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当入了夜,躺在莫晓身边,莫烁煞是严肃的说道:“莫晓,如果你真的不想管这现世中的人那便不要管,倘若有一天你涉入其中,对你也许是百害而无利。”
“唉…”还未入睡的莫晓长长的叹口气,“我知道其实你都明白其中缘故,你还是少明白些的好,我宁愿你永远都藏在我身后。”
今晚的夜,黑得比往常都早,窗外浓浓的夜雾黑的不正常。
夜半,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里,黝黑一片,嘤嘤呀呀的传出一些惹人遐想的细碎呻-吟,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而后是一阵耳语。
“悉悉索索..”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消了声响后,黑的见不到底的巷子里飘出白色衣缕,裹在白衣下的身型渐渐明朗,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唉…现在阳人的体力真差,才几个小时就缴械投降了,真他娘没劲!”
开了口才辩出有此妖-娆身段的可人是个男人,滚动的喉结和纯阳气的男子声音可骗不了人,但眼角的那一抹金色的流光又平添一分媚气。
“又出来偷腥!”穿了一身黑色道服的男人面色极其难看,一手拎过刚尝了鲜的男人,把人圈进怀里消失在夜雾之中。
许离山出事了。
清晨,一到咖啡馆,莫晓就觉察出馆内的不同寻常,百年未断过得檀香味消失殆尽,那是许离山的味道。
前台的左后方是地下窖的入口,许离山是个变-态的偏-执-狂,古中西合璧是他的嗜好,就连走向地窖的通道也是带着许离山特有的风格,古中国风格的红漆楼梯,狭隘楼梯两边的墙壁上绘了各式的美女风水古画,但壁画上还装了两盏西洋壁灯,黄色的灯光暖洋洋的撒满整个楼梯,倒也没有一点儿的维和感,中西契合的很好。
快步走下楼梯,地窖其实是许离山的卧室,一张雕花大床摆在楼梯的正前方,大红绣花被下鼓起一个弧度。
轻轻走过去,被子拉的很高,只露出一戳卷毛在外面,拈起被角的一端缓缓拉开,许离山正蜷缩成一团,姿势极像母胎里的婴儿,嘴角微勾,看上去如同安乐死的人一般,安详,静谧。
“这老头活该。”老狗头突然出现在雕花大床边,手里端了盆凉水,眼里的血丝比昨天见到他时更多,几乎双眼都是通红的,把盆塞到莫晓的手里,拧了一把湿毛巾,在许离山安静的脸上轻轻擦拭。
换了好几次湿毛巾才没再继续,端过脸盆,自我念叨起来,“昨天我寻到了你的纸鹤,这人刚打好炮,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那时候我压根就不知道他已经被下了咒,还让他中途给跑去酒吧里厮-混,唉…当时我不该生他气的,我应该陪着他的……”
这该是老狗头说的最多话的一次,莫晓竟然还有条不紊的数了字数,淡到没有情感的口述,“你说了两百零八个字,许离山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莫晓,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热的。”老狗头紧盯着毫无波澜的莫晓,企图从他平淡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很可惜,他失败了。
莫晓自知自己对于人情冷暖的认知度为零,简单的来说也就是他的心捂不热,就像现在即使被人质问,他也不大为意,口气如常,“我是半阴之人,自然心是不热的。”
“你真是…”老狗头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嘴角一扯,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地窖一时间归于沉寂,老狗头已无话可讲,坐在床边凝视熟睡的许离山,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便匆匆离去。
而莫晓则在相对无言的情况下已回到馆里,面无表情的收拾今天开张所需的物品,直到老狗头急冲离去,才姗姗然的重回地窖。
许离山依旧保持最初的姿势,只不过渐渐有了气息,甚至胸膛之处也微微起伏,莫晓并拢食指和中指按于许离山耳垂下方,感受跳动的脉搏,眉尖一挑,“许离山,你可真大意,居然被一介艳鬼下了套,啧啧…你就躺着罢了。”
要是许离山醒着他一定会八爪鱼似的缠到莫晓的身上,还会莫名的开心老半天,他娘的冰渣子总算和他说话超过十个字了。
可现在他依旧紧闭着眼,充耳不闻,身上的檀香味流失殆尽。
倘若许离山是与他毫无相干之人,莫晓一定不会涉足于此事,可现在如若许离山永眠不醒,间接的由他所产生的食物链最尾端便是莫烁。
“老狗头真阴险。”话落,贴于耳边的双指猛地一按,而后迅速抽离,藏于许离山身上的透明纸鹤飞了出来。
纸鹤一脱离载体便化为烟雾渗入莫晓眼中,此时他眼中如走马灯一般,瞳孔中闪过一幅幅映画,其中的主人公便是躺在床里的许离山。
那是一场无声的艳-色电影,电影主角许离山卖力的和那个妖-媚-火-辣艳鬼滚了大半场的床单,莫晓的脸上渐渐染上一片绯红。
碍于寻找其中缘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观看,眼看着两人似乎都快高-潮的阶段,艳鬼的眼神明显异样的一动,涂了红色指甲油的食指在许离山光-裸的背上诡异的一滑,好像带出一些金色的粉末立刻侵入许离山的身体。
“玩火伤身。”莫晓眨眨眼得出如此结论,这大概是他觉得最为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许离山现在的状况。
卷毛遇见了老狗头的一瞬间,莫晓便轻吐了句,“两条狗。”
交涉很不成功,老狗头打算强拽许离山回家,可貌似降不住这条发情的卷毛狗,让他趁机逃脱了,转眼就进了一家酒吧。
“灯红酒绿,实乃色源。”莫晓分析到,他向来不喜酒吧氛围,可莫烁和许离山却喜欢的紧,尤其是莫烁,要是没拴着他,估计就日夜都泡在酒吧醉生梦死了。
莫晓很不理解为何许离山这么沉迷于性-事,明明上一秒和那艳鬼滚好床单,下一秒又迫不及待去酒吧猎-艳。
酒精搭讪,许离山惯用的手法,两指间夹一杯颜色炫丽的鸡尾酒,与周围一众女人调情,在此之中,又频频只对其中一个对他口味女人暗送秋波,一来二去,凭借他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勾搭成功,拐到了酒吧包厢。
没有预期的少儿不宜画面,许离山在一打开包厢门就翻倒在地,吓得那个兴致正浓的美女惨白了脸,直呼救命。
之后的事,大概就是气急冷静后的老狗头寻得了昏迷不醒的许离山,只不过在寻到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盘旋在脑袋上方的透明纸鹤压入他的身体之中。
许离山的激情一夜以无故翻倒在地结束,其中除了最初的艳鬼有异样之外,其余之周遭并无异样。
莫不关心,有时也许是最佳的冷静剂,而莫晓就是那种冷静到可怕的人,极细微的动静都可尽收眼底。
就如许离山在倒地的前一秒右手食指不自然的弯起一个弧度,而这个弧度恰巧就是许离山和他开玩笑经常所用的姿势。
“你果然是玩不死自己。”莫晓眯起眼睛,把刚才一场香-艳至极的电影再次走马观花一遍。
帮他捻好被角,拎走一袋原咖啡豆,到了楼梯口出,转过头对雕花大床说道:“店还是要开的。”
无所欲,无所求,无所需。
此乃莫晓在莫烁未有危险时的人生信条,而接下来要做的事宜,就不得不打破“三无”原则,背道而驰。
昨日喝茶的李建文再一次推开了漆黑镂空馆门,行色慌张,就连翠竹响动的脆耳声也能让他大惊失色。
“先生,要茶?”莫晓手握饮料菜单贴于小腹之前。
李建文又是一惊,头猛地一抬,双眼通红,面色枯槁,哆嗦着唇问:“为什么你知道我等的人不是她?”
“要茶吗?”答非所问。
搁在桌面上的手一抖,李建文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回过神时穿着黑色衬衫系了条亚麻色围裙的服务员小哥已经端了一壶绿茶向他走来。
“你……”李建文叹道,“小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雅致’的服务员。”莫晓淡道,他早就料到李建文将会遭遇的事况,可如今完好无损的李建文让他有些吃惊,似乎算漏些什么。
茶上来了,热茶升起的雾气正好掩盖住此刻正做斟茶动作的莫晓整个冷清脸庞,只有眼里的光芒还肆意流动。
李建文眼光微动,端起小碟,沿着茶杯口小抿一口,茶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缓了片刻,“好茶。可却没了和我一起品茶的老友了。”
“人太过天真就是愚昧。”一语成缄。
“是太天真了,我还以为她真的回来了。”李建文喃喃到。
莫晓微微垂头,双手伸到身后轻轻的解开围裙带子,把亚麻色围裙挂在红檀木靠椅上,脚尖一勾椅脚,身形往下一沉,“你怎么逃了她?”
茶水溅了,微烫的茶洒在李建文的手背上,可他却毫无反应,满脸麻木,嘴唇无意识的张合,“我不知道,昨天我们回去的时候,阿香看见了一个白衣服女人,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我不放心,所以偷偷的跟了过去。”说到后面,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看到阿香突然突然撕了脸皮,她…她…她根本不是阿香……她……”
“白衣服的女人?”莫晓抓出事件毫无关系的一个女人,朝逐渐混乱的李建文脸色一凛,“你确定是女人?”
不大的声音却极有气势愣是把含糊说辞的李建文拉回了神,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搜索到的只是一张模糊的脸,“太远了,只有个轮廓,她长得很白,很瘦…等等,你为什么会怀疑那女人不是女人?”
李建文的反应迟钝和木讷,使得莫晓不由得皱了皱眉,继续他的话题,“你所说的那女人眼角是否有只金蝴蝶?”
被完全无视了问题,李建文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已有皱纹的脸拉出扭曲的幅度,憋了好久,摇摇头,“不知道,看不清,只知道她很白,没看见有金色的东西。”
“你回去吧,记得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外出。”莫晓收了白瓷茶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他并未有离开的趋势,加了一句,“如果你想活命。”
听闻,李建文煞白了脸,拢了拢没有扣好的黑色中山装衣领,慌慌张张的起身,微微躬了下身子,像是见鬼了一般弃门离去。
“莫晓,你觉得此事有蹊跷?”翠竹风铃摇曳。
倚在门框边莫晓以风铃摇动的同样频率摇晃着手腕处的铜铃,只不过未发出一点声响,看起来刻薄的嘴唇吐道:“至少最近许离山是醒不来了。”
翠竹风铃不语,静静的看着莫晓若有所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