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一睁眼,落入眼中的画面便是莫烁双手沾血抚在孟程羽的脸上。
心莫名的一惊,连喊出的话也是嘶哑的,“怎么回事?”
莫烁咬住金线的尾端,两指捏住一根细针,含糊地回道:“脸坏了。”
“脸?”莫晓走到他们身边,莫烁的工程已快到尾声,看着孟程羽脸上丑陋的蜈蚣缝线痕迹,倒是不以为意,头一撇,往厨房走去。
孟程羽见他如此冷淡的反应,并无多大感觉,莫晓向来不太喜欢他,谁叫他老是把莫晓最宝贝的弟弟往外拐,现如今混到如此凄惨的地步,也甭想得到莫晓一丁点儿的关心。
活该!孟程羽暗笑,随即又龇牙咧嘴的瞪了一眼不知轻重的莫烁,咕哝道:“你轻点儿,我这皮还得用呢,别给我扯太坏了!”
“滚你妈的!还用屁啊!我说了我有办法给你弄张新皮。”莫烁没轻没重的将最后一针穿过那层单薄的人皮和血红的肉里,再使了狠劲儿一拉,打一个结,算是完成了。
孟程羽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莫烁的缝补手艺也太差了点,明明可以将针脚缝得更密一些,这样脸上也就不会爬一只硕大的蜈蚣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莫烁倒是颇为得意的拍拍他的肩膀,看他不太满意的样子,有象征性的安慰道:“再说了,这张皮反正也用不了多久,我补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孟程羽放下镜子,瞄了一眼开了灯的厨房,嘲弄的扬起眼梢,“你哥会做饭么,我记得他连煎鸡蛋都不会。”
莫烁轻飘飘的呼了他一个巴掌,“他会煮面,你担心个屁,还是先担心担心你吧。”
“除了这张脸你还伤到哪里了?”
孟程羽虚弱的眯起了眼睛,靠在桌子上打盹,“没了,我跑路最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当初阮钰陷害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跑得那么快?”
眯紧的双眼缓慢的睁开,孟程羽顺了顺胸,没想到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一旦提及,心脏依旧不太。安稳,就像提及阮钰的那个时候,他好像也不太淡定,看来,阮钰这个人对他来说真的要成为自己永远的心病了。
莫烁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嗤笑一声,进了厨房。
莫晓果真在下面条,手持一双长筷在沸腾的锅里搅拌,莫烁摇了摇头,贴上他的后背,夺过那双长筷,挑起面条一看,忙关了煤气灶,“这都快糊了,你怎么还在煮呢?”
莫晓眨了眨眼,看了一眼锅中团成一团的面条,“没关系,吃得饱就好了。”
“你..”莫烁又被他对待吃食满不在乎的态度给哽到了,也很是无奈,他总想要莫晓吃得好一些,可是这家伙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也不知道他每天在许离山店里是怎么解决中饭的。
“你怎么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是没了味觉,吃不出味道,不然我还真想要天天吃好的。”莫烁占据了莫晓的位置,把他赶到了一边,倒了糊了的面条,打算重新煮一碗。
莫晓跟木桩似的杵在一旁,安静的看莫烁下面条,孟程羽靠在门口,那张缝补过的脸笑得可怖,奚落道:“我说他不会做饭吧,下面条?莫烁你还真是高看你哥了。”
莫烁笑着挑出面条,上面还盖了一只荷包蛋,端起碗,莫晓默契的接过碗,走过孟程羽的身边佯装无意的瞟了一眼,但是孟程羽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
这脾气,也就只有眼前这只傻子才能忍受的了吧。孟程羽见到莫烁黏在莫晓身上的热乎劲,由衷的感叹。
对于莫烁擅自把孟程羽留在家里的行为,莫晓有点儿不大高兴,可是看到莫烁对孟程羽担心的问东问西,又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儿太心硬了,孟程羽确实够惨了。
“你不开心了吗?”莫烁抱住又闷头大睡的莫晓。
“没有。”很闷很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莫烁太了解莫晓了,尽管这人的面部表情早已僵硬成面瘫脸了,但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这人的心思情绪,比如今天,他一定是不大开心了,因为今晚他洗澡只用了十分钟,而且还没擦干头发。
“程羽是除了你之外,我最亲的人了,我不会丢下他不管,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想我会难过的死掉的。”
“你早就死掉了!”莫晓猛地掀开被子,鲜有的带有明显的怒气冲莫烁吼道,“你也死了,他也死了,我差不多也快死了!莫烁,这个世道早就没有真正的活人了!”
“你怎么..怎么了?”莫烁短时间的懵了,半撑起的上身笼罩莫晓的脸,见他又像没事儿的闭上了眼,自嘲道:“莫晓,我知道我死了,所以你不必总是提醒我。我死了,死的透透的,在一百年前,早就死了。”
莫晓的眉心在渐渐聚拢,胸口针扎似的疼痛起来,像是在回忆噩梦,咬牙切齿的说道:“闭嘴!”
莫烁怔了怔,还真闭上了嘴,悄无声息的下了床。
莫晓伸手摸了一把身旁的位置,果然空了,心头咯噔一下,手掌一摊捂住双眼,他不明白为何当他听到莫烁说孟程羽是除了他最亲的人后会觉得如此难过,胸膛跟摆了一只沉重的千斤顶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刻,他冒出了一个让他心凉的想法,也许莫烁没有他,也可以生存的很好,这世道,莫烁并不是只有他,他不是还有孟程羽么?
那我有什么呢?莫晓半眯眼睛,怔愣了几秒后,很悲哀的,他除了莫烁,谁也没有了。
“莫烁!给我过来!”焦虑过后,莫晓总觉得该抓住些什么,所以他非常急切的呼喊莫烁。
而莫烁也如往常一样,在一听到他的呼唤后,立刻环上身来,冰凉得很,索性他早已习惯。
莫晓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嘴里低喃,“你是我的。”
很轻很轻,莫烁根本没有听清,刚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那人便传出微弱的鼾声,长叹一声,做的也只能是一味的抱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