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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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悔不当时留住

无双和商路把两扇门全拆了,门口没有东西遮挡,冷风呼呼地直往屋里头吹灌。结果除了那被点穴的苏梅,一整晚下来,谁也没睡好。

天还未大亮,几人便动身开始赶路。

无双负责探路,君飞扬带着苏梅骑马走在中间,最后是从香娘村里顺手牵羊了一匹马,两人共骑的颜篍与商路。

马蹄哒哒,声声成韵。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了香娘村。

天蓝,云白,时而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带着青稞草香以及油菜花香,像手一样轻柔地摸着面庞和头发。

颜篍想起了什么,蓦然扭过头望向身后越来越远,远得快要看不见的红山。

“奇怪!商路,你有没有发现苏姐姐……与昨日我们见过的那位谷夫人,她们长得很像!”

商路回眸,顺着颜篍的目光眺望即将消失在天地交接处的一道赤影。

风吹绿浪起,一波接一波,自近而远,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赤红色的岸。

眼前的风光自是不可媲美金洲。然至于香娘氏一族而言,此地无疑就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商路收回视线,低头盯着颜篍明媚的侧脸,怔了怔神。

“你可知道苏州苏家?”商路低声问。

苏州……苏家?

秋水黑眸滴溜一转,颜篍仰高脖子笑望着商路。“‘借问朱公今何在,不住陶地住姑苏。’不知你口中所指的苏家,是不是这个素有‘当世陶朱公’之称的苏家?”恰巧一缕黑发被风轻轻带起,伴着她身上淡淡的一阵幽香,像精灵似的从商路脸上刮过。

商路双手一扯,勒紧马绳。阳光灿烂,此刻怀中的少女全身沐浴着淡淡的一层金光。

玉容神采奕奕,美得不可方物。

这一幕瞬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微风习习拂来,商路的眼睛湛亮湛亮。眸光渐变渐温柔,像阳光一样悄悄的笼罩在颜篍身上,不可逃避不可挣扎。

颜篍浑然不觉其中的微妙。脖子都开始发酸了,商路却还是一味地看着自己不做声,她似愠非愠地冷哼一声,索性回过头望向与他们隔着一小截距离的君飞扬二人。

此时无双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商路缓过神,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闻言,颜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颜方天的女儿!”言下之意,虎父无犬女。

想了想,她又道:“我爹爹年轻的时候,曾与当时苏家的那位流云小姐订下婚约。只不过后来因为我爹爹悔婚,两家人便从此断绝了往来。”颜篍说着,慢慢皱起眉头。奇怪,商路怎么突然问起苏家来呢?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联?

苏……啊!是了,昨日里那谷夫人提到的少年公子苏意,不就正好是姓苏!

莫不成,苏意是苏家的人?

这么说来,苏姐姐也是姓苏……该不会!苏姐姐也是苏家的人?

不对!就算苏意跟苏姐姐都是苏家的人,可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苏姐姐长得像谷夫人!

按理说唯有两人是直系血亲关系,容貌才会如此相像……

至此,颜篍的眉心不由得拧成一个“川”字。可明明昨天见那谷夫人还梳着未出室的少女髻呀。

倘若她与苏意最后在一起了,那是为何她还梳着少女髻呢?

还有,记得昨日谷夫人故事只说到一半时,自己追问她苏意近况……

难道……苏公已不在人世?

苏意年少英俊,娶了娇妻,自当是儿女成群承欢膝下……他……他过得很好!

自当?

怎么听她的语气,好像也是不确定的样子?

之前不觉,眼下将谷夫人的话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遍,颜篍心中的疑惑就似雪地里的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苏意年少英俊,娶了娇妻,自当是儿女成群承欢膝下……这话听起来倒像是……难道说苏意另娶她人了?

可能吗?

苏意为了谷夫人不惜抛弃一切,这样深情的一个人,最终却是另娶他人了?

如此一来,谷夫人还梳着少女髻,倒是说得通了。

颜篍咬了咬唇,凝神深思片刻,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眉宇慢慢地舒开。

苏意另娶,那后来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只是,会是什么样的变数,多大的变数,才逼得苏意不得不选择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假设前面的推测正确,苏姐姐跟苏意都是苏家的人,苏意另娶他人,而苏姐姐跟谷夫人又长得很像……

突然灵光一闪,颜篍“啊”的一声,急急转身来。

她抓住商路的手,激动地问:“我问你!同我爹爹有过婚约的苏流云,她是不是就是苏意的女儿?她的亲娘是不是也姓谷?她与谷夫人是不是胞姐妹?”

商路惊喜怀中人心思之灵敏,哑然而笑道:“你猜的一点也没错!苏家老爷子诚然是叫‘苏意’,他与结发妻子谷氏生育一女,正是当年与令尊定下婚约的苏流云。只不过……”

俊雅的面容忽而露出困惑,商路皱眉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当年苏氏流云与令尊解除婚约后,不久便入宫,还是圣皇亲自下的旨,册封她为‘瑾妃’。”

“据闻瑾妃临产时因为血崩不止薨天,皇女胎死腹中,圣皇追封为‘贞德公主’。”

“如此说来,那苏姐姐岂不有可能是皇女?”

商路摇首:“倒也未必!民间另有传闻,其实当年瑾妃不知何故回到苏州娘家待产,且顺利诞下一女,而后悬梁自尽。有一丫鬟如心自幼便跟在瑾妃身边,虽说有主仆之别,实则上二人情同姐妹,最后这名丫鬟也以死殉忠。”

商路眉头轻蹙着,他叹了口气,道:“因缘际会之下,我曾见过那瑾妃的画像,苏小姐长得几乎与她一模一样。可倘若苏小姐真是皇女,又如何会遗落民间?如此一来,只怕苏小姐的身世真是大有文章!”

“什么文不文章的,待我找师叔问问便知了!”颜篍回身,一踢马腹,策马直追君飞扬而去。

颜篍追上君飞扬,把他们在香娘村祠堂听来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没想到君飞扬听完后,二话不说就勒紧马绳,突然调转马头。

一手揽紧苏梅,一手挥缰纵马,眨眼间已将颜篍、商路二人远远抛至身后。

“等等我啊!师叔!”颜篍大叫。

商路急转马头,马鞭一扬,啪!急起直追。

君飞扬带着苏梅折回香娘村去求见谷若素,顺利从她那里取得绝情香的解药。

没想到苏梅却一直昏迷不醒……

萧声幽幽,清越婉转。多情垂柳多情风。

一双玉人偎依坐在柳树下。少女面若桃花,穿着一袭白罗裙,更显得妍丽脱俗。她将头轻枕在黄衫男子的肩上,只觉满心欢喜甜蜜,笑怔怔地望着他。

黄衫男子手里拿着翠玉萧,抵在唇边轻轻吹奏,一面低头温柔地凝视少女?

萧声悠扬绵长,少女唇微张,动了动,正要作语……突然全身一震,她猛然睁眼。

箫声……消失了。

风吹,不知什么东西的投影在她脸上晃来晃去,她侧脸一看,原来只是一挂老旧的碎花门帘。

是了,东鲁南宫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他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去。

犹记得那日,马蹄铮铮,一铮一铮地击打她的心房。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面微笑地看着他离开,直到那渐变渐小的黑影,最后消融在天地一线间。

他走了……

帘卷清风,外面似乎是一个院子,只见地面还静静躺着几片叶子。

黑睫如蝶儿颤了颤,她把手放在胸口处,悱恻缠绵的箫声,而今惟有在梦里才能听到了。

想到刚刚梦里的甜蜜美好,她不禁苦笑。从来好梦易醒,梦中越是甜蜜,醒来后,只会加倍地折磨人。

柳树还在,在梦里。

清风还在,在梦里。

箫声还在,在梦里。

只有她一人被惊醒了。

梦中的世界很好很美,可她不在梦里。一切的美好,无疑就变成了插在她胸口上的一把刀。

“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

轻叹一息,她缓过神来,眸光如箭,咻的一下子擦过碎花帘飞去。

外面阳光大好,穿透泛白的碎花帘子,随风一晃一晃地照进屋里来。也不知她这一睡究竟是躺了多久,身子骨像是散了一样。

她动了动身体试图撑起身,只觉全身骤然一阵麻痹。她当即又躺了回去,不敢动弹。

额头迅速渗出一层薄汗。

过了片刻,四肢的麻痹感渐渐散去。她扶着墙,吃力地坐起身,已是气喘吁吁,乌云散乱。

环顾四周,见一桌一椅皆粗陋陌生,就连盖在她身上的却是粗糙的布衾而不是锦被,黛眉轻轻蹙起。

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湛,然而眼前陌生的一切却又让她宛若置身于雾林。

阳光机灵地绕过碎花帘子直直朝她脸上扎过来,她眯了眯眼睛,本能地伸手遮挡。

一道火红的俏影从碎花帘外无声无息地进来,见原本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人,竟坐起身,就坐在那里……

颜篍伸手往自己脸上狠狠地一掐。

痛!眼眶里一下子波光粼粼,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头突然多了一只小兔子在活蹦乱跳。

她一个飞扑上前去。

十指成抓,牢牢地抓住苏梅挡在眼前那细白的手,颜篍喜道:“谢天谢地!苏姐姐,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颜篍忽地一手堵在苏梅唇边,定定看她一眼,一个劲地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有许多疑问,不急!你才刚醒过来,先好生歇息一会,有什么话,留着等师叔回来了,再同他说吧!”

“对了!今个儿一早,不知打哪儿飞来了一只金雕,师叔见了好像很高兴,只交代我好好照顾你,跟着就同无双一道出去了。”颜篍缩回手,挨着床边坐下。

她吐了吐舌头,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晓得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消瘦的脸露着困惑,星子般美丽的黑眸一眨一眨,看着颜篍。

这姑娘是谁?

她口中的师叔,又是指谁?

脑海云雾缭绕,她挥舞着双手努力想将它们拨开,一下一下,像溺水的人惊慌地挥划最幽深的潭,像冷不防从鸟窝里跌出然后拼命拍打翅膀的稚鸟。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到底是哪里?

心中一个疑问接一个疑问,可望进红裙少女双眸里盈满的笑意……她竟说不出片言只字。

明明记忆中不记得有认识这么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她跟自己很熟?

纤细的五指,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将内心的困惑,一点点一点点,尽抓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