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追逐的过程是如此忐忑的。收回视线,才发现屋内的人都看着她。她勉强笑了笑,也转身往楼上走去。来到犹西书房门前,踌躇了片刻才伸手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里面都没有一点反映。拧开门进去,里面一片黑暗。犹西根本就不在。
但她知道,他在这里。只是不在这里而已。
书房里面有一个暗门,对于别人来说那里可能就是一间仓库,但对于犹西来说那是他的“藏宝阁”只要他不高兴的时候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杨小一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门虚掩着,从门缝里传出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她并没有看见犹西。于是轻轻推开门,里面传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她的味道。
垂头,看着地面。地面上很凌乱,很多东西都七零八落的躺在那里。其实,这是杨小一第一次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不免有些诧异。她以为这里会和犹西的卧室书房一样整洁,更何况这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那么重要。可是……这显然经历了一场破坏。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犹西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面摔东西的样子。
曾经犹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她。以前她也只是站在门外粗略的看过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里,难道才是犹西的内心世界吗?
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毛绒玩具。这是一只绿色的小兔子。长得并不好看,杨小一还能勉强回忆起这是她小时候在路边捡的,捡回来的时候手臂就断了一只,她为它洗了澡,“包扎”了伤口后就扔在了一边,然后就忘了。
转眼又看到了地上的一个小闹钟。是非常老式的,还需要手动转表的小闹钟。闹钟已被摔得不成样子,原本金亮的油漆也早就脱落。可,它的秒针还在慢慢转动,发出了很细微的“擦擦”声。
这,是她爸爸留下来的。曾经她视如宝物的东西。后来也将它给遗弃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
这件屋子里满满都是回忆。那些昏黄的犹如照片一样的片段一一从她的脑海之中掠过。
抬头环顾四周的墙壁,墙上挂着一些画。画都被仔细的装裱了。有些图案虽然她不记得了,但她还是可以清楚的认出这些画都是出自她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小时候的衣服,玩过的玩具,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一切东西。它们都有着一个共通点。就是遗弃。这些东西都是被她忘记了,遗弃过的东西。没想到有这么多。没想到他把她扔掉的东西全都捡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这时,她终于见到了犹西。他坐在角落里。头低垂着。两只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她慢慢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靠着墙。仰头看着天花板。就这样安静地陪他坐着,没有说一句话。
坐着坐着,她好像有些累了。就靠在了他的肩上。
闭上眼,她发现,在这个地方,闻着这些熟悉的味道,她能想起的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回忆。
那年她才十一岁。见到了这个有着阳光笑容一样的少年。他的目光如春风一样。看着你的时候就会让你不由自主的想深呼吸一口。他一直以来都像她的哥哥一样。虽然她从来没有清脆可爱的叫他犹西哥哥。因为,她那时就说过……
“犹西,长大之后我可以嫁给你吗?”那晚天很黑。天空中都是乌云。偶尔传来一阵沉吟的雷鸣声。她很害怕,所以她偷偷跑到了他的房间,躲到了他的被窝。到现在她都记得,当他掀开被子看见她那一刻的惊讶。
其实那年她并不明白结婚的意义。她只有十一岁。一个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太小的年纪。那一天是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他身上有阳光一般的味道,让她在雷雨夜不再害怕。
“为什么呢?”犹西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宠溺她,现在回想起来才开始的他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礼貌和愧疚才放纵她的任性。
“因为我妈妈说,我们家欠你们很多。就算把我卖了都不够还的。”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我可以卖多少钱呢?”犹西有些错愕。当时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并没有将她拥住,但她紧紧贴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颤抖了一下。
相比幼稚的杨小一,已经十八九岁的犹西显然成熟很多。他神色暗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那就把我卖给你吧。”现在想起来,他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并不高兴。这话刚说完,一道惊雷从天直下,吓得杨小一一阵哆嗦,然后猛地扑在他的怀中,伸出两只肥肥的小手就把他紧紧抱住。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晚,他一直没有抱她。
后来,每逢雷雨夜,她都会偷偷跑到他的床上。然后静静等着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惊讶。可是慢慢她就看不到了。
“犹西。”杨小一并没有从回忆里出来,“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她想,那时候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包袱,一个思想和精神上的包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记得曾经他面对她的笑,一直以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爽朗的笑。笑容后面都是谦逊,都是礼貌。那些都是没有温度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皱眉,她轻声叹气。真的……一点也记不起了。
很久很久之后,低垂着头的犹西才轻声回答了她,“从我不让你睡在我床上的时候。”大概了吧,其实他也记不清了。
杨小一点点头,在心里小声的“哦”了一下。那一次,算是犹西对她第一次发火吧。
被子掀开之后,犹西一把就将被子扔得很远。当时杨小一就懵了,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但显然犹西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善于调整自己情绪的人,那种厌倦恼怒感只是一瞬间从他脸上划过,他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对她笑了笑,“那个……你这个习惯可不好哦,以后我要是有老婆了,你也睡在我身旁么?”他弯下腰,对着躺在床上的杨小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