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是一抹幽魂,来去无踪,她要走也不会告诉我,她要留自然会出现,不过问不挽留不多嘴,是我和她之间习惯的默契。所以,当一夜醒来,身边没看见那个妖娆的娇媚身影和那硕大的嫣红裙花,我一点也不稀奇。
刺眼的光居然让我有了大笑的冲动,那白花花的艳阳打得眼睛生疼。我却没有任何遮挡的意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温暖,就连细格子的蚊帐,黑色的老旧凳子,桌子上粗糙的青花瓷杯,都那么的清晰美丽。
我的世界,终于再拥有色彩了。
虽然我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回来,也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活在黑暗中,但是当五彩的世界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心情飞扬,就连窗外枝头的嫩绿,在眼中都那么的青葱蓬勃,漂亮得让人想要狠狠地揪一下,摸一把。
重见光明的舒服让我竟然懒得动弹,就这么睁着眼睛瞪着发呆!
门被不轻不重地叩了几下。我动了动眼珠,刚挪了下屁股,突然又倒了回来,平静地飘出几个字:“进来吧。”
当人影踏入,我一愣,黑色的劲装下修长的双腿瘦挺腰身,不是我预期中的飘逸子衿,居然会是他,流波。
我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真是难得,时时在旁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一般都是子衿。今天居然是他,这个从来不踏入我私人领地的人。
“是我,流波。”无人的时候,或者说不是语带讥讽的时候,他一向不喊我主子,与我保持着亲密的距离。
对,就是亲密的距离。他可以任我调戏,偏偏骨子里透着倔犟的反抗,但是只要我不拿着身份压制,他又能与我亲密无间地配合。这种亲密也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光里,我才能感受到。
“子衿呢?”我坐了起来,凌乱的衣衫顺着肩头滑落,艳红色的抹胸半露着,发丝披散在脸侧。此刻的我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无助的可怜,还有刚刚清醒的慵懒随意。
他的脸上划过一抹落寞和自嘲,声音平静依旧:“他在熬补药,说是让外人做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如果醒了他就来伺候你起身。”
补药?看我这满面红润,活力四射,一夜十次都没有问题的激情女人,需要进补?难道,难道是子衿对我某方面的表现不满?
这,这太伤自尊了!
我正陷入自我反省中,一双手不期然地从旁边伸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裙,正上方,殷红的干净兜衣整齐地码放着:“今天的衣服我拿来了。”
他帮我更衣?
我摸摸索索地抓上衣服放在身旁,轻轻拉开身上的衣衫系带,纱衣飘落中两条雪白的大腿在空气中晃动,撩动长发拨到身后,纤细的肩头突出的锁骨,现在的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件兜衣了。
眼神瞄上了一旁的流波,我思想中的他,应该会立即别过头,躲闪不看这香艳的一幕,可是我错了。
此刻的他,脸上绯红一片,晴蓝的双瞳变得有些深邃,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表情呆滞。
趁我失明偷看我?这下抓现行了吧!
我慢慢地伸手到后面,拉开腰间的系带,当我的手逐渐伸向颈项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双瞳悄悄地瞥向一边。
扯下兜衣,一只手半遮半掩地捂着胸,一只手摸索着干净的衣衫。
“啊……”在我的惊呼中,本来勾住的干净小兜衣飘啊飘啊,荡啊荡啊地落了地,停留在他的脚边。
我慌乱地伸出手,摸着,被他的大掌握住了,丝绸兜衣塞进我的掌心。
回给他一个娇媚的微笑,他的脸再一次通红如染布。
而我,就这么光溜溜,大大方方地再次摸着兜衣,寻找着系带,可怜兮兮的一声叹息:“哪面是正面?带子在哪儿?”
修长的人影突然站在我的面前,将我往怀里猛地一带。我顺势环抱上他的腰,嗅着他干净好闻的味道,感觉他的手指拨开我的发丝,在我颈项后绑着系带,但是那手指,抖得好厉害。
“勒死我了。”我直着脖子叫唤,天哪,有人用这样的力量绑兜衣的带子吗?他要谋杀早说啊,他,他居然绑死结。
哆嗦的手指再一次紧张地解着,还有他强自镇定的解释声:“对,对不起,我不会。”
窝在他的胸前,我咧开嘴坏坏地笑了。唇下,小小的突起因为我的呼吸而更加的硬挺,我伸出小舌头,隔着薄薄的衣衫舔了下。他顿时全身僵硬,身后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他胸膛的起伏加快了速度,手指按在我的肩头,热气透过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肌肤,时间仿佛静止。
终于,他一捏我的肩膀,将我扶了起来,蹲下身子,捧着我的脚!
我低下头,看着他仔细地端详着我小巧的玉足,手指摩挲着,指尖的硬趼擦着我的肌肤,让我不自觉地一缩。
他仿佛清醒了过来,抓起身边的袜子往我脚上套着,动作还是那么粗鲁加慌手慌脚。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珠,套完罗袜套鞋,憨直的动作中头也不曾抬一下,当然也就看不到,我邪恶的笑容。
我另外一只小猪蹄子,蹭着脚下他的腿,紧窒的肌理透过他的裤子与我贴合。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九音湿热的天气,让我的流波穿得那么薄那么少,让我足够磨磨蹭蹭爽到通体舒畅汗毛全立。我的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向上,我的眼角忍不住地向下向下……
人下了地,他仔细地给我披上银白长裙,银丝掐出的腰带围上我纤细的腰身,他的臂弯一圈,我紧贴着他,看他粗手粗脚地给我挂上玉坠,整理裙脚。
“流波,会梳头吗?”我抓着他的手,在他错愕间塞了把梳子进他掌心。他呆呆地捏着,姿势堪比握刀,显然我这一个要求比要他行刺冲杀难多了,以至于没有发现我为什么这么迅速地摸上了梳子。
他的脸再一次红得像我身上的小兜衣,别扭地抓着梳子,雪白的牙齿咬着唇,半晌挤出一句刻板的话:“我去请子衿少爷。”
刚转身就被拽住了衣角,我仰着无公害的笑脸:“你帮我也是一样的,难得二人世界,陪陪我也好,只要是流波梳的发我都喜欢。”
那张剥了壳般的水嫩荔枝脸,清透如玉。但是此刻却在不断地变化着颜色,白里透着红,红里渗着黑,在晴蓝的眼无奈地看着手中似有千斤一样的梳子时,化为惨绿。
我真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样东西,居然能让他的脸跟雨后彩虹般七彩俱现,不断地在各种颜色中跳跃。
他的手,捧上我的发,透过镜子我看见他悄悄地掬起一缕凑到唇边浅浅地吻下,手中的梳子落下。
房中,开始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啊!”一声低呼。
“对不起……”飞快的道歉。
沉默……
“啊,好痛!”惨叫!
“我不小心揪到了,对不起……”一把青黑从他手指缝里飘落,你当姑娘我没看见吗?
努力地控制我脸上抽搐的肌肉,我挤着平和的微笑:“没事,流波梳得很好!”
我制造着各种叫声,看着他认真的脸,笨拙的动作,那些痛似乎夹杂着一点点的甜。
我的发髻终于在他的摆弄中慢慢成形,一个高高的发髻盘在头顶,从下而上一圈一圈地盘绕,大圈上盘旋着小圈,堆得高高的,留着发尾的一撮顶在最高处,掐金丝牡丹花钗从斜上方插入,竖在我的脑袋顶上。
我的嘴角忍不住地牵动牵动再牵动,某人的脸低垂低垂再低垂……
“哈哈哈哈……”惊天的狂笑从我嘴巴里逸出,震得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落。我重重地抱上流波的腰,狠狠地在那发烫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流波,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太形象,太形象了。”
不顾他惊骇的眼神,我顶着我那个牛屎插花头,推开门一路狂笑而去。
一入九音京师,悠悠荡荡的我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街头来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不多话不妄言,总之失去了一种热闹的轻松,不时走过的巡城军列更是蒙上了一层肃杀的色彩。而大大咧咧走在街头的我,已经感觉到了背后不断传来的各种探索眼光。
牵着子衿,一把搂上流波的腰,凑到他的耳朵边:“喂,还在生气吗?”
虎着一张脸,某人坚定的目视前方,装作没听到我的话。
“不要啦。”我胳膊肘捅捅他,“我都不介意你把我打扮成一坨牛屎了,你也别怪我装瞎子逗你了,大家扯平了,行不?”
继续远眺前方,两耳不闻。
“流波……”我轻声叫着,“你再不理我,我就不告诉你刚才你踩到了狗屎。”
脚步一停,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鞋,然后狠狠地一瞪笑得贼兮兮的我,继续提脚迈步。
“今天晚上来我床上吧,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哟。”手指小掐了下他的腰,一旁的子衿早捂上了嘴,力求极其温婉柔美的表象,不过那双眼早就眯成快乐的形状。
流波突然往我的方向靠了靠,紧贴着我:“后面有十个人,最少是四批,跟在我们身后。”
“不止。”我微笑着,露出玩味的神情,“你看那个身后吃面的人,一碗面筷子都没动一下,目光从来没落在我们身上就怕我们感应,看的都是我们身边的小贩,这才是跟踪的本事,人家连我们的方向都算计好了。”
“要我去试探下吗?”他身体一动,被我飞快地牵住,慢慢地摇了摇头。
抬脸看看不远处的驿站,我踢着腿:“走吧,既然正大光明地进了京师,如果住在客栈,岂不是被人猜测我有不可告人的私下约定要见。不如直接去属于我的驿站,让我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当我踏入特别为云梦国使者安排好的驿站时,早有人远远地站在院子里,看到我的身影立即飞快地迎了上来:“逍遥王爷,下官等候多时,今日一见风采更胜当日,令人仰慕。”
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我一盆鲤鱼汤吓得惨白脸爬走的使者杨霆莲,看见我时脸上的欢喜那是显而易见。
“怎么,杨尚书怕我不来?还是怕来的不是我?”我了然地笑着,与她把臂而行。
她唯唯诺诺着让出半边位置,“这个,若是王爷不来,在下当初的任务就等于没有完成,无颜面对众多期盼的目光。”
众多期盼的目光?是那个大皇女的期盼吧。
我猜测到了这座城中会有暗潮汹涌,风云际会,却发现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的难以应付。因为我顺着杨霆莲的指引的方向走入房间的时候,那被遮掩得密密实实的房间里,端坐着一名气势不凡的青年女子。再回头,子衿、流波和杨霆莲早已不知去向。
我微微一笑,拱手作揖:“上官楚烨见过大王爷,初到贵地应该是楚烨登门拜访才对,怎好让您等候,惶恐惶恐。”
她抓上我的手,兴奋溢于言表:“逍遥王爷终于来了,让南宫舞辉等得好生焦急,望眼欲穿。”
我咧嘴,用一种你明白我清楚的口吻:“楚烨收了您那么大一份礼,怎么能不来?既然来了,当然竭心尽力完成王爷的心愿。”
她哈哈大笑,抓着我的手用力地抖着:“我就知道,有当年的弑神在,定然解我心头焦虑。”
从她的表情里,我判断出几个可能:
第一,她在九音的地位与其他二人相比,不占任何上风,很可能相形见绌;
第二,她对那个王位的渴望已经到了没有丝毫隐藏的地步;
第三,御风和沧水派来的使者一定不是普通人,给了她极大的威胁感。
唉,我究竟把自己丢到了一锅什么样的浑水里啊。
“您不向我介绍下此刻京城的局势吗?”我含笑坐下,“楚烨毕竟只是一介武妇,王爷难道要我只手翻云吗?那也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