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其实并不是一间草庐,而是一座位于山坳里的山村,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都姓一个姓——曹!
沈凉儿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里了,然后她的身后多了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长得不谈不上可怕,但也绝对不是面善的,还好沈凉儿的胆子向来不小,也足够冷静,所以在醒来后还没有出现尖叫或者试图以自己绵薄之力逃跑的举动,正因此,她这几天过得还相当安全,虽然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她会醒?
曹国舅,一个同八仙之一同样名字的,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三个人,是一个脾气古怪到让人想要揪他白胡子的人,是他将她医醒的,可是他却坚决不要她说一个谢字,并且言明他一点都不想救她,要不是欠个人情的话。
好吧,既然这样,那她就把谢省下了,不过她对于那个他欠人情的人倒是好奇起来了,会是谁呢?
这个疑问纠结了她好几天,依然没有答案,她曾想过是鬼月,可是曹国舅口中说的人又完全和鬼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子,曾经的阿忘是个漠然的人,现在的鬼月除了漠然,又多了冷酷与邪气,甚至血腥,但绝对不是一个笑嘻嘻的想让人拍嘴巴子的笑面虎,这样的人物,她还真没有印象。
至于身后除了她睡觉与去茅房外,跟她形影不离的无表情的两位大哥,她是从他们口中得不到一点信息,因为几天下来,他们根本就没说过一句话,任她如何试探。
小雨淅沥沥地漫布了整个世界,阴湿的空气把人的心都打湿了,沈凉儿趴在窗前无神地看着天空,几天来,她虽然让自己看起来随遇而安着,对方不表明身份,她也不急于求证但内心还是会有烦燥,特别是想到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是不是被人强行带来,而三哥还有小白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情——
雨丝缠绕地湿着整个世界,沈凉儿的眼前突然便黑了下来,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将焦距调准,这才看到窗户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袭的黑衣,让人有些眼熟——
“呐,我以为你会想家想得憔悴不堪,看来是我多虑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沈凉儿有瞬间的闪神,没有马上抬头,而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站了起来,退开一步,迎上了来人的目光。
俊邪的脸,印着一股诡邪的笑,双眸黑得看不到底,映着她的影子格外的清晰,而眼角的那道疤痕,让她的眼角甚至随之轻轻颤了一下,她不着痕迹地掩去变化,也露出了一抹浅笑,“这里山明水秀,景致怡人,是养伤的好地方,我谢鬼月公子都来不及,怎么会让自己憔悴呢,那可就真是太对不起公子了。”
鬼月轻倚在窗棱,任雨丝打湿自己的衣衫,黑色的衣袍颜色越加的深透,有点像血染透的黑,沈凉儿眼底闪过的一刹那情绪他看到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那是代表什么,而她此时的笑容太过平静,甚至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怨怼,他不知为何有丝恐慌,虽然明知这样其实是最好的。
“如此甚好,毕竟姑娘可说是我们的贵客。”他笑笑,薄唇轻轻扯了一下,却感觉这笑毫不意义。
“贵客?呵呵……”沈凉儿只是轻笑着重复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接话,可笑容却已冷,“鬼月,我想我们之间不必这么拐变抹角了,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也不知道,即使我是梁星辰的外孙女,但这并不能保证东西就在我这里,我娘嫁给沈岳山,而沈岳山到底是因为什么娶我娘,我们心里都有数,一定不会是因爱情,那么是因为什么,我们心里都能有些数……”说到母亲,沈凉儿的声音变得更下低,却不是之前那种怨恨,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忧伤过后,便又冷然,“沈慕风之前一直在沈家找一样东西,而后他消失,你怎么确定,东西不是早就落到了沈岳山手中,而后又被沈慕风偷走?”
鬼月静静地看着他,连倚着窗棱的懒散动作都没有变化一下,很久以前他就觉得这个女子太过冷静,冷静得有时让人觉得她是冷血的,但你却又无法去说她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因为她爱重亲情,只要她认可的亲人,她愿意为其倾尽一切,就像是她宁愿为了母亲回到那个令她深恶痛绝的沈家一样,可以为了沈慕清放下对其母亲的芥蒂,她可以对敌人无情,却也可以对至亲肝脑涂地。
“沈慕风没有找到那样东西!”鬼月静静地说着,是平静的肯定,不需要缀言,足以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沈凉儿看着他,似在质疑他何以说得如此肯定。
“他现在和鞑鞑人合作,那些鞑鞑人的目的和我一样。”鬼月动了一下,露出他袍袖中略苍白的手,细长而似无骨,状似无意地去接外面的雨水,当雨水落入他的掌心,他双手收了回来,定定地盯着掌手的水珠,竟然失神了。
沈凉儿无语地看着他突兀的举动半天,她是沉得住气的人,他不说话,她便有那个心情和他耗下去,于是她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窗外的他,一内一外,两人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当中,寂静的空气中,只听得到屋外沙沙的雨声——
“……你说……世上是什么像雨丝一样剪不断的呢?”幽幽的,鬼月的轻叹中飘散在了雨中,他没有看沈凉儿,似乎并不是在问她。
沈凉儿也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敛起的双眸,低首,看着地面,剪不断的——
“这里四面环山,只有一条隐密的小路通往外面的世界……”鬼月突然将手收回了袖中,黑色的身影突然站直,在窗口冷冷地看着沈凉儿。
“杭州那边……”她担心的是那些被她认可的家人。
“他们没事。”
“那么就是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东西在哪,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啰?”知道家人没事,沈凉儿松了一口气。
“……”沉默代表着默认。
“你也在这里吗?”沈凉儿抬眸,突然定定地瞅紧他,浅然的眼神中透出些许笑意。
“……不……”鬼月心头一颤,为那刹那间眼闪过的光亮,竟然让他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悸动,好像有什么在心底快要飞扬起来。
“那真是遗憾,我还想说,如果你在这里陪着我解解闷,或许我会想到什么呢,嗯……你可以跟你的主子商量一下。”沈凉儿把唇儿勾起,露出一股小狐狸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