绿了,什么,这破系统还有这么严重的BUG?认真想想,上次她那心爱的维尼熊睡衣,好象真是在那边的包袱里找不着了,她后来把这事忘了。
“而且你穿越到达的地方,一定离程江翌或是能帮你找到程江翌的人不远的,你很快就会有人相助,所以不用担心,饿不着冻不着的。”这月老居然还振振有词。
“我之前就是穿在深山老林里。”苏小培真生气。
“可是不是遇着好心人帮你了吗?没问题的,你放心。”
“你究竟哪里来的信心?”
“月老是不会害人的。”
“无知也是会致命的。”
“你有红线护体。”
“我还金刚不坏之身呢。”
“勉强该说不死之身,就是时间上有耽误而已。”
“我这会揍死你是不是就不用穿了?”苏小培真想拿苍蝇拍给这2238号来一下。
可惜答案是否定的。首先,她揍不死他,其次,他没了她还是会穿,红线系统已经运转,除非红线断掉,不然一切无法改变。
苏小培气鼓鼓的,不得不做了安排。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穿着古装睡衣睡吧。本来还想穿着布鞋睡,但实在是束缚着睡不着,半夜起来脱了才能睡过去了。一连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懒着懒着,也就把这个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