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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情惑

夜锦得了消息,极快的赶了过来。也不知跟师傅说了些什么,师傅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竟然多了神采。又过了几日,竟慢慢的可以下床了。

我大惑而不得其解,夜锦一副高深莫讳的模样,只道了句:“问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再问,也只是摇头不语。

我虽没尽悟,却也从他的话语里听明白了,师傅这场大病,必定跟‘情’字有关。这更加让我大吃一惊。师傅那样淡泊的性子,又修习圣门之术这么多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情所困。可偏偏这不可能,却成了可能。当真是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啊!

而这还并不是全部,当白苏毓告诉我,纥兰十帝夜皓的暴毙和夜奉的失踪,也跟这个‘情’字大有干系,我吃惊的程度,当真是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我是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夜皓、夜奉、师傅,他们三个人之间,竟然,竟然会是那样一种关系。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也会有那样深的感情。

白苏毓说他在得到消息时,也很是震撼,同时也很是佩服三人的勇气。要知道,如此有违世俗的感情,莫说是身份特殊的他们,便是寻常百姓,传言出去,也得被唾沫星淹死。更何况是纥兰国举足轻重的王上、王爷、圣者呢?难怪夜锦不肯跟我说明,想必也是怕我吃惊过度吧?

夜锦带来的口信,对于师傅来说,无疑是一记良药。未用上十日,他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我知道,此时的他已是‘归心似箭’。急于去见以诈死为名退位,隐居起来的夜皓。

师傅离去的前一晚,我问他:“为了一个情字,当真就值得吗?”

师傅笑笑对我说:“爱上了,便什么也不顾了。哪里还会去想他是什么身份,会是值与不值。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他,盼着他也同你一般,时时刻刻想着你,念着你。”

“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敢相信,师傅你——会喜欢上一个男子。而且,还是同别人一起。既然是真爱,难道彼此不应该是对方的唯一吗?师傅不会觉得委屈不值吗?”

师傅神情一暗:“为师又何尝不想他的心中只念着我一个。只是,对于同样付出的那个人,也着实太过于残忍。再说,夜皓心里,我与他是同样的重要,失去哪一个都会让他心痛如绞。起初,我也想不明白,负气离开。直到他的死信传来,我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人活着,同别人分享这份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能理解师傅的心境,这天底下的有情人,不都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我真的是无法理解,白苏毓过来时,我便随口问了他。

他脸孔一板,似真似假的道:“师傅尽管放心,我对师傅的情谊,可昭日月。绝对不会再弄出第三人来。”

他一向油滑惯了,他嘴里的话自然当不得真,遂白了他一眼,道:“好好的问你个话,你便没一句正经的。你这毛病何时才能改改?”

“你冤枉了我不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走上前两步,刹有其事的扳着我的肩膀,指天发誓道:“天地为证,日月可表。海可枯,石可烂,我白苏毓对师傅的情不会变。头可断,血可流,我对师傅的情不可丢。”

我忍住笑意,重重的点点头:“嗯,勇气可嘉,为师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一下,看怎么整死你。真越来越不着调了,连我都敢调戏了。

白苏毓‘嘿嘿’一乐,我伸出手,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你呀——”咬牙磨出两个字,刚想教训他两句。屋门‘咣当’被推开了,夜锦铁青着张脸,站在门口。

“夜儿?你还未睡吗?”我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问道。

“哼,我若去睡了,又怎么能听见这么动情的一番话?”那声音几乎是用鼻子里哼出来的。踏进来的每一步,都像是坠了千金,又狠又重。

“夜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听他的意思,应是听见了方才白苏毓那一番不着调的话。拿眼瞅了瞅白苏毓,示意他解释解释,他却装作不知,没事儿人似的站的腰板儿挺直,挂着张狐狸笑脸,大有沉默到底,看场好戏的意思。

我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回过头来,便看见夜锦那张脸已经黑的快成焦炭了。冲我咬牙切齿的低嚷:“当着我的面便眉来眼去的,当真是片刻也等不得了,是不是?”

眉来眼去?只是瞪了那么几眼,怎么就成了眉来眼去的了?夜锦徒儿,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还来不及生出怒意,便被他接下来的话,震的险些厥了过去。

他的目光在我和白苏毓之间来来回回的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我们俩已经被他杀死了。而且还是身上被洞穿了无数个洞,死状其惨无比那种。

我当下脸色一沉,斥了句:“莫要胡闹,赶紧回屋里歇息吧。”

“我胡闹?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始终就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六岁的孩童?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恋着你,没有一刻停过。可又怕你生气,再像那次一样不理我,所以就那么一直一直的强忍着。我告诉我自已,这样其实也挺好,至少还可以想见你的时候就来见你。我就这么一直克制着自已的感情,小心翼翼的不让你瞧破。我心里头不止一次幻想着,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也许哪一天你会突然明白,然后接受了我这份心意。我奢望着,渴求着,强忍着的心,不知道有多苦多苦。可你倒好,躲在这里同他打情骂俏。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全都是狗屁,说不准,你们早已经勾搭在一块儿了。”

“住口!”我厉喝道:“我以为你当真是有所悔悟,现在听来,全然不是。既然你还存了这份心思,你我师徒当真也就再做不得了。此时天色已晚,我自不会赶你下山。明日一早,你便走吧,今后也莫要再上山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他就可以?”他睛睛通红的嘶吼着:“你告诉我,告诉我,同样是你的徒弟,为什么我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