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比苏小培想的要难。
有些状况,不是用专业知识和心理素质就能克服的。
比如像现在这样走山路。
苏小培觉得自己的脚板底一定已经磨伤了,痛得她每踏下一步都是折磨。不止脚板底痛,她的两条腿也快废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山路这么难走,而且似乎看不到尽头。她喘着粗气,拖着两条快抬不起的沉重大腿,咬牙拼命地努力跟上冉非泽的步子。
冉非泽走在最前面。他背了一个大包袱,非常大,就像是背了一个超大的行李箱在身后,也亏得他高大魁梧,那大包袱没把他压没了。只是那包袱的体积分量,苏小培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没力气了。
可冉非泽走得非常轻松。他甚至没有吃早饭。他把仅有一块饼子分给了苏小培和唐姑娘,又把水袋里的水分给她们喝。
说实话苏小培觉得那饼子很难吃,那水袋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又被多少人喝过,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挑剔,所以她把饼吃了,把水喝了,而冉非泽就这样空着肚子领着她们两个弱女子下山。
一开始苏小培还能跟上他们的脚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脚开始痛,腿也开始沉,慢慢落在了最后面。而那唐姑娘虽不是大步流星,但也是走得飞快。
只有苏小培,拖着两条腿挪步子。
冉非泽没有抱怨,他走一段便停下来等一等。倒是唐姑娘显出了着急,也对,人家虎口脱险,如今归心似箭,没想到却被苏小培给拖累了。
苏小培一句话也没说,身为现代人的她,每天坐着的时间比走路多,平时也是以车代步,真没机会试过这样长途跋涉。她倔强地没喊累没呼痛,没求着停下休息,只努力要跟上大家。
就这样从清晨一直走到了太阳正当头,苏小培也不知究竟是走了多长时间,她的脚实在是太痛了,走到后来简直就像痛得没了知觉似的。
就在她以为今天得走死在这的时候,冉非泽宣布,石头镇到了。
石头镇虽然名叫石头,但却不是石头砌出来的镇子。在镇头立着的是几座土房子。
苏小培看到了房子,终于有了荒山到人间的兴奋感。但她不敢放松,因为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一松懈就会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唐姑娘走到这里,显得有些激动,最后更是按捺不住红了眼眶,脚步却是比苏小培还慢了。苏小培能理解她的心情,想安慰两句,但她的残腿折磨得她没精神说话。
最后三个人进了镇子,唐姑娘领着冉非泽和苏小培左拐右转穿过几条街,最后在一门前立住了。
那门前一妇人抱了个瓦罐正准备进屋,看到他们,吃惊得张大了嘴,手中瓦罐咣铛摔在了地上,人却是向唐姑娘扑了过来。
“莲儿!”
“娘!”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这场面让苏小培真心替她们高兴,却也有些羡慕,她现在这状况,也不知以后会怎样。不想远的,单就眼下,她脚痛腿痛快站不住,口渴肚饿眼还花。
母女俩的哭声引来了许多别的人,看到竟然是唐家的大闺女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苏小培也分不出各人的身份,只听得众人说唐姑娘命大,被山贼劫了还能活着回来巴拉巴拉的。
说到这个那唐莲低了头不敢多说话,这不是什么体面事,她也知道被山贼劫了这么些日子,在父老乡亲们这里指不定都传了什么,名声怕是早就没了,现在人多嘴杂,她低了头,不敢多言语了。
唐母也是这样的心思,女儿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她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但这段日子闲言碎语听得多了,她也是相当警惕,此时忙扯开话题,问冉非泽和苏小培是何人。
唐莲没往细处说,只道在山上迷路,是冉非泽相救,将她送了回来。
唐母闻言赶紧过来对着冉非泽连声叫着恩公恩人的道谢,冉非泽应了两句客套话。苏小培在一旁真的是支撑不住了,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古怪狼狈,也看到众人看她的眼光充满惊异,但这出头鸟她真的不得不做了。
“这位大姐。”是该叫大姐吗?那妇人虽然看上去老气些,但似乎年纪并不很大,苏小培觉得她大概不到四十,叫大娘应该是太过了吧?
可这声大姐喊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刷了过来,冉非泽也对她侧目。
苏小培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她决定装没看见,她清咳一声,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恩公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呢。”
她跟冉非泽是一起的,这些人给他水喝,给他饭吃,应该不会落下她吧?
冉非泽看了她一眼,苏小培目不斜视,继续装没看见。
唐母这时反应过来了,忙道:“真是礼数不周,恩公莫怪。快请进屋,我这就去备茶起灶。”
唐母说着,转身又跟左邻右舍的招呼了几句,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开了,唐家母女这才将苏小培和冉非泽请了进去。
冉非泽也没客气,背着他的超大包袱进屋了。苏小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赶忙跟上。
两人在唐家堂屋里坐下。苏小培看着这屋子还挺大,家具虽简单但也干干净净,她不知道在这里的居家环境该是怎样,所以判断不出这唐家家境如何。
唐母手脚利落地给冉非泽和苏小培上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带着女儿进屋了,显然母女俩有许多话要说。
苏小培一口气连喝了两杯,总算把嗓子的干裂难受压了下去。
“大姐?”这时候冉非泽说话了。
苏小培一转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睛,还以为他是叫自己,看他的表情却是反应过来了,四下无人,她也不怕丢人,干脆明着问:“那应该叫什么?”
“当是该如何称呼。”冉非泽道。
苏小培愣了愣,他在纠正自己说话吗?
苏小培一脸黑线,从善如流,改口道:“谢壮士指教。那唐姑娘的母亲,当是该如何称呼?”
“当称夫人。”
“不是有钱人家的才称呼夫人吗?”
冉非泽又看了她一眼,苏小培看出来那眼神的意思是说她没礼貌。他问:“何人这般教你?”
苏小培心虚地摸摸鼻子,好吧,她不但衣着古怪,还言语粗蛮,不是她的错,都怪“尼姑庵”。
“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冉非泽看了看她,不说话了。
苏小培想了想,继续求指教:“壮士,那她为何不自称奴家?”
冉非泽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但他还是丢下两字:“年长。”
“哦哦。”苏小培明白了,长辈对小辈,就不用这种谦称了吗?她其实还有好多问题,但不敢再问了。
这时冉非泽却是道:“姑娘有何打算?”
这问题又来了,苏小培再喝一口茶,努力镇定坦然。“壮士不是没钱嘛,我们先混口水喝,有顿饭饱,然后再从长计议。”
冉非泽挑了挑眉,谁与谁要从长计议?
苏小培迎着他的目光,她知道冉非泽是说过他不能带着她,她得自己想办法安顿自己。可她无依无靠,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得跟着能干又善良的他一起从长计议。
赖皮有时候真的不能算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