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童兵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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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新闻学基础研究(12)

新闻事实是客观存在。新闻价值却不完全是客观存在,它是事实之所以成为新闻事实的客观因素和人们对这种因素的认识相结合的产物。新闻价值观一旦确定,就具有衡量事实含有新闻因素及其多寡的准绳的作用。不同时代,不同社会制度,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新闻价值观。有时名义上一致,其实际标准却大相径庭。凡是新闻发布者发布的一切新闻,只要实有其事,都是具有一定的新闻价值的,他的报道,无一不是新闻。所以,没有必要在新近发生的事实前面,再加上任何限定词。因为只要报道能够成立,即是新发生的事实的报道,他所报道的事实,总是具有这样那样、或多或少的新闻价值。否则,由于新闻价值的内容之巨,表达法之繁,像有些同志那样,在事实前面再加上诸如“重要事实”,“人民关心的事实”,“有价值的事实”,“有社会意义的事实”,“新鲜的、真实的、典型的事实”,“对大多数人有一新耳目的启发指导作用的事实”,“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事实”等等限定词,那我们可以无限地加开去。正是由于这种分歧,加上形容词等修饰语之丰富,结果出现了数不清的新闻定义。

照相不是简单的反映。摄影师通过取景框选取自己满意的镜头时,自然地实现了自己的创作意图。新闻发布者在报道新闻事实时,则也自然地体现了对这一事实的评价。他无需自己站出来说话,对客观事实的非纯客观的叙述(尽管叙述本身是非常客观的),可以充分地倾注自己的思想。所以,我们也无需在新闻的定义中专门注明“评述”、“评价”、“评议”等字样。因为任何新闻发布者的任何报道,总是这样那样地、公开或隐蔽地表明了他对报道对象的评价。这是无需多言、十分明白的事。

再说,对新闻事实的直接(即运用评价性语言)评述,也不是新闻本身的任务。就是西方所谓的“解释性新闻”,也并非记者出来解释新闻,而是通过对新闻客体的有关背景事实的报道实现的。

新闻事实一旦为新闻发布者摄取并报道,这种事实的报道就会发挥出新闻特有的作用。就社会意识形态各部门而言,小说、戏剧、音乐、绘画,同新闻一样,无一不以自己影响舆论的特殊手段发挥作用,并同其他部门相区别。就报纸体裁新闻、通讯、评论、摄影以及编排手段等等而言,每种形式也都具有影响舆论的自己独特的作用和手段,并以此同别的形式相区别,尽管新闻在诸形式中作用为最大,但在新闻定义中,也似不必专门强调新闻是影响舆论的特殊手段。

前面引述的三个定义,在“事实”方面同陆定一的定义不同点大致如此。此外,在时间性与“发生”的含义方面还有一些不同的提法。

原则上说,新闻所报道的事实,都必须是“新近发生”的事实。许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可能成为新闻;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成为新闻,但它们都有一个前提,这些“旧事情”,必须是新近才为人们所知的;这些“未来事”,必须是新近获知即将发生的,这新近获知、新近所知,就是构成新闻的依据,仍然离不开“新近发生”4个字,这是一切事实成为新闻事实的首要因素。

发现,指本有的事物或规律经过探索和发掘,才开始为人们所知道;发生,指事物生出、生长,事情显现,规律揭示,情况变异,含义十分丰富广泛,“发生”一词中实际上包含有“发现”的意思,也含有“变动”的意思。因此,陆定一定义中的“发生”一词的遣用,已经包括了本文引述的几位作者定义中的“变动”、“发现”等词的意思,而且更为广泛而确切。

传布就是传播、传扬、散播。《新唐书·杨敬之传》:“敬之尝为《华山赋》,示韩愈,愈称之,士林一时传布。”可见,传布有到处散发、传阅的意思。而报道,则是报告、告知、传道,报道事实就是向读者报告事实。故报道事实的说法比传布事实的传布更加确切一些。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引述的三个关于新闻的定义,均存在着某些缺陷,推敲比较,还是陆定一的定义较为科学、严密和确切。

他的定义抓住了构成新闻的四个基本条件:新、近、事实、报道。

这些也是最基本的新闻要素。

因此,我建议新闻界关于新闻定义的一切争论,能在陆定一定义上统一起来,对陆定一新闻定义的再肯定,就是本文的目的。

开中国报界的新纪元

——论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的历史贡献和当代意义

1943年9月1日延安《解放日报》发表陆定一撰写的论文《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至今整整60周年。今天,社会主义中国的新闻事业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已非当年延安报业可以比拟。但这篇论文所阐述的新闻传播基本规律与新闻工作的方针路线,仍然充满着丰富的科学涵义,闪耀着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学术光辉,展示着指导新的历史条件下新闻学建设和新闻传播实践的强大的理论生命力。

题记:这是笔者在“党报传统与时代创新”学术研讨会(2003年10月在复旦大学召开)上的一个主题发言,为纪念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发表60周年而作。

一、时代背景:张扬老老实实的科学态度

陆定一在这篇论文开头部分,明确说明撰写该文的目的,就是张扬老老实实的科学态度,反对不老老实实、不科学的新闻学理论和新闻工作态度。

他首先提出,认识和反映事物有两种基本的态度。他说:

“辩证唯物主义,主张依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去解释它,而不作任何曲解和增减。通俗一点说,辩证唯物主义就是老老实实主义,这就是实事求是的主义,就是科学的主义。”持相反的另一种态度即唯心主义的态度,“对于事物的理解是不能够彻底老老实实的,或者是干脆不老实的。”

接着陆定一讲到马克思主义新闻学基本理论观点。他说,“在新闻事业方面,我们的观点也是老老实实的观点。这种观点,在我们党开始从事自己的新闻事业时,就有了的。”但从抗战以来,进入党的新闻事业的一部分知识分子来自旧社会,来自国外和国统区,他们在成为党的新闻事业新鲜血液的同时,也带来了旧社会的思想意识和新闻学理论。这种思想意识和新闻学理论,“是很糊涂的,不大老老实实的,甚至是很不老老实实的,也就是不大科学的,甚至很不科学的。”

陆定一强调用辩证唯物主义老老实实的科学态度克服唯心主义的不老老实实的非科学态度,对于搞好党的新闻事业的重要性和艰巨性。他指出,“了解这套从旧社会里带来的思想意识和新闻学理论,懂得它的谬误在哪里,对于我们,曾经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真正与这一套坏东西作斗争,还是解放日报去年四月改版才开始,这是在我们党的领袖毛泽东同志直接领导下进行的。”陆定一这里讲的,既指《解放日报》最初10个月里,尚未彻底肃清的以教条主义为特征的王明路线对党的工作和新闻工作的干扰,主观主义、形式主义和党八股对新闻工作的危害,也指从旧社会来的新闻采编人员及其思想意识与新闻学理论对党报工作的严重影响。《解放日报》在毛泽东直接指导下实行改版,就是为了克服这些错误路线、思潮、观点对党的新闻工作的侵蚀。

在破旧中立新,在批判中前进。陆定一指出,“理论是从实践中来的,与不正确的新闻学理论和实践作斗争,就同时丰富和发展了我们自己的关于新闻学的实践和理论。这一个斗争的结果,现在已经可以把它在理论上作一个初步总结,这对于我们党的新闻事业的今后发展,是会有点好处的。本文的目的就在这里。”

这样,陆定一就在论文的开头部分讲清了撰写这篇论文的背景与目的:第一,为了克服从旧社会奔赴延安的一部分知识分子带来的旧的思想意识与资产阶级新闻学理论的影响。第二,进而消除王明教条主义和主观主义、形式主义及党八股对新闻工作的危害。第三,为了总结《解放日报》实行改革以来一年多时间所取得的初步经验,并将其上升到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理论的高度。陆定一论文之所以在当时发挥了巨大的理论战斗力,划清了唯心主义新闻观与唯物主义新闻观的界限,在其发表60年后的今天依然展现着这种理论的永不枯竭的青春活力,同其针对新闻工作实际存在的一些根本性问题,从基本理论着眼来剖析与分析,在十分重要的基本理论观点上评说理论是非,张扬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理论方针,有着直接的紧密的关系。

二、核心内容:新闻的本源是事实

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最重要的理论贡献,在于它系统而深刻地论述了事实是新闻本源这一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基本观点,这个观点是全文的核心内容。他在文章的第一部分起笔就指出:“新闻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有两种回答。由于对于新闻工作的本源理解不同,一种人对于新闻是什么,作了唯物论的解决,另一种人则作了唯心论的解决。”唯物论者认为,新闻的本源乃是物质的东西,乃是事实,就是人类在与自然斗争中和在社会斗争中所发生的事实。因此,新闻的定义,就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新闻的本源是事实,新闻是事实的报道,事实是第一性的,新闻是第二性的,事实在先,新闻(报道)在后。这是唯物论者的观点。”因此,唯物主义的新闻工作者,必须尊重事实,无论在采访中,在编辑中,都要力求尊重客观的事实。

而唯心论者对于新闻的本源则持另一种相反的观点,他们“认为新闻是某种‘性质’的本身,新闻的本源乃是某种渺渺茫茫的东西。这就是资产阶级新闻理论中所谓‘性质说’(Qualitytheory)。”陆定一承认新闻的确具有某种性质,问题是:新闻的性质是由新闻所报道的事实决定的。他说,“事实决定新闻的‘性质’,而不是‘性质’对于客观事实或新闻(事实的报道)有什么决定作用。”

陆定一从认识论角度分析了唯心论在“性质说”上的错误。

他说,“唯心论的‘性质说’,把片面的东西夸大成为全面的东西,把形式当作本质,把附属的当作主要的,把偶然的当作必然的,因而是错误的。”陆定一在指出“性质说”对新闻实践严重危害的同时,强调要求离开这个“性质说”的陷阱。他说,“如果相信了这种‘性质说’,天天去玄而又玄的研究这个‘性’或那个‘性’,就一世也不会有结果,必致流入脱离事实,向壁虚造,无病呻吟,夸夸其谈。”陆定一在这里不仅是对新闻工作者的告诫,也可视作对新闻理论研究者的规劝。

陆定一特别从实践论的视角指出搞“性质说”的严重后果。

有人宣扬“新闻就是政治性本身”,这实际上就是把事实与其政治性的关系,头足倒置颠倒过来。“颠倒过来,立即就替造谣、曲解、吹牛等等开了大门。既然‘新闻就是政治性本身’,凡是有政治性的都可以算新闻,那么,政治性的造谣、曲解、吹牛等等不是也就可以取得新闻的资格了么?德意日法西斯‘新闻事业’专靠造谣吹牛吃饭,不靠报道事实吃饭,岂不也就振振有辞,有存在的资格了么?”

作了这一系列分析之后,陆定一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唯物论与唯心论在新闻学理论中的一条明确的界限,就是是否主张尊重事实,而且是否在实践中真正尊重事实。”

那么,在实践中如何才算真正做到尊重事实呢?陆定一接着在第二部分中进行了论述,即:新闻如何能真实。

陆定一指出,资产阶级新闻学关于每条新闻必须有“五要素”和新闻记者必须到现场去踏看两个主张是对的,但对确保新闻的十分真实,又是非常不够的。因为一条具备了“五要素”

的新闻报道,未必一定能保证其完全真实。他说,只有为人民服务的报纸,与人民有密切联系的报纸,才能得到真实的新闻。因为这种报纸,不但有自己专业的记者,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有广大与人民血肉相连的非专业记者。这种报纸把专业的记者同非专业记者结合起来,从而使报纸同人民群众也密切结合起来。

只有这样的报纸才能得到完全真实的新闻。陆定一指出,“这条路线,这个方针,就是《解放日报》的建设报纸的路线和方针。”“这条路线,这个方针,对于建设一个好的报纸,有头等重要性,比之讲求新闻五要素,记者亲自踏看等重要得好多倍,虽然后者还是仍须讲求而不可偏废的重要的方面。”

显然,对“这条路线,这个方针”的概括与总结,是陆定一对《解放日报》改版以来所取得的进步所进行的初步理论总结。

陆定一指出,有了这条路线,这个方针,又有了共产党的领导和以共产党的组织为依靠,再加上忠实于人民事业的有能力的专业记者的活动,我们就可以办出一个头等的报纸。

这是对《解放日报》的希望,也是对党领导下所有中国报纸的企盼。为了办出一个头等的报纸,陆定一提出三点要求。第一,要坚持把专业的新闻工作者与非专业的新闻工作者结合起来的路线,反对把两者分裂开来的路线。为此,要反对“无冕之王”、“先知先觉”等把新闻工作者同人民群众对立起来的口号与曲解历史的观点。第二,新闻工作者要时刻勉励自己,做人民的公仆,向人民学习,向亲身参加或领导实际工作的人请教。第三,办党报的人要有群众观点,不要有“报阀”观点。群众的力量是最伟大的,这对于办报毫无例外。群众一时没有办报的技术,但技术是可以提高的,可以通过长期的教育提高,我们办报的人应该尽到帮助群众提高技术的责任。做到上面的三点,可以使我们更好地贯彻《解放日报》已经走了一年的路线,推动我们“开中国报界的新纪元”。

总之,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的主要内容是:在新闻工作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以事实为新闻的本源;坚持马克思主义群众路线,走专业新闻工作者同非专业新闻工作者相结合的路线,依靠最广泛的群众坚持新闻报道的完全真实。陆定一论文的核心内容是:坚持唯物主义新闻观,反对唯心主义新闻观。

三、历史贡献:坚持唯物主义新闻观

20世纪40年代是中国无产阶级党报学说形成时期。这一时期的核心事件是《解放日报》改版。毛泽东就《解放日报》改版所发表的指示,《解放日报》围绕党报工作发表的社论,胡乔木等党内外理论家就新闻宣传工作所撰写的论文,是构建党报学说的基本思想成果。陆定一的《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是这些思想成果中最有理论内涵,最有学术深度,最有学理的鲜明性、逻辑性和生命力的一篇重要新闻学论文。

具体说,陆定一这篇论文的历史贡献主要有——(一)宣传和坚持唯物主义新闻观

陆定一强调,事实是新闻的本源,新闻报道的本源是人类在与自然斗争中和在社会斗争中所发生的事实。新闻的定义,就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

在新闻与事实的位置关系上,陆定一强调事实是第一性的,新闻是第二性的,事实在先,新闻在后。这是唯物论者的观点。

因此,唯物主义的新闻工作者,必须尊重事实,在新闻采编中,要力求尊重客观的事实,确保新闻报道完全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