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溜,看到紫色的玫瑰花挺立在船尾。刺客手中的刀直奔他而去,艄公早就抱头缩了起来。只有他,不但未动,反而伸了伸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神情。
该死,我手中笛子直接划出一道弧线,白色的光芒中,狠狠地穿透他面前那高举着刀的女子。
刀,停在他的面门前,女子的身体僵硬着,慢慢倒下。
而我,飞掠而去,手掌在揽上他腰的同时,手指弹出劲风,没入女子的额前。她往前冲了两步,跌落水中,平静的湖面上渐渐泛起红色的波纹。
我搂着他,低头查看着他的伤势,正直直地对上他抬起的眼。我能感觉到,那面纱后的目光里,有惊讶,有躲闪,还有恨!
“没事了。”我平静地丢下一句,放下他的身子。
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来人安排了陷阱,不可能对我们没有调查,为什么身手如此之弱还敢前来行刺?
猛地抬头,发现围攻子衿和流波的人突然变了阵法,整个是拼命的姿态。刀声呼呼,根本不管会不会被流波所伤,所有的刀剑只求能挨着两人的皮毛。
阳光下,我看见她们的刀剑上蒙着一层奇异的色彩,淡淡的黑气中还有一些五彩斑斓的光,绝对不是普通的寒光利刃的锋芒。
“流波,有毒!”我声音清楚,却算不上镇定。我怕,怕是见血封喉的毒,我怕我两个最在乎的人在我的眼前受到伤害。
腾空而起,我的手掌通红,如沾满了血,像燃烧了火,却偏偏通透如玉。是的,血玉烈焰般的掌。
掌心一吐,那在半空中高举着刀亟待劈向子衿的两人身子在空中炸开,碎成片片,血雨纷纷散落,我的手已经扯上了子衿,将他护在身后。
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将我的银白衣衫顿时染得通红。我挂着笑容,犹如地狱走出的修罗勾魂使者,手掌再次伸出。
两刺客对看一眼,几乎不约而同地脚下飞点,猛地逃窜而去。
华倾风的手,一把捏上对面人的喉咙,手中一用劲,那人的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歪倒在一边,看来是没了存活的机会。再看华倾风的脚边,另外一个身体也古怪地扭着,看样子是全身骨头都被捏碎了。
好霸道的力量!
流波手中的刀,飞舞出天边云霞一样灿烂的美丽,飞向逃跑的两人。我手指一扣他的手腕,低语着,“留个活口!”手指一弹,射向前面一人的背心,在几点光粉粘上她的背心后,我松开了握着流波的手。
“好!”刀影变成一线,直接穿透那个略微落后的人影。一声惨叫中,她踉跄着倒地。而另外一人更是看也不敢回头看,猛窜而去,几下消失了踪迹。
流波收回刀,看着我一身的狼狈样,目光落在我的手心,嗤笑:“杀鸡用牛刀。”
看看自己红晕未曾褪去的掌心,讪讪地笑着:“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他没说话,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半晌,一言不发地走开。
而这时,华倾风早已扶起了那紫色的人影,仔细地打量了下,踱步到我的面前:“多谢王爷。”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拖累了谁,将军谢得太早了,只怕说不定是楚烨要道歉惊扰之罪。”
这袭击来得太突然,她也无法判定究竟对象是我还是她,亦或者是— 二者皆有。
“回吧。”我看着一湖碧水飘荡着红丝缕缕,空气中弥漫着欲呕的血腥气。我更是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走出来的人一般,艄公看着我的样子,更是不停地哆嗦,窝在船尾不停地干呕。
华倾风也是神色凝重,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而我,用马车将他们二人送到了驿站,这才放心地踏上了归途,流波在与我眼神交汇后,悄悄地没了行踪。
手掌被子衿握着,他轻轻解下我满是血迹的衣衫,凝神看着我,有些恍惚地出神。
我挤了丝笑意,温柔地看着完好无损的他:“对不起,吓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我真希望自己也有武功就好了,就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了。”
他,还是察觉了吗?
今天行刺的人,功夫最高的,全部都奔他而去。用了四名高手去围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刀剑之上还淬了毒,那是怎样的一种势在必得?
若不是她们算漏了流波,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保护子衿的安全,我不知道。
所以我今天恐惧了,甚至明知道有流波在的情况下,还是无法控制地使用了压箱底的‘嗜血烈阳掌’。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去算计对手的功夫,我必须一招毙敌,我不允许我的爱人有半分的损失。
难道已经被人发现了,我这个玩世不恭的王爷死穴所在?
一切,只能等流波将那人擒来,才能知晓。
夜深了,子衿早在我的安排下休息了。此刻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把玩着手中的小刀,人影被烛光投射在墙壁上,居然蜿蜒出鬼魅的痕迹。
寒意在指尖飞舞,一把小刀被我灵活地转动着,眼神落在门口。
“扑通……”门被流波打开,一个人影被狠狠地丢到地上,打着滚趴到我的脚边。
“辛苦了。”我对着流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顺势抛了个媚眼,不过被人很不给面子地无视掉了。
地上的人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先是迷茫地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我再次露出我无害美丽的笑容。
咻,人影飞快地缩起,蜷在角落里,惊恐地望着我,仿佛看到地狱的阎罗。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白天那样子不是故意吓你的,看你那恐惧的眼神,搞得我都想自我反省了。
“别怕嘛!”我努力地将脸皮挤成无辜的可爱,“我不会伤害你。”
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她那个颤抖的速度,堪比扒光了丢在雪地里冷冻的效果,看得我一阵眼花缭乱。
小刀拍拍掌心,我悠然地靠在椅背上,对面地上的女人还在继续保持节奏地抖着,大概不出一个时辰,这骨头就要散架了吧。
“既然到了我的地盘,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傻子,是你自己主动呢,还是我有问必答呢?”我挑着眉头,声音轻轻柔柔,隐含着暗潮。
尽管抖得犹如筛糠一样,她还是半颤抖着抬起头:“我……我……我不……不知道……”
就这小声音颤的,还学人威武不能屈?
我呵呵一声笑,却冷得似冬夜里的寒冰。从椅子上半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语不发只是笑着,脸与她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三寸。她不断地想躲闪,目光都被我牢牢地锁着。
“真的不想说?”话语轻柔得像是夜半无人时低哄着孩子入睡般。
她愣了愣,还是坚强地选择摇了摇头。
我手指一点,劲气从指尖飞出,在她惊骇的目光中点上她全身的穴道,包括哑穴,甜蜜微笑:“既然不想说,那我不勉强你了,别说了。”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直接忽略她,对着流波甜笑:“累了一天,来,一起吃饭,我准备了水煮牛肉,爱吃吗?”
流波看着我面前没动过的饭菜,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却终于不是紧绷,在我面前坐了下来,静静地拿起筷子。
我撑着脑袋,咧着傻傻的笑容,看那无瑕的美丽幽然在灯下:“你不吃香菜啊,我给你挑掉。”
他抬了抬头,嘴巴里含着饭,而我举着筷子,仔仔细细一点一点拨掉菜上的香菜,确认没有一点的菜末,才讨好地伸到他的碗里。眼睛闪亮地望着他夹起菜咬着,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晴蓝的眼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讷讷地收回筷子:“以前没注意,以后我会叮嘱,保证不会再犯错误。”
他斜眼一撇角落里的女人:“你不审了吗?”
我看也不看,继续自己的挑菜工作:“没什么比你吃饭重要,饿出了病心疼的还是我。”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埋头吃自己的饭,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挑一个吃,配合得恰到好处,房间里只有他轻轻的咀嚼声,还有我筷子敲在盘子上偶尔的清脆。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我才转过身,看着地上不明所以的女子,森冷微笑:“你觉得你同伴都死了,我如果要从你嘴巴里听到背后主使人的消息,就一定不敢杀你是吗?说不定还能和我讨价还价多要些好处是不是?”
她的穴道被我点着,说不出话,只是咿咿呜呜地发着几个音,不敢看我的眼。
我的刀贴上她的脸,缓缓地移动着:“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背后的主使人是谁,你既然不想说,我保证不勉强你。”对上她不敢相信的眼,我轻哼着,“就你们那几手功夫,在江湖上根本入不了流,既然只是乌合之众而非‘杀手堂’的人,我又何必太放在心上。能雇用你们这样的人,地位自然高不到哪去,这样的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你对我出手了,我却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你说是吧?”
手轻轻地一带而过,匕首刃锋沾染上红色,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痕,红色的血珠凝聚,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像极了红色的泪。
而我的笑容越发地大了,声音也越来越轻快:“对了,我刚吃完水煮肉片,什么是水煮肉片,你吃过吗?”
她下意识地眨眨眼,看着我手中的刀,瞳孔猛烈地收缩。她的目光黏在我的手上,全身绷得青筋都涨了起来,奈何躲闪不了,避不开。
我点点头,啧啧出声:“你猜对了,很正确,非常正确。”
她的眼,爆发出无边的恐惧,转而变成哀求,不断地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想说偏偏说不出来。
手一挥,桌子上水煮牛肉的碗被我抄在手中,红色的油上漂着一个个的辣椒,花椒。我伸到她的脸下面:“你有没有觉得这红色的油有点像血?每次我吃这个菜的时候,都觉得是在血池子里捞肉片,红红的血,白白的肉,在锅子里翻滚……”
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僵硬得就像是一块木头,只有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我的刀一贴,凉凉地靠上她的脸蛋:“就这样,就这样,你说薄薄的一片掉在碗里,我这里的油温还算热,应该马上就能熟吧?不知道你瞬间看到自己活肉变熟,会不会很兴奋啊?”
手刚动了动,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口气变得很随意:“别怕别怕,我不会割到你的筋脉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流干血而亡。我保证一千刀都不会让你死,如果你怕自己损失的肉太多,大不了我把割下来烫熟的都塞你嘴巴里让你吃下去,也算是补偿了,对不对?”
突然发现身上停留了两道目光,我侧过脸,流波正以特别深沉的一种眼神看着我。我的思绪猛然地被拉扯,回到了某个寒冷的晚上,我用着刀对着某人的胯下,说着……
面前的人额头上正爆着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如果我这个时候笑出声,会不会有点破坏气氛?
“流波,如果你累了,就去洗洗休息,我正玩得开心。”我一本正经的口气外加狞笑的表情奇异而特别。
“不用!”还给我两个冷冷的字眼,拒绝我的“好意”。
女人的汗顺着脸颊,在下巴处会聚,一滴一滴地掉在碗里,整张脸如同被水洗过一般。随着我鬼魅一样的声音,这个趋势还在不断地扩大:“你想想,你全身的皮啊肉啊都被削掉了,顺着筋脉能看到骨头。肚子上的肉也被削掉了,看着里面的肠子蠕动,而肠子里,正是你肚子上的肉。你的喉咙吞咽着,一动一动……”
面前的女子直接两眼一翻,脑袋耷拉了下来,好像是昏了过去。
而更快的,是门板被合上的声音。我几乎没看见那道人影是怎么飘出去的,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干呕的惨烈声。
我无奈地看着还在抖动的门板,我都叫他洗洗去休息,还不走。不走就不走,当他的木头好了,没事听我说话干什么,听就听,你想象什么!
这下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给他留饭就为了让他吐出来出糗吧?
完了,他这性子,一定这么想的。
想到这,我狠狠地一脚踹上女子的身体,踢醒她的同时也顺便解开了她的穴道,懒懒地靠上椅背,冷睨着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是谁买你们来杀我们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我说,我说!”她简直哭得是声泪俱下,爬在地上想要抱上我的大腿,在对上我的眼神后吓得又缩了回去,蜷在角落里。
她哆哆嗦嗦,勉强地稳住身子的抖动:“我和姐妹不过是江湖中九流之人,想混个帮派也混不上,就是在街头收收保护费,替赌场当当打手而已。我,我要知道惹上的是您这样的人物,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啊……”
“说重点!”我低沉的一声,让她身体又是一抖。
“昨天,昨天,有人,有人在街头,给,给,给了我们几百两,说,说今天您会带着,带着爷游湖,我们的目标只是杀了,杀了您身边的爷……”
夜色低垂,廊下的流波撑着柱子,依然在反胃干呕着。
我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柔柔地抚摸着。在他回头间,我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想等你一起吃饭。”
“我知道。”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淡。
我抱了抱他的腰:“你去休息吧,我出去有些事,不用跟着了。”
没有等他的回答,我纵身而去,投入茫茫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