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的中午,他们回到了风都,她的心里却莫名的冒出‘落叶归根’几个字……
黄昏,夕阳漫天。
凌风阁后院的桃林中,少年看着远处的夕阳怔怔出神,万丈霞光落了那一身胜雪白衣,夕阳余韵中,他的身影飘渺似天际流云,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永生寂灭。
明天,便是七日之期最后一天,当太阳,再一次从黑暗中升起,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曾经,从不畏惧生死,可此刻,他却分不清萦绕在心底的那一份情绪,究竟是什么……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孤星缓缓走来,看着少年隐在夕阳中的背影,向来睿智清明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淡淡愁绪。
“你真的决定了么?真的,要这么做?”
少年微微一怔,拉回飘远的思绪,却未回头,只是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孤星却有些激动,快速上前几步,走到他身前,“她若知道,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她……”
“所以,不要告诉她。”少年忽然开口打断她,目光沉静的看着她,那样淡然不见一丝波澜的眼眸,似无垠秋水沉了漫天月色,让她一瞬间竟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她终是有些不忍的开口,“可是,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难道,他真的可以忍受她将来嫁给别人?”
若是以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的做法,可是如今,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波澜不惊。
他,本是这世间最风华绝代的少年,亦是这世间最爱她的男子,他多么希望,他与璃儿可以永远幸福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相爱的人,却总是逃不开相爱难相守的宿命。
在她怅然失神时,少年已缓声开口,眉目如画的容颜,除却一丝苍白之外,并不见太多情绪,只是,那双墨色如玉的眼眸,那双,仿佛敛尽了漫天繁星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漆黑,深若万年苍海,不见一丝星光明灭,也不见一丝波澜起伏,平静,如同一汪死水……
“固然,我不愿见她嫁给别人,可,相较于此,我更不愿见的是她痛苦,最不愿,也绝对无法允许,是她随我一起死去……”
他静静的开口,声音无波无澜,似这秋日里的一缕清风,几分飘渺,几分虚无。
“我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嫁一个倾心相待的男子,幸福的活,而不是让她随我死去……”
“可是,你若死了,她又怎么可能独活……”恍惚之中,她无意识的轻喃出声,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哀伤,只是,说完之后,她又顿住,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少年为何会如此固执与决绝……
“所以,我才向你讨要忘忧草,只要让她忘记一切,忘记我,她便会活下去,便可以,活得幸福……”
是的,只有忘记,才可能重新开始。
纵然,只要一想到,她会忘记他,他便觉心如电击,痛到不能自已,可,这却是唯一的选择。
他是决不可能让她随他一起死去,更加不想看到,在他死后,她痛不欲生的容颜,所以,忘记,是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若是她得知这一切,会怪他,怨他,可是,他又怎么会让她知道呢?
只要过了今夜,她便不会再记得他,而他,也会永远消失在这个尘世中,或许,他会在天上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幸福,看着她笑靥如花,即便,是在别人的怀中,可是,只要她过的幸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毕生所求,不就是如此么?只不过,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人,不再是他罢了……
少年,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孤星怔怔的站在他身后,目光定定的望着他,说不好心底那一抹痛意是为何……
究竟是怎样深沉的爱,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并可她从此忘记他,宁可,她爱上别人,嫁给别人……也要,这般决绝的选择将她推离……
是夜,凌风阁,院中凉亭。
南宫璃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一眼望见凉亭中静坐的少年,寥寥月色下,那一袭白衣飘渺近乎虚无,仿佛,风一吹,他的身影便会消失……
“回来了?”他浅声开口,音色如玉,带着深得化不开的柔情,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说不清那是什么。
南宫璃眨了眨眼睛,隐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她如往常一般,步履轻快的朝他走去,绝美的容颜,笑靥如花,仿佛,她早已忘记了,明天便是七日之期最后一天,是他仅剩的生命。
“喂!夜小人,你今日怎么这般有雅兴?居然还准备了这么多美酒佳肴?”看着,真的很像诀别……
心,不可抑止的轻颤了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他闻言,却只是轻笑,对着她招了招手,她依言过去,挨着他的身边坐下,随手端起了桌上的桃花酿,借着清凉月色,静静的看着。
“这酒……”
少年的目光倏地一紧,心底漫过一丝明显的紧张,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酒不是你最喜欢的么?不过,先吃饭,待会再喝,好不好?”
闻言,南宫璃抬头看他,手中的酒却不曾放下,“夜小人,你好像很紧张?”
话落,果然见他呼吸一窒,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波澜,而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小嘴一撇,很是不满的开口,“可我就想现在喝!”
说罢,她举起酒杯便要饮下,那一瞬间,他的心似乎停跳了一拍,“阿璃……”
他失声轻唤,声音中带着一抹难以自持的痛意,指尖,无意识的嵌入掌心,却没有伸手夺下她的杯子……
那一瞬间,他很想不顾一切夺下她的酒杯,可是,他深知,他不能这样做。
他必须让她忘记他!
只是,在他恍然失神时,她却轻笑一声放下酒杯,而后,毫无预兆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眸光潋滟的看着他,“夜哥哥,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小心喝了醉红颜……”
清越婉转的嗓音在风中流转,她,静静的望着他,笑靥如花般灿烂,而少年,却是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神色惊变。
醉红颜……
这世间最刁钻古怪的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