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手足情深,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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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声哥哥(1)

叫你一声哥

哥,我本应叫你一声哥,可从小到大我从未叫过你半声,总是直呼你的姓名。而你也从未介意过,毕竟你也只比我大半岁。虽然按常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哥,但我们还小,所以那些繁琐的礼节束缚不了我们。

小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玩耍,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幸福,虽然我们都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幸福。本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简单快乐的长大,可偏偏天不从人愿,硬要让你经受无数的磨难,也让我们从此形同陌路。

在我十岁的那年的一天,放学后,我与伙伴们嬉笑打闹着回家,并未料到家中的异常。待我放下书包来到后院,看见一大群的人站在院子里呵斥着被他们包围住的一个人。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四妈的哭声,走近时才发现,原来他们呵斥的人是四伯,而四妈则在人群里哭泣。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有人哭就肯定就不是好事。那天我没有见到四伯,包括后来一直都没有。唯一一直留在我记忆里的是四妈当时凌乱的样子和站在桃树下沉默不语的你。

过后,你虽然一如往常的嬉戏玩耍,但我感觉得到你并不是真正的开心。因为四妈要一个人负担起整个家庭,便去了大城市打工,姐姐不久之后也辍学替别人看摊子去了,剩下你一个人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至今,我都忘不了那一幕,当村子里的广播响起,说谁家的爸爸来电话要去接时,你就会停下游戏,一个人走到一旁呆呆的看着远方,用衣袖擦着眼泪。尽管我当时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伤感,但我敢肯定,你是痛苦的。

后来,因为经济方面的需要,我们一家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地方。从那以后,我便没见到过你,只是偶尔从别的亲戚口中听到关于你的事情。他们说你不规规矩矩的读书,初二时便辍学出去了。这以后的很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长大一点时,我从爸妈那儿得知,四伯是因为有了外遇而不肯回家,也不肯支付些什么,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一去无踪迹,我才渐渐懂得了你那时的苦。

我高二那年,姐姐出嫁。我回老家时才见到你,看到你似乎过得很好,我心里也就不再感到遗憾。可后来妈妈说的话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惊,原来你过的根本就不叫日子。妈妈说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干,身子又瘦小,就只能去帮别人扛垃圾,一年赚个千把块。

我真的是很难想象那么大的一袋东西是怎么压在你孱弱的肩上的,那么少的工资你又是如何在生存的。因为你总是开支过大,所以就总是向老板借钱。当你决定回家过年时,老板给了你三千多,你回来后还在向亲友们说老板有多喜欢你,有多看重你,还给了你那么多的奖金。可是,哥,你知道我听到这话时的悲伤么?

哥,你本属青春年华,你本应同我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快乐健康的成长,可是你偏偏放弃了大好的机会与时光去追逐那虚无的打工生活。你那稚气的脸上布满了生活的沧桑,你学会了抽烟喝酒,似乎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似乎那样做就可以扮酷你自己。可我还是看出了,看出了你的无奈与空虚。

我看到了你那空洞的眼神,我知道你在彷徨,你没有目标,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价值,你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也许你是在用烟酒麻痹你自己,你不愿承认自己的痛苦,你不愿让人看到你虚弱的一面,你一直都在谨慎的掩藏着自己,可你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眼神所出卖。

哥,难道这样就能使你开心吗?难道你不觉得带着面具生活的劳累吗?

哥,找回你自己吧,找回那个聪明有志气的你吧!趁现在一切都还未晚,苏醒吧!就算,就算是做妹妹的求你!

兄长的眼泪

婚后,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我婚礼上的录像。双喜字,红对联,热闹的乐曲……一家人又沉浸在喜庆和热闹之中。我和妻抱着侄女陪家人一起观看录像,很陶醉于与家人分享自己的幸福时刻,看到有趣的地方也不禁微笑。

忽然侄女叫:“看,爸爸哭了耶!”

我赶紧注视,果然,在我和妻登堂拜祖的时候,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以手掩面双肩抖动确是在哭泣的样子。我不禁扭头看兄,他脸红红的,很难为情地手足无措。

而我的泪,润湿了眼眶差点掉了下来……

我大学毕业后一年,母亲患上了癌症撒手人世。她走的前一天,忍着病痛跟兄说了不少的话,唠叨最多的便是眼看着不能为我娶妻成家她走了也不安心。我当时在外地工作,很长时间才能回趟家,虽然思乡念母心切,却常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来告慰自己,憧憬着能做出一番事业荣耀而归。

母亲去世后,兄与我长谈了一次,劝我及早结婚以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我很是矛盾。在外漂泊许久,我的心已成了风筝,把线牵在自己手里漫无目的地飘着。虽说双脚在异乡的土地上扎不下根,却还是乐此不疲的跋涉,迷恋着独自生活。其实我并不信奉单身,只是天马行空地过着没有归属感也没有责任心的日子,常一个人在雨天听爵士乐,情绪缥缈感情丝丝沥沥……

更多的,是因为失败的初恋让我倍受打击,使我不再相信人间还有真爱。毕业那年,我和相恋了四年的女友一起回家,想给病痛中的母亲一个惊喜。近乡情怯,快到村子的时候我心砰砰直跳,一半是喜悦一般是忐忑,不知道家人见了女友会如何高兴也不知道女友该怎样和家人相处。兄早早候在村口接我们,拿过行李后大步流星在前头走,一路上高声和乡亲们打招呼:“吃了吗?下地呀?林林大学毕业了,和他媳妇一起回来了……”

我窘的不多言语,只红着脸向大家问好,女友更是一路上声都不敢吭。

兄很宠我,也是极尽孝的一个人。他大我整整一轮,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辍学在家务农了。每日放学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扛着耕犁锄头下田,见了我总是那一句:“快回家吃饭,啊——”,“啊”字音托得很长,似是叮嘱似是不放心,因我是极顽皮淘气的。有这么一个哥哥我很是骄傲,班里再厉害的同学对我也是毕恭毕敬。在哥哥的庇荫下我上了初中,在乡里留校住宿了,每周也都是兄长接送,就这样一直到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

回到家里兄嫂欢笑着陪母亲和女友说了一会话,很家常很得体地让女友消除了一路的紧张,也让我忐忑的心安定下来。兄张罗着让嫂摊煎饼——这是我们那一带的习俗,新媳妇上门未来的婆婆都是要摊煎饼给媳妇吃的,母亲卧病在床,一切就都由兄嫂代劳了。吃完饭兄执意要给女友100元见面礼,说孩子第一次来家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的。他憨厚快乐地笑着,母亲重病带来的愁苦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我看着兄,心里半是感动半是感激。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兄就成家了,嫂是极贤惠的一个人。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兄的敬畏却慢慢减淡了,甚至后来有为他惋惜的意思。兄是母亲的化身或者影子,尽职尽责的为这个家付出一切,其实他原本有很多机会走出农村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但他没有。他极力地维护着家的和谐,婚后多年都是让母亲在家里主事,这与媳妇一进门就分家的大多村里人家是不相同的。我上大学第二年母亲就查出患了癌症,知道消息后我在学校哭得灰天暗地,一意要退学回家,兄急得拍了当时都已不怎么用的电报:别闹,有我!还给我的班主任老师也拍了一封。

长兄为父。兄实实在在尽着自己的职责,母亲过世后他更是如此。我在外地的日子,兄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都是要我回家相亲的。相恋了四年的女友返家后很长时间没有音讯,后来我收到一封泪迹斑斑的信说她家人怕我母亲的病拖累我们,让以后不要来往了。惊愕的我暴怒之下撕了信碎了心,几天几夜没有说话。兄急得嘴上起了泡,瞒着我跑到邻县女友的家向其父母求情,苦苦哀求说“好叔好婶子我妈的病有我哩,你们就成全两个娃娃吧,”可还是无济于事。

我伤心之余离家去单位报到,并选择了驻外岗位,想在漂泊中麻醉自己。在外地的那段时间,兄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都是要我回家相亲的,后来我倦怠了回信,节俭的他专门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我当时用的是呼机,他装了电话就是为了call我,给我留信息:

“林林,回来吧,大姑介绍的姑娘你要见见的。”

“林林,未立业也可以先成家的,你不要太执拗。”

“林林,我在妈的像前站了很久,你总这么拖着,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呢……”

我很恼火总是收到这样的信息,恼火兄执拗的要我成家的念头。孤身在外我总是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即使它没有明确的未来也不想回头,累了疲倦了也只是独自把酒宽慰。我极力摆脱着思家想家的念头,在异乡的土地,没有所谓的家,也没有兄长的唠叨。而兄长的目的,是要我有一个“家”的,我要有家来拴住,“这是妈的意思……”,他不止一次这样说。

……后来,当我累得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还是回到了家里。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妻,开始恋爱,结婚。直到结婚那一天我都没有意识到兄的心思之重,重到会为了我的婚事喜极而泣。

我心在颤抖,看到录像那一刻我重新认识了宠我爱我的兄,小时候的那种骄傲感又在心头翻起……

或许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失态,或许是为了表白,后来兄让侄女在我手机上发了这么一条短信息:“不管心有多远,爱你的人永远在身后,在你的家里。”

我的眼,又一次湿润了……

已在城市定居的我,每逢节假日,我都会跟妻说:回家。

——兄长,就是我的家,不管走多远,我都会回来的。

哥哥织的飞翔梦想

柳垂金钱,桃吐丹霞,转眼间春天就来了。姗姗然,春天用她那纤纤妙手激活了冰封的大地,温润了辽阔的碧空。大地欣欣然苏醒了,在一场细雨的滋润中,用一抹若有若无的草色为春天打上了粉底,让那鸟语花香的季候和气息越发地浓郁了。

“儿童归来散学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看着那在挣脱着冬的余威风筝又飞舞了起来,将那一片蔚蓝点缀得花花绿绿、色彩斑斓,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儿时记忆中,回到我和哥哥共同走过的童年,趁着暖暖的春风,在试飞着我们自己做的风筝。

哥哥上中学那年,我上小学。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于是哥哥便理所应当地成了我的一个窗口。每天哥哥放学回家,我都会缠着哥哥给我讲一些故事。哥哥尽管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在我的眼里他无所不知。他喜欢打篮球,画画,吹笛子、口琴,还有书法。于是乎,哥哥俨然成了我心目中的偶像。

一个春日的下午,一到家,哥哥便放下书包,要我帮他找竹篾、细线和浆糊之类的东西。我想哥哥一定是又学个新的什么回来了,虽然猜不出个具体,但还是照着吩咐去办了。东西准备齐了,哥哥便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摊开了放在桌面上。看着纸上那铅笔勾勒出来的图形和标注的数字,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我们就要拥有自己的风筝了!

我们花费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终于把风筝做好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这只风筝就是飞不起来,而且还摔折了翅膀。哥哥准备重新做了一个,到村口更开阔的空地上去放。可谁知,一场阴雨和连续一个星期多无风的日子,竟让这只风筝被无限期地搁置了起来。而一个星期竟然成了我们哥两一次漫长而无尽的等待。转眼间就到了春播时间,由于要上学,再加上帮大人干活,哥哥第一次试飞的梦就这样收草草了之。

哥哥做的风筝始终没有飞起来。他原本很喜欢画画和音乐的,可是学校没有很专业的老师,家里又拿不出钱去请县里的。再加上在这段日子里,家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哥哥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又被老师惩罚,结果自愿辍了学。辍学后的哥哥跟上四姨夫学木工,成了一位木匠。

哥哥偶尔也会做一些画,却也只能被授意于“年年有余”或“福禄同寿”之类的内容,在粮柜、寿材之类的家具上画了。他对音乐的那份痴爱在生活的捶打中日渐消磨。那支曾给他以希冀的口琴也沦为了小侄子的玩具,只有闲暇之余的笛音还听得见,却也呕哑嘲哳,明朗和清越荡然无存了。只有对书法的爱好成了哥哥一份“文化遗产”,特别是邻里红白喜事,辞旧迎春时,哥哥才能从书写楹联中找回少时的矜持和自傲。

也就在近十年的光景中,我倒是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尽管我也知道,无论从天资还是勤奋上来看,我都不比哥哥和妹妹他们强。可家里人还是决定把我继续供下去。于是从小学到中学,再到上大学,我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家里的活从里到外全靠爸爸,妈妈操持,哥哥则主动承担起了更繁重的体力活。

考上大学那年,全家人看着我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地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哥哥甚至高兴地流下了眼泪,可我的情绪却异常低落:高三最后一年,与其说是我在准备高考,倒不如说是全家人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在走钢丝。而且在这期间,除了精神上的折磨,身体上他们承担着我上学所有的花销。在这一年哥哥为了挣钱供我上学去背过矿,卖过过木炭,甚至还下过私人煤窑。我知道,大学四年对我来说是走向光明,可我注定是要把哥哥,还有爸爸、妈妈他们推入那更深的窘迫,那没有了炫目的色彩,隔绝了曼妙的音律的黑暗之中。

大学的四年漫长而又短暂,我找到工作的那一天,全家人异常高兴,哥哥脸上的神情也比以前清朗了不少。只是看着哥哥那双手,那双不再能丹青富贵,挑拨音律的手又让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在这大学四年的时间里,繁重的生活让哥哥更加消瘦。哥哥下煤窑先后受过四次伤;北山背矿扭伤过双脚,到二三十里以外的南山去担木炭也冻伤过双手,耳朵。我清楚地知道,我得到的这份工作中该渗透了哥哥他们多少的汗水啊。

记得有这样一篇文章,写的是一个贫寒的家庭,在家里供不起弟兄两任何一个读大学的情况下,弟兄两决定通过投掷硬币来决定谁来供给对方,结果哥哥胜出,由弟弟去下煤矿供给上大学。哥哥找到工作的那一天,高兴地对弟弟说:“弟弟,现在我可以挣钱来供给你上大学了”。当家里所有客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弟弟时,弟弟却已泣不成声:“不,不,哥哥,已经太晚了。看看我的手!我连一只玻璃杯都握不住。但是—我真的非常高兴,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当哥哥的最终成了一名著名的艺术家,他就是创作了《祈祷的手》的丢勒。下煤窑的弟弟没有丢勒那么出名,但有谁能够否认丢勒的成功是由于弟弟的鼎力支持呢?

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浏览着网页,住在宽敞的住宅里享受着家庭的舒适,抑或是徜徉在辉映的霓虹灯下欣赏着都市夜景时的每个人,有没有想到过自己之所以能拥有今天,离不开那一双双扶持和祈祷的手。在放飞梦想的金色年华里,那一双瘦弱的手托起了希冀,却任凭自己飞翔的翅羽在生活的漩涡中折戟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