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生活在阴曹地府中,那么聻呢?
如果看过《唐朝诡事录》第一部,那么就会记得在里面有个整日昏暗似傍晚的鸦鸣国。聻,身着统一的制服般的黑袍,每日在那里低头打扫乌鸦落下来的羽毛。
穿越时光隧道的阴兵
“安史之乱”后,唐朝进入藩镇割据的中期。
作为地方军政首脑,一些地区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抗朝廷,成为时局最显着的标志。比如,本故事中的李同捷之变即发生在这一时期。
李同捷是横海节度使李全略之子,全略于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死去,同捷跟那个时代的地方大员之子一样,越过朝廷,擅自接班,自己任命自己为节度使。
到了唐文宗大和元年(公元827年),朝廷为消除此患,欲调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伺机收拾。但同捷拒绝任命。入夏后,朝廷有所行动,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为主帅,领军三万攻击李同捷。
大和二年春(公元828年),王智兴率军攻至棣州(今山东惠民)。
王智兴是当时第一流名将,此次进攻叛军是他主动向朝廷提出的。朝廷呢,当然很愉快地批准了,因为在当时这样的情况不多见。
在棣州合战中,双方拼得很激烈,城上飞箭如雨,雷石如雹;城下士兵衔刀疾进,攀爬云梯,向城楼冲锋。
交战中,棣州有三座城门被攻城士兵焚毁。
李同捷见此城难保,乃生一计,叫一能言者,坐在城头的战棚中,对城下的王智兴大骂,具体骂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按记载:“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由此可见,骂的话是非常难听和令人生气的。面对辱骂,王智兴一时没什么办法,非常郁闷。
就在这时候,身边有名士兵给他出了个主意:“何不用抛石车把城头上那个家伙干掉?”
“抛石车?”王智兴大喜,道,“若击中,必有重赏!”
抛石车,古代攻城时最常用的武器。唐时抛石车分大型和小型两种,大型抛石车需要上百人操作,每次抛出的石块多且重,目标是城头上的士兵;小型的大约十几人操作,一般攻击目标比较明确,多为城上敌军首领。
本故事中被推来的抛石车当为小型的。
在士兵操作下,一块石头猛然抛出,飞向城楼,那个正在谩骂的敌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已被击中,一头栽下城楼。
王智兴的士兵欢呼雀跃,攻城更急,遂攻下此城。
李亢在《独异志》中的记载颇具现场感,可谓最真实的唐人作战场面:
唐沧景节度李同捷叛,王智兴帅徐泗兵讨于棣州。时同捷遣一能言者,披短褐,坐于城上战棚骂智兴,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有一卒曰:“此可用抛石击去其首。”智兴喜曰:“若中,赏汝千万金!”乃具抛发一石,正中其首,随石迸落。军中欢叫,城上飞动。(《独异志》)
李亢是晚唐人,祖籍河北赵州,主要生活在懿宗时代,曾任明州刺史。《独异志》大有可观,因为专记“世事之独异”者,离奇诡谲,令人瞠目。从故事的奇诡度上讲,可排唐朝志怪笔记的前三位,仅次于《酉阳杂俎》。
虽然这一战大胜,但整个会战打得还是比较艰苦的。进军之初,王智兴的部队携带了五个月的粮食,意思是在秋天到来之前结束战争。但是,没想到战事一直在往后拖延。后来,朝廷又陆续派出人马,这些大军会集于山东平阴,兵力迫近到六万人,随后平叛工作才得以深入。
转年春,李同捷的老巢沧州失陷,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投降。
李投降后,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押赴长安。途中,朝廷官员担心犯人被劫,欲保头功,擅自将李处决。
在平息李同捷的叛乱中,王智兴功勋显赫,尤其在前期,向朝廷自请率军平叛,坚定了长安方面的决心。在此之前,王智兴还参与了平息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叛乱。不过,这样一个平叛功臣,到了晚年时,也不再听从来自长安的命令了。没办法,这是时代的风尚。
实际上,在平李同捷之乱前,王智兴已经有过一次擅自行动了。
当时,朝廷因其英勇善战,命他带徐州兵去平息幽州之乱。那时候,他的职位是武宁军节度副使,驻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则是宪宗时的宰相崔群,崔向朝廷密报王有尾大不掉的危险,被王得知,奔回徐州,将崔驱逐,斩杀多人。长安方面没办法,而且当时,在武功方面,也确实没人能降伏王智兴,所以最后被迫授其武宁军节度使的官职。
在棣州,一块石头砸向城头。而整个大唐王朝,在那个时期的场景是:无数石头疯狂地砸向长安。长安,在割据军人眼里只是个纸架子,听其命令,是给面子;不听,又奈我何?于是,可以做这样的设想:若太宗世民皇帝穿越时空,来到中唐,各地骄纵的家伙们还敢如此蛮横吗?有时候,或者说更多时候,王朝的魅力其实就是君王个人的魅力,王朝的威严就是君王个人的威严。
平李同捷之乱,是在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可是,在五年前,即唐穆宗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就有人发现有一支军队行进在前去平叛的途中了。也就是说,五年前的人,看到了五年后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呢?薛用弱在《集异记》中告诉我们:确实有人发现了那支奇异的军队。按作者的解释,那支军队有可能是阴兵。
阴北把关,南御并山滨济,空阔百里,无人居。地势险厄,用兵者,先据此为胜。迄今天阴日暮,鬼怪往往而出。长庆三年春,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途出于此。时日已落,忽于野次,遥见幕幄营伍,旌旗人马甚众,烟火极远。惟清少在戎旅,计其部分,可五六万人也。惟清不知,甚骇之……后四年,李同捷反于沧景,时大下兵皆由平阴以入贼境,岂阴兵先致讨欤?(《集异记》)
薛用弱生活在中晚唐时代,在做刺史的闲暇之余撰出该书,不求篇幅之长,而以文笔优美、内容惊人取胜,汪辟疆先生甚至认为该书是“唐人小说中之魁垒”。
故事说的是:长庆三年,平卢节度使薛苹派部将刘惟清去山东东平公干,当他进入平阴地界时,意外看到前方荒野中行进着一队大军。刘以多年军中经验推算,这队人马有五六万人。当时,各地藩镇虽强势,但一个地方的总兵力也不会达到这个数字。所以,前方出现这么多军队一定是有来头的。
刘惟清很奇怪,正欲看个究竟,恍惚中感到一个身着丧服的人来抢他的马。他全力与之搏斗,那人却凭空消失不见了,荒野中的五六万大军也离奇地没了踪迹。而五年后,李同捷发动叛乱,在王智兴的先遣部队不能奏凯的情况下,朝廷组织各路兵马总计五六万人作为后援去平叛,他们进入李同捷的地盘前,会合的地方正是平阴。
说到阴兵,唐朝志怪中还有一例,只不过跟上面的故事是相反的。在上面的故事中,当时的人们目击到了几年后的情形;而在下面的故事中,则是后来人们目击到了多年前的景象:
开元二十三年,夏六月,帝在东京。百姓相惊以鬼兵,皆奔走不知所在,或自冲击破伤。其鬼兵初过于洛水之南,坊市喧喧,渐至水北。闻其过时,空中如数千万骑甲兵,人马嘈嘈有声,俄而过尽。每夜过,至于再,至于三。帝恶之,使巫祝禳厌,每夜于洛水滨设饮食。尝读《北齐书》,亦有此事:天保中,晋阳云有鬼兵,百姓竟击铜铁以畏之,皆不久丧也。(《纪闻》)
盛唐时代,大家对着月亮写诗,赞美伟大的帝国。那时人们更喜欢以诗歌的形式来彰显盛大的时代,所以当时的志怪与传奇比较鲜见,但也不是没有,首屈一指的就是牛肃的《纪闻》。这是现在能看到的唐朝的第一部志怪笔记集。上面的记载就来自这部笔记。按照牛肃的说法,这起诡异事件发生在玄宗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六月,地点是东都洛阳。
我们看看在六月之前,洛阳还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正月,身在洛阳的唐玄宗升五凤楼,与民同乐,盛宴三日;二月,张守珪大破契丹,至洛阳献捷,被封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中丞。皇帝欲提拔其为宰相,被张九龄劝阻:“宰相,乃代陛下处理政事之官,非赏功之位!”
皇帝说:“挂宰相名而已,不任宰相职,行吗?”
张九龄说:“不行。张守珪作战胜利了一次,您就叫他当宰相,假若有一天,把契丹灭了,又如何赏他?”
皇帝沉默。
这一年三月,洛阳还发生了大臣侍御史杨万顷被刺案件。
杨曾错杀官员张审素,张家二子被发配岭南,但于这一年逃回,潜入洛阳,刺杀了杨万顷。被逮捕后,张九龄认为张家二子杀人情有可原,欲释放,遭李林甫反对。皇帝支持李林甫,对张九龄说:“孝子之情,义不顾死,似可哀矜,然杀人而赦之,此途不可启!”
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他又把面子从张九龄那里找了回来。
这一年,洛阳还举行了载入史册的音乐大赛,玄宗命令洛阳境内的地方官带着辖区内的音乐家会集五凤楼下。
当然,给洛阳百姓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还是这一年夏天发生的阴兵或者说鬼兵事件。
当日多雷,但一直没下雨,天气十分闷热,很多洛阳百姓听到外面人喊马嘶,就透过窗户往外看,见闪电划过的夜空,有成千上万人马的身影。街上的人望见此景象更是惊骇,争相奔逃,有不少人遭踩踏、冲撞受伤。
随后多次发生这样的事。玄宗认为这很不吉利,于是请巫师作法,并在洛水边摆放冥食。不安的皇帝记得《北齐书》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南北朝北齐天保年间的晋阳就曾发生过类似事件。
洛阳鬼兵事件在唐朝轰动一时。
现在,我们也许无法相信那是来自阴间的鬼兵,但天空中出现人马的景象却未必是假的。
按后来宋人的记载,欧阳修在出使途中,过山东高唐,下榻在驿馆,夜半时,听到有车马将士飞过天空的声音。询问当地人,有老者告诉他:“二十年前,白天的时候,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据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耳其某地的天空中也出现过一支大军的身影。大战结束后,在某些战场的遗址,曾出现过当年作战的士兵的身影。那些多年前的一战士兵,怎么会被后人看到?类似的事情还有。在中国云南的一座山谷,总会听到厮杀声,后来才知道,三国时,这里是诸葛亮南征时的古战场。但是,千年前的厮杀声为什么千年后还能听到?
科学家给出的解释是:所有的一切,是因为电磁效应在作怪。
人们看到的那些士兵的身影,是强烈的磁场放射的结果。以洛阳鬼兵事件为例:洛阳地处中原,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进行过无数次大战。在某一次大战中,有万千骑兵经过,当时可能也是雷雨天,被进行了电磁“录影”。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当电磁效应产生的条件适合时,当年被录下的影像也就被“回放”出来。
人鬼情未了
成都以北六十里新繁县县令府邸中。
阴森的灵堂里,供着县令刚刚死去的妻子的灵位。
在偏室,几个女子正忙碌着。她们在做凶服,即孝服。
唐朝时,由亲近至疏远,孝服分五类:斩衰(以生麻制成)、齐衰(以熟麻制成)、大功(以白色粗布制成)、小功(以白色细布制成)、缌麻(以白色超细布制成)。
女子们面色凄惨,默然无声。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时出现在县令的府邸,但没人注意到她们,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当中的一个女子。
素衣挡不住那名女子艳丽的姿容,一来二去渐渐被县令留意到了,问她是哪儿人,告知来自邻县。出殡完毕后,帮忙或雇来办丧事的人都离去了,县令悄悄把那个女子留了下来,秘藏深宅,甚是宠爱。
两三个月后,女子愁上眉梢,茶饭不思,县令奇怪,于是相问。
女子答:“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的丈夫即将要来了,我要跟着他远去,即将与君别,故而悲伤。”
县令说:“何必担心!我乃一县之令,你丈夫能把我如何?你只管像往常一样,无须烦恼!”
又过了几天,县令留之不住,女子还是要走。临别时,女子赠送给县令一只银酒杯:“有幸得您恩宠,赠此物以寄相思。”
县令回赠绫罗十匹。
女子去后,县令常常想念,手持银酒杯,把玩不已,即使升堂办公,也将其放在书案上。
放下痴情的县令不说,只说这新繁县还有一位县尉,负责县里的兵刑之事,但在不久前,因过被罢官,回到邻县老家。
回老家前,他的妻子死了,灵柩一直还停在新繁。
这一天,料理完家事后,这名前县尉重返新繁,想把妻子的灵柩护送回老家。他自然要与县令一见,县令也刚死了妻子,大约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待之甚厚。
于是,问题也出现了。
吃饭时,前县尉突然发现,县令手里一直握着一只银酒杯,觉得那物件实在眼熟。县令问他为什么凝视自己手中的银酒杯。前县尉的回答叫县令毛骨悚然:“这是我亡妻棺材中的随葬之物,怎么到了您的手里?”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妇人,婉丽殊绝,县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谁如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之,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投刺谒令。令待甚厚。尉见银杯,数窃视之。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旨,及留杯赠罗之事。尉愤怒终日,后方开棺,见妇人抱罗而卧,尉怒甚,积薪焚之。(《广异记》)
县令叹息,动情之下,把所遇之事如实相告。
我们可以料想前县尉有多么愤怒,也许他当时就离席而去了,也许还抽了县令一耳光;或者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地在心中质问亡妻:你刚入阴间,为什么就干起如此勾当?
愤怒的前县尉开棺验尸,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具死尸,躺在棺材里,正抱着一堆绫罗。她即将腐烂而变成骷髅的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妻子的棺材被他一把火给烧了。
这个故事在无意中为我们透露了唐朝时的一个社会现象:婚外情已不在少数。
另一个故事佐证了这一现象:河南扶沟县令某霁(姓已不得知),在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年)去世。半年后,其妻梦见某霁。
某霁说:“因生前有孽,我死后,在阴间深受折磨,每天有两条蛇和三只蜈蚣或从耳朵里钻进,由嘴里出来;或从鼻子里钻进,由眼睛里出来,每天在我的七窍之间爬来爬去,令我苦不堪言。此外,最近我生活得也很落魄,念在夫妻之情,你能送我条短裤穿吗?”
妻子很冷淡,说:“没东西给你做短裤。”
某霁说:“真的吗?不久前,长安万年县县尉盖又玄专程给你送来两绢布匹,怎么说没东西做呢?你想欺骗我吗?”
其妻遂惊醒。
唐朝,涉及墓中葬物的故事还有很多。
某日,一位来自山东琅琊的旅人背着行囊,抵达任城县地界。这时天色已晚。在城郭外的郊野,他远远望见有户人家,于是前往投宿。
主人好客,殷切招待琅琊人,取了一个铜盘,为他准备了很多果蔬。琅琊人从怀中取出用犀牛角装饰的小刀,开始削梨。但是,他没注意到主人已悄然色变,忽然之间,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琅琊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发现自己竟坐在一座坟墓中。
他持刀在墓中摸索,看到墓室旁有一个洞,俯身窥视,发现里面异常明亮,有一副棺材,其木已腐烂,前头的铜盘中,盛的尽是些枯败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