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中午,在冬阳温暖了整个天空的时候,沈家又来了客人,身为武林盟主夫人的沈家二千金沈玲儿回娘家了。
武林盟主这个身份,听起来貌似相当的响亮,也确实为大部分平民百姓所熟知,但论起身份来,特别是沈家这样的皇亲国戚来说,也就不那么足以为说了。
所以沈玲儿回娘家的时候,排场并不若沈慕风回家时那么盛大夸张,没有了文武百官的夹道欢迎,只是沈家的人,还有那么几人不给面子不出现的,场面和年前一比,还真有几分冷清。
沈凉儿依旧秉持着低调的作风,缩在人群之中,只要好不开口,相信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今天沈慕清因为公务,大过年的就去了商铺,沈慕白推说身份不舒服,也窝在自己的院子,站在人群里,沈凉儿突然觉得有孤单,所幸身后还有一个人存在,不用说话,只要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就可以安心了。
慕容长达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硬派的男人,五官谈不上俊美,却如刀刻般的冷硬,那自然紧抿的唇,可以猜想得出他不爱笑,并没有一般江湖人的草莽味儿,却也绝对没有官家气,可能是江湖撕杀地久了,身上带着一股煞气,面对着妻子这边比自家更为强大的背景,他面上不表现一丝的卑微,即使在面对沈慕风时也是不卑不亢,而沈慕风似乎相当的欣赏他,两人见面时相谈甚欢。
沈玲儿下车的时候朝着沈凉儿看了一眼,那张与三夫人有几分相像的眼睛却不似三夫人那么严谨淡漠,相反带着股嚣张的跋扈,她只是斜斜地冷瞪她一眼,便朝着自己的娘亲走了过去,然后领着女儿进了沈宅。
欢迎仪式结束,没有人理沈凉儿该去哪里,她便带着阿忘朝着自己的院子去,却在半路遇到了一样没兴趣凑热闹的沈慕连。
“五哥!”沈凉儿点头浅笑。
沈慕连笑着点头,视线却不经意瞟向她身后的阿忘,而阿忘只是淡淡的别开目光,不去与他的视线碰触,沈凉儿微微侧目,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沈慕连,却让沈慕连突然觉得这处妹妹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被穿刺的不适感,他只得转眸看她,却发现柔如水波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凉儿介意陪五哥走走吗?”他提出邀约,爽朗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沈凉儿点点头,却回头对阿忘说道,“阿忘,你先回去吧。”
漠然空洞的脸突然蹙起了眉头,不悦的心情很明白的表现在了脸上,看得一旁的沈慕连微微一怔,随即敛眸勾起了一抹意味儿不明的笑来。
沈凉儿略微一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他,只是勾了勾唇,看了阿忘一眼,微微挑了挑眉,阿忘的眉头揪得更紧,却缓缓转动了身体,只是在转身的刹那,朝着沈慕连看去了一眼,这才离去。
阿忘离开,沈慕连毫不掩示自己的崇拜的眼神看着沈凉儿,“凉儿还真是有一套。”
沈凉儿故做不明,挑起眉疑惑地看着他,“凉儿不明白五哥的意思?”
沈慕连笑着摇摇头,“呵呵,没什么,五哥只是好奇,凉儿身边的护卫看起来不似简单的人物,也不像是什么人都可以使得动的,可是他似乎非常地听凉儿的话。”
沈凉儿对上沈慕连状似不经意,可却异常深遂的眼睛,唇儿挑起一抹似害羞的笑,“五哥说哪里的话,阿忘只是不爱说话,看起来比较可怕而已,他的性子很好。”
“呵呵……”沈慕连轻笑着引着她往前走,以闲聊式的语气说道,“听说他是你救回来的?”
沈凉儿低着头,眼睛眨了眨,知道这件事在沈家已经不是秘密,于是坦然地点点头,“是啊,可是阿忘不是可疑的人,三哥都查得很清楚了。”
她的焦急表现得恰到好处,让沈慕连很自然地认为她在担心他只是单纯怀疑阿忘的身份,怕他对沈家有害。
“凉儿不必紧张,五哥又没有说什么,咱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既然这样,五哥不问便是,咱们说说别的!”沈慕连很哥哥式的拍拍她的头,两人各怀心事的相视一笑,话题偏离了这个轨道。
梦境越来越清晰,处在黑暗的梦境中,有两个影子都企图霸占他的身体,他无所适从,恐惧像是爬入身体里的恶蛇一点点吞噬着他,狰狞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一抹影子却离自己渐行渐远,即使在挣扎,却怎么也掐不脱那只拉着他的那只无形的手。
狰狞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看到了那个影子的脸,居然就是他自己,可是那从唇角渐渐蔓延开来的弧度根本不是属于他的,他想要逃,他不要看到这张可怕而妖邪的脸。
“呵呵……没用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那张妖邪的脸冲着他笑了,脸上那道同他一模一样的伤疤就像是有了生命的魔花一样,一点点绽放,魔花越来越大,像是一张天在慢慢张大的嘴巴,就在他被恐惧束缚得无法动弹之时,那花猛然如嘴一般大张,冲着他的头脸扑来,他‘啊’地一声大叫,直觉地挥动着手臂,可是疼痛没有袭来,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小心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自己的手正举在半空中虚抓着。
冷汗顺着他的额际缓缓滴落,惊恐的瞳孔还在收缩,可是唇畔却不知何时勾了起来,一缕似刚出现过的妖邪笑容,不知不觉漾到了他的脸上,收手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番,那含着疤的眉毛略微不悦地一挑,“居然这么的粗,这些年那丫头居然这么使唤我?那个笨蛋还甘如如饴,哼!”
冷冷哼了一声,敲门声却突然响起,突然被邪气占满的眸子微微一斜,问道,“谁?”
“阿忘,是我,你没事吧?”沈凉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轻地,包夹着急切的声音让躺在榻上的人微微一怔,唇儿一收,恢复了冷漠空洞,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朝着门边走了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个只着内衫,披着斗篷的瘦弱身影立在门外,看到他出现,双眼不掩示地露出关切。
“阿忘,刚才好像听到你很痛苦的叫声,你没事吧?”沈凉儿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就差恨不得把衣服脱了里外检查一遍了。
称着她检查自己身体的时候,那处在高位上的眉微微一挑,任她在自己的身上上下其手,过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没什么大事,她才松一口气,然后抓抓领口敞开的斗篷,抬眸看他,“刚才……怎么了?”
沈凉儿的思绪顿了一下,在对上他那双和平日似乎有些不一样的眼睛之时,但他却未让她有时间思考,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拉着她进了屋,“外面冷,进来说吧。”
语调柔得让他浅浅地怔了一下,但一系列动作已经完成完毕,他只能顺着好你不听他使唤的脚体直接关上了门。
沈凉儿进门背对着他,扫视着房间,他的房间她很少来,这里简单和一如他的人,一床一桌,别不他物,她对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忽视了呢?
阿忘静静地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唇儿再挑起,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劲儿,都怪那个占据了他几年身体的家伙,让他的心底莫名其妙涌起这种情绪,有够让人不爽的,他不能让他支配自己的身体,没有人可以支配他!
周身的气氛瞬间变化,他的手缓缓伸向她,眼底涌出,月光透着门口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妖邪得让人血液发凉,而沈凉儿依然沉浸在对阿忘的愧疚当中,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当那只手只离她的后颈只有一丝缝隙之时,她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我……真是混蛋!”后面的手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似的,怎么也伸不下去,只是不知所措地定在那里。
她没有回头,只是略微低下了头,“几年来我一直让阿望帮我做这帮我做那,好像自从有了阿忘,我所以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做到了,包括回到这里。可是……我却从来没有问过阿忘是否愿意做那些事,只是一味的要求,从来没有想过阿忘的想法,甚至连阿忘的生活我都漠不关心,我……真的是个大混蛋!”
落在腿侧的手突然握紧了拳头,浑身的妖孽之气也收敛了起来,只是抿着唇,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
“阿忘的房间好空,我明天给阿忘再添置一些东西吧!”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他,正好看到他眉头皱在一起的模样,可她却装没有看到。
“不用!”他淡淡地拒绝,既然不是久留之地,装那引起东西做什么?
“为什么?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许久,你这里太冷清了。”她似不解地看着他,可手心却已经捏出汗丝。
“晚了,你回去休息吧。”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侧过身,拉开房门,任月光洒了进来,将她有些慌乱的身影笼罩起来。
“阿忘……”她不动,只是看着他!
他别过头,将冷漠进行到底,这样的情绪是莫名的让人烦燥,他讨厌这种感觉。
沈凉儿落在清冷的朋光下看了他好久,心也随着月光渐渐冷下来,她害怕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吗?今晚的阿忘——
“你也早些休息吧。”低下头,扯着衣襟她从他的身边飘了出去,他不客气地将门一关,将她与月光一起堵到了外面。
背倚靠着门框,暗咒一声,这种憋闷的感觉——真让人想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