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初夏落个水而已，而且时间也并没有多久，沈凉儿没想到自己却是如此的弱不禁风，居然染了风寒，看着小翠一直抹着眼泪在自己的床前抽泣，她突然觉得头更痛了，只是挥挥手，“小翠，我累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凉儿姐姐，对不起，呜……我……”小翠依旧还沉浸在自己的自责里，对于沈凉儿脸上露出的疲惫视而不见，沈凉儿无奈，视线落到正好进屋的沈慕白脸上。
沈慕白手里端着药碗，看到沈凉儿此时脸上的神情，不由眉头一皱，将碗放下，走至床边，对着小翠说道，“我姐现在需要休息，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干什么，出去。”
沈凉儿不觉流汗，她这宝贝弟弟依然还改不了沈家小少爷的脾气，一开口便是十分的伤人，看到小翠脸色瞬间苍白，她只得无力地软言安抚，“小翠，我没事，你不用自责，只是有些困乏，想睡一下而已。”
她的温言让小翠的脸色稍好一些，她回过头看到桌上的药碗，说道，“那我服侍凉儿姐姐吃完药便离开。”
看她那坚决如斯的态度，沈凉儿最终只得妥协，沈慕白见沈凉儿没拒绝，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沉着脸站在一旁，小翠将药碗端了过来，舀起一匙便往沈凉儿嘴边送去，却被沈慕白一把拦下，甚至脸色更加的黑，她茫然地看向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让这位少爷不高兴了，却见他一把抢过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想烫死她吗？”
说着，自己坐到了床边，重新舀起一匙，先凑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才送到沈凉儿嘴边，沈凉儿此时脸上挂着笑，视线朝着小翠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只是她心里莫名提起一丝疑惑，可是是什么疑惑又让她抓不住，只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小翠看着沈慕白小心翼翼的样子，估计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低下头，敛去了眼里的情绪，默默地走了出去。
虽然染了风寒，但所幸毒性没有发作，而心疾也没有发作，躺了两天便一点占娄子了几来，小翠这两天衣不解带的照顾，沈凉儿知道她心里愧疚，但她倒觉得并没有什么，安慰了几次所幸她放松了一些，今天是第四天，身体已经完全轻快了起来，到了晚上之后便让小翠先离开了，自己则坐在窗边对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发呆。
无月无星，其实就是一片黑幕，可是她好像从那一片黑幕当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明明在眼前，却是触不可及，曾经漠然得有些空洞的眼在她的眼前渐渐变得妖冶，透着一缕黑不见底的邪气，嘴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她不喜欢这样表情，仿佛对于世间一切都已经死心，比最始时的那种空洞漠然还要让人觉得心疼。
轻轻叹口气，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幻像呢？
摇摇头，她关上窗子，转过身，她看到屋内的情景，瞳孔突然猛地一缩，随即却笑开，“突然觉得当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也不错，无论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了。”
她面前的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着，曾经冰冷邪气的眸光中透着恋恋不舍，可是她却在为他倒茶，略掉了这样的眸光，抬眼时，那双眼依然邪气透骨。
“怎么突然来了？”沈凉儿将茶放以了他对面的桌上，示意他请坐。
鬼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却是没有坐下，只是唇边突然透向一股森冷的笑来，“你实在应该是感觉害怕的。”
沈凉儿被他的笑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他，心口突然被他的视线撞得猛地一疼，这双眼睛的眼底没有了她的身影，不管之前他笑得多么的阴邪，她都能看到在他眼底自己的影子，可是此刻她看到的只是永无止境的黑，仿佛是可以吸噬人的沼泽。
“月……”她有丝害怕地唤着他的名字。
鬼月却猛然地截断她的话，“当年……我的命是你救的。”
沈凉儿沉默了，浅浅的眸盯着他，心里却有种仿佛要失去某些东西的失落感，甚至感觉到隐隐的害怕。
“你已经还了，当时你同样救了我，还有这些年的时间。”她的确从来没有觉得他还欠她什么，当时若不是他救了快要掉下悬崖的她，她今日会怎会在这里？
“不！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还了。”鬼月摇头，深黑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过，却迅速地没去，“所以……”
他说着，手臂轻轻甩动了一下，沈凉儿还没看明白怎么一回事，只是眼中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一满眼的红色。
她的胸口一紧，什么都那么浅然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身体是以窜地窜到对面，一把扶住了那个依然屹立不倒的人，而手上早已沾满了他的血。
“你这是做什么？”沈凉儿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在湿润，插在他腹部的匕首还在往外渗着血，好像长这么大都没有如此的慌乱了，即使之前有几次都差点没了命，也不见得有此时这么害怕。
鬼月唇角勾着无所谓的笑，这样的伤之于他来说还不算什么，死不了。
“这是我欠你的，本就该还。”他的声音很轻，渐渐透出了虚弱，即使不算什么，但他依然是人。
“我说过了，你不欠我的，什么都不欠，你先到榻上，我去叫大夫。”沈凉儿说着便把他往床边拉去，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反手一把拉住她，紧紧抓着，好像一放松她便会消失似的。
沈凉儿抬眸看他，却见他闭起了眼睛，好像是要掩去什么似的，“月……你到底……”她哭了，她知道自己哭了。
“凉儿……”鬼月的薄唇轻轻动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唤她，却让她有种永别之感，身体不由颤抖了起来，一双发红的眼底是没有过的恐惧。
“你不要说了，我去找大夫。”突然什么都不想听，怕听了之后便真的是永别。
“不，我一定要说，因为过了今晚，我们可能……再也不可能像这样……说话了吧。”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本就俊美的脸配着那道让她永远忽略不掉的伤痕，透出一股凄艳的美，却是有些绝望。
“不……我说过，我不会让自己死的，就算再痛苦我也会顶过，我不会被小小的毒打败的。”她反手抓住他的手，不愿往别的方面去想。
“我以血还你今生亏欠，今晚是一个承诺。若你死，我便以血赔之。但你却要记住，今晚之后，阿忘已不是阿忘，鬼月也已经不是现在的鬼月，你的刀随时可以插进他的胸口。”
他的眼底闪过痛苦，身体踉跄了一下，沈凉儿想要扶他，他却轻巧闪过，只是在眨眼瞬间便已经消失，唯剩下脚边那一摊仿佛还冒着热气的红色昭示着刚才那并不是她自己的一段臆想。
门突然被打开，是闻声赶来的公孙奇也，他一进门便看到了傻呆呆地站在那时在，手仿佛要抓住什么悬在半空的沈凉儿，她的眼角含着泪，眼底是空洞的迷茫，而就在她的眼前，是一摊让人无法忽视的艳红。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