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蛋后来发现,汤姆前几个月的研究成果,就是他选了一种非常贵的茶,别人一壶的成本大概是二十元,傻蛋餐厅一壶茶成本三十到五十元左右,但如果好喝也就算了。
傻蛋也发现,汤姆真的很放心,自己每周休假三天。“我希望你该到班的时候都到班。”傻蛋郑重下了命令。
这一句话之后,汤姆辞职了。据说,汤姆并没有离开原工作,原来,他是申请留职停薪,在外面还说,这是对自己的保障,因为傻蛋这种业余人士的餐厅是开不久的。
说来他到底有功劳,他说他已将此店在短短时间内变成“月营业百万名店”,功成身退。月营业额破百万,只卖咖啡和松饼以及不怎么好吃的简餐,是不是很厉害?没错,但成本还是稍高于营业额。一家店营业额百万,而成本也约略是百万,怎么可能?嗯,就是可能。
汤姆走前,为了怕材料不足,还叫了近八万元的昂贵茶包。这些茶包似乎“曲高和寡”,不怎么受客人欢迎,半年后才全部用完。用完的那一天,傻蛋非常高兴地请全店的人吃饭。
开业了三个月,公司不过只有五六个人,已经有小斗争。当时,有一位较年长的员工阿美,她来应征储备店长,也有餐饮服务经验,做人相当尽责。也许是感觉她有些威胁吧,店长让她洗了一整个礼拜的碗,大概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她在下班时,也会有年轻的员工对她呛声,跟她说:“你也想当店长,不要脸!”
怎么可能?公司不过才几个人。
★★★
傻蛋慢慢悟到两个古人老早说过的很通俗的道理:
一、小庙里养不了大和尚。
在大连锁店当店长的,很多没有办法经营小店。不管那连锁店有多大,公司有很多制度绑着、帮忙着。人也不是他自己应征的、训练的,他来到大店的时候就是那样子,只要萧规曹随就好。如果他只需要当行政人员,口口声声说他是做“管理职”的,未曾从基层做起,那么他铁定也管不好一家店。
傻蛋后来也发现:如果一个厨师告诉你,他是五星级饭店出来的,通常表示,他会有某种积习。他可能只负责一部分的工作,只需要重复那个动作就好,他的动作通常不会太快,叫货通常很大方。而他也不必在乎食材浪不浪费、客人对他的菜色满意不满意。他对自己的菜的评价,往往超出了客人的评价。
从大公司到小公司,从跨国企业到本土企业工作,只要是由大鱼缸到小鱼缸的,不适应的状况非常多。
二、自私与懒是同一回事。
如果一个人他很自私,看别人在忙,却不肯主动出一点力,你也不必要求他做服务业会做得好。他的人生是没有同理心和同情心的。
选择合伙人的葵花宝典
你可知道?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我想要学习的目标。
如今我可以飞得比鹰更高,
只因你是我翅膀下的风。
—Wind beneath My Wings
很多人都在生意失败后怪合伙人。就算生意成功,合伙人也常因为“分账不均”而拆伙,弄得大家到老不相见。所以,我选择合伙人是很小心的。虽然,我是一个天生很不小心的人。
在我买下湖边的这块地之后,的确有不少朋友想要投资。我的朋友比我有钱的实在不少。不过,我都以同一句话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不用啦,我不缺钱。”
这个说法当然有点欠扁。朋友都给我白眼,不过,跟我做朋友的人,应该都已经习惯了。投资咖啡店或餐厅,说真的,不需要什么大钱,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已经出社会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来说。
真正的理由有三个:
第一,我不想因为钱(不管赚钱或赔钱)损失友谊。
第二,我不喜欢让朋友赔钱。以我的个性,如果朋友比我穷,我一定会挺身而出负担别人的损失,但投资事业实在不能保证一定会赚钱。保证一定会赚钱的一定是诈骗集团。
第三,我不喜欢凡事要开会才能决定。如果你有股东,你就一定要采取“民主表决”的方式来做决议。
别人找我投资,我也多半都拒绝。理由也有三点:
第一,我不想因为钱(不管赔钱或赚钱)而损失友谊。
第二,我不喜欢莫名其妙赔钱。如果是小额投资,我怎么可能有空管理?没空管理一定是莫名其妙赔钱。我的钱又不是莫名其妙赚来的,所以若一定要赔钱,一定要自己赔掉,这样比较甘愿。如果你要把钱交给一个你无法管理的公司,自己一定要有打算。
第三,要当作它不是你的。大部分的股票投资人应该会有这样的经验。
还有,同样地,我不喜欢开会。
我是个不适合跟别人合伙的人。这十多年来,我拒绝过许多合伙的机会,就算对方写出了全世界最漂亮的策划案,我也没有动心。也正因如此,我没踩到什么地雷。
★★★
从EMBA毕业后,有不少同学合作开店,这几年来,我看到有的同学因为合伙的财务问题对簿公堂,或钱烧完了鞠躬致歉,实在很遗憾。
不过,我还是选择了一位同学合伙。我观察了很久,觉得他最适合。
我选择合伙人的原则是:
第一,他要相信我,我不会贪别人钱财。
第二,他要不在乎钱(所以不能够没钱)。
第三,他要有我没有的专长,因为我需要的不是钱。
小熊书房的创业基金只有二百万元,因为我已经把买房买地加装潢和设备的钱付掉了。就算赔掉,也就是这二百万元。
我的合伙人是威廉,我EMBA的同学,他是公认的好人。不知道因为他是好人,还是钱太多的缘故,大家毕业后有不少合伙公司,他都有投资。
有的同学要创业,连公司都没有,就跟他借办公室,他也都没有收租金。
他很大方,每次同学聚会,都会抢着付账。
他看起来从来不会发脾气。
他是我的同门师兄。那年是念EMBA的第二年,我还浑浑噩噩地在上工和上课间忙碌,忽然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威廉已经毕业啦。
什么?我连论文要选什么题目都还不知道呢。怎么有人毕业了?而且,他找的还是台大最有名、最严格的那个教授,教授已经决定去北大了,他是教授的关门弟子。
我着急起来,努力请教他如何写论文,他也很认真地指导了我一下。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跑去找同一位指导教授,问他可不可以再收一个学生。
这位教授是一位高风亮节的学者。他很有学问,不过,我后来研究了自己“非找不可”的理由,其实应该是因为教授长得很帅。我想,教授如果看到这里,一定会哭笑不得,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毕业了。
此后一年就是我白发滋生的开始,我的论文足足被教授退了三次,每次写了一百多页,跟教授讨论完都只剩下二十多页。
当时真的很想哭,想想自己在文坛这么多年,谁敢退我稿子?我真的有这么糟吗?我一边写论文,心知这篇论文一定是我有史以来读者最少,也最容易让人打瞌睡的一本书,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我不去写小说呢?用这个力气写小说,都写完三本了。但还是含泪写作。
等我发现他是全台大最不会放水的商学院教授时,已经来不及了。终于,我在半年后写完论文。
为了写论文,我把每日的专栏停掉,还把一个节目停掉。算一算,我的损失一定超过三百万元。这笔账,要找谁还?
我把脑筋动到威廉身上。对,他是最适合的合伙人了,完全合乎我刚刚说的条件。
★★★
威廉是一家电脑软件公司的创始人,也是经营者。他的公司已经上柜了。
威廉的人生旅程很传奇。从小因为家里状况不好,付不起房租,一年要搬好几次家。
他从小就在卖冰,高职毕业后在夜市里租了个小店卖电脑软件。念书时他是拳击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通常四肢发达的人会被视为头脑简单,但他是个电脑天才,很早就会写程序。念了工专,当完兵后,他二十四岁,口袋里不到一万元,就决定要自己创业。
二十多年前,他自己写洗衣店的管理程序(我到这几年才知道,为什么洗衣店需要程序),自己骑摩托车到各大洗衣店兜售。
后来他决定开发两种东西:GPS程序和医院的软件(到现在我还不太清楚医院要软件做什么)。
一个没有钱又没有人支持的家伙要打败那些跨国的软件公司,想要去帮大医院写软件,疯子才想得到。还好我没有太早认识他,否则我一定会变成泼冷水的讨厌鬼之一。
但是他成功了。经过了二十年,各大医院用的大多是他公司的软件,他的公司也变成了成功的跨国企业。
GPS失败了。不然,他就是台湾最早的GPS创始人。为了GPS,他能借的钱都借了。他说,一直到前几年,他半夜都会做噩梦醒来,梦见自己还欠别人钱,还真的打电话给当初的债主说:“我那笔钱到底还你了没有?”
我需要一个有专长、有创业经验、不怕赔钱、不怕困难的人合伙。
我一向喜欢“天下无难事”的那种人。像之前提到的Hana小姐也是,有梦最美,希望相随,困难呢,反正以后会遇到,现在开始就对了。
他慷慨地答应了。
我听他说过一个“打开日本市场”的小故事:
公司还很小时,某家日本公司请他们帮忙写软件,购买的软件数量不多,金额也不大,但公司能接到外国客户订单,已经很高兴了。意见往返了一年,就在快要完成时,该公司发信来,说是因为某些理由要终止合作关系,但愿意负担他的损失。
他很大方地说,不必了,没关系。日本人或许因此大受感动,购买了二百套软件。他们也因此打开了市场。
有关投资这个咖啡厅,他一口答应。
“如果赔钱也没关系,”他说,“反正我公司一开门,每天薪水就要一百万了。”真是很受用的安慰。我实在欣赏大气的男人。
我们一人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所以,不用开会。基本上,他也没太多空管。
我说服他的理由也很瞎。他很喜欢摄影,还曾问我要怎么办摄影展。我跟他说,与其办摄影展,半个月就得撤展,不如在咖啡厅里展示,可以一直挂在那里不要换。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威廉管理员工很有一套。这一点,也是我不足之处。我太有妇人之仁。后来碰到各式各样的攻击时,威廉都老神在在地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从以上的描述,你可能会觉得他是凯子,但他其实是个硬汉。他有个公司治理法则,就是:“员工不要主动来跟我谈薪水,你如果觉得别的公司薪水多,你大可以走。我若没有主动加薪,就是因为你还不值得加薪。”每年年终他都会送出百万名车给表现好的员工。
他常安慰我,创业就不要怕别人找麻烦。他在创业快要获利时,曾莫名其妙因为知识产权的官司,跟人家缠讼了八年。“心里虽然很气,明明软件是自己写的,但人家采取了法律行动,还申请假扣押让你的软件不能出货,但气有什么用呢?也只好奋力把官司打下去!”
有了威廉,我们杀鸡还用了牛刀,为一个位子不到百人的餐厅,专门写了管理的软件,包括实时管理软件,两层楼的餐厅只要用iPhone和iPad,不必用对讲机就可以知道哪个座位有人、哪个座位坐了多久、客人点了什么菜,一目了然。
现在我大概只要在十二点时打开手机,看一下座位图,就可以推估每日营业额。
很幸运的是,第一年年底,我已经归还了他那部分的创业基金。也可以很骄傲地宣称,在威廉毕业后的所有投资之中,我们是唯一还在成长、还有获利的小企业。
当然,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写,一定会叫我不要这么说,要低调,否则,结束营业的同学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