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袁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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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韬光养晦(3)

1905年,湖北、湖南、广东三省人民经过斗争,从美国资本家手中收回了粤汉路权,争得了集股自办的权利。1909年,充任粤汉、川汉铁路督办的张之洞,却同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议定了湖广铁路借款。湖南绅商民众首先掀起“拒债”、“集股”的保路运动,湖北人民继起响应。1909年末、1910年初,清政府同意了湖南境内的粤汉铁路、湖北境内的粤汉、川汉铁路商办。但到了1911年,邮传部尚书盛宣怀为向日、英、德、法、美等国借贷巨款,需以铁路作抵押,提出“铁路干线国有”的建议方案。5月,皇族内阁不顾人民的强烈反对,悍然宣布了“铁路干线国有”政策,任命端方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强行接收湘、鄂、粤、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同时和英、德、法、美四国银行团正式签订了借款筑路合同。人民以路权丧失关系本省存亡,借款不经谘议局、资政院议决,违反谘议局章程和资政院章程,违反“庶政公诸舆论”的先朝谕旨和立宪精神,怒不可遏,同清政府展开了空前尖锐的斗争。湖南、湖北、广东各界纷纷集会,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推派代表进京请愿,誓死力争。四川的川汉铁路股东在成都组织了保路同志会,各府、州、县参加者达数十万人,商人罢市,农民抗粮抗捐,甚至起而暴动。总督赵尔丰诱捕保路同志会和川汉铁路股东负责人,越发激起人民满腔怒火。革命党人则准备把保路运动引向革命,以武力推翻清政府。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人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再也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国内形势的巨变有利于袁世凯东山再起。事实上,他的党羽也一直不断地进行活动,1910年下半年后更加频繁。11月,唐绍仪因外交失败,天天在军机大臣面前运动起用袁世凯,以应付困境。1911年4月,由于日、俄加紧侵略,东三省形势危急,以奕匡为首的满汉大员十余人同声请求起用袁世凯,力保袁世凯任东三省总督,以挽危局。不久,皇族内阁遭到攻击,协理大臣那桐在奏请辞职的同时,公开赞扬袁世凯的才干胜过他十倍,声称若蒙特用,必可宏济艰难。徐世昌因有袁党嫌疑,不敢公然推荐,但其请求破除常格擢用的扶危济变之才,也是指的袁世凯。即使像载沣之弟、海军大臣载洵等人,也认为有起用袁世凯的必要,某些帝国主义更是广造应起用袁世凯的舆论。载沣、隆裕太后均不为所动。

清政府的腐败黑暗、如火如荼的群众斗争、各方面的舆论,使袁世凯看到了希望,其东山再起的欲念愈益强烈,无法抑止。1911年6月,立宪派的头面人物张謇由湖北进京,经过同行者的劝说,在彰德下车访问了袁世凯。袁世凯初见张謇,不明来意,谈吐闪烁,打了些淮河必须治理一类的官腔,后见张謇态度坦率,他马上捐弃前嫌,由过去拒人千里之外、倨傲放肆一变而为低三下四,格外恭顺。他对张謇说:“有朝一天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您,必须在各方面,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简直是在乞求张謇帮助他活动出山了。这次会见给张謇留下了良好印象,认为袁世凯的议论比二十八年前大有进步。

然而,在某些官僚面前,袁世凯又极力掩饰急于出山的迫切心情,装出一副病魔缠身、行将就木、无心过问政事的可怜相。6月22日,他写信给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将保路运动攻击了一通,说是“无理取闹,亦足见人民程度之太低”;又说自己“志气颓靡”,“不足再言功名事业”,“常患头眩心悸,亦衰朽之一端也”。几天后端方来到彰德,与袁世凯进行了长时间密谈,并且结为儿女亲家。

端方见袁世凯时,面交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带来的一封信。盛宣怀致袁世凯的信中有这样几句话:“方之历朝贤将相,罕有其匹,际此时局益艰,跂盼东山再起,宏此远谟,岂异人任!”说得相当直率。袁世凯在回信中吹捧了一通盛宣怀,自谦一番后写道:“弟(袁自称)初病左足,嗣病右臂,头眩心悸,益以失眠,精神日见颓靡,志气更不待言。承大哥期望之厚,当铭诸肺腑。惟久病衰朽,心与世违,愿长作乡人,以了余年。有负厚爱,无任悚惭。弟病眼昏花,不能具丹庄书,敢祈谅之”。这种做作功夫真是到家,老实人一辈子也难学会。

但到了8月重修百泉工程竣工时,他那遏止不住的出山欲望又在其撰写的《重修百泉祠庙碑》碑文中表达了出来。碑文中有如下一段话:“龙骧虎跃之士怀奇负异,每息偃乎寥廓之藩,以韬养其光气。而贤哲之有经世之略者,亦往往因以自放焉,如康节诸人是已。今余幸以余闲,无人事之扰,而鞠人(徐世昌)虽居朝列,志亦不忘丘壑,乃得相与致意于此。缅怀孙、阮之高踪,盖复乎不可攀已。时方多事,风云做扰,不知所穷,要非沈雄俊伟之才,不足以贞多难。意者风教所树,英材骏足接踵而兴,世变赖以康济”。撇开缅怀古人和树立风教的伪言,不难看出,他已经准备着出来收拾乱局了。他认为,虽然“风云”刚刚开始漫卷,可是当权的清廷“不足以贞多难”,无法平息;只有“英材骏足”应时而兴,“世变”才能“赖以康济”。这不正是他那样的“沈雄俊伟之才”施展本领的太好时机吗?

10月10日,革命的风暴席卷了武昌城。武昌起义的发动,是资产阶级革命党人长期努力的结果。从1904年以来,革命党人一直从事着艰苦的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注重在新军当中进行活动。领导团体先是科学补习所、日知会,后来主要是文学社和共进会,文学社的领导人蒋翊武和共进会的领导人孙武均奉孙中山为领袖。随着保路风潮的高涨,革命党人紧张地进行着武装起义的准备。1911年秋,他们联合成立了起义的领导机关,拟订了起义计划,推举蒋翊武为湖北革命军总指挥,孙武为参谋长,并派人到上海迎接同盟会领导人来鄂主持大计,联络邻近各省策动响应。10月8日,孙武在汉口制造炸弹不慎爆炸,受伤被送进医院。俄国巡捕闻声赶来,将准备起义的文告、旗帜、徽章、印信搜去,报告了清朝当局。次日,蒋翊武召集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决定当晚十二点起义。十一点多的时候,巡警突然闯进起义机关,捕去刘复基等人,蒋翊武逃脱,起义计划流产。10日,湖广总督瑞澂杀了三名革命党人,下令全城戒严,按名册搜捕。在群龙无首和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革命党人和新军中的革命士兵仍旧暗地串联,密谋当晚起义。晚上七点多钟,新军工程第八营的战士打响了起义的第一枪。接着起义军冲向楚望台,占领了军械库,继之攻击湖广总督衙门。总督瑞澂逃登停在长江的楚豫号兵舰上,第八镇统制张彪遁往汉口。经过一夜激战,革命党人占领了武昌城。11日攻克汉阳,12日攻克汉口,武汉三镇全部解放。

当武昌起义的炮声传到洹上村时,正是袁世凯亲朋满座、觥筹交错庆祝其寿辰的时候(袁世凯生日是农历八月二十日,这个日子在其初生之年是阳历的9月16日,在辛亥年则是10月11日)。众人闻讯,相顾失色。袁世凯立即叫撤去酒宴,停止唱戏,纵谈国事成了大家谈论的中心话题。有的说,起义军队不过数营,瑞澂、张彪必能平定;有的说,起义者志在掠夺,三两日间,大兵压境,即将一哄而散;有的说,革命领袖孙中山、黄兴均不在鄂,兵无统属,焉得不败!众言纷纭,莫衷一是,但比较一致的倾向是起义不会成功。

袁世凯一边听着诸人发言,一边急剧地思索。渐渐地,他那往日紧锁着的双眉舒展开了,但只抚髯微笑,不作一语。有个门下士见状,便问其有何高见。他说:“瑞澂、张彪都是无能之辈,怎么能够平定叛乱?”摄政王载沣少不更事,内阁总理大臣奕匡昏庸贪鄙,没有奠安大局的能力。听说革命党人占据武昌后,将进占汉阳,其志不在小。看来星星之火,或足燎原,也未可知呢!有人马上吹捧说,此事非宫保出任艰巨不可。他慌忙摆手,假惺惺地叫大家只谈风月,勿论国事。他觉得只要施展一下手段,清廷不难落入彀中,自己梦寐以求的出头之日也就到来了。主意打定,向各方面做了布置,特别孝敬了奕匡一笔很大的数目。此后,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北京,等待着佳音。

再说北洋集团失势之后,宣统朝的政治更加糜烂,摄政王载沣虽经慈禧多年栽培,但他没有什么治国本领。载沣虽然掌握着国家的最高权力,每天在朝堂上听政也像模像样,但是对群臣所作的指示却不得要领,时常哈欠连天。他批阅的奏章又错别字连篇,让人不知所云。

袁世凯的北洋集团虽然结党营私,但毕竟也干出了一点政绩,所用的人也都有些才干。而载沣当政之后,在政治上无所作为,他清洗了北洋集团之后,代之以满族亲贵,这些皇亲贵胄将国家重器当成了自己的私家财产。甚至像铁良这样稍有作为的满族亲贵也被排挤出朝廷。

载沣重用自己的两个弟弟载涛和载洵,这是清末两个着名的大贝勒。有一次,海军大臣载洵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到奉天去查案,他坐火车到了奉天车站,文武官员在车站恭迎,但是载贝勒却不下车。官员们等了半天,不知载贝勒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聪明人猜到载贝勒大概有什么要求,于是派人去打听,传来的消息让官员们瞠目结舌,原来载贝勒要向当地官员索要3000张貂皮,否则就不下车。关外虽然盛产貂皮,但是貂毕竟是珍稀动物,一时哪能凑齐3000张貂皮?可是谁敢惹权势煊天的载贝勒?只好先答应着,然后派人重金收购,在载贝勒回京之前总算凑齐了3000张。载贝勒的要求满足了,但是他贪得无厌的丑陋行径也不胫而走,于是人们就称他为“三千张”。

载涛则是出名的胆小鬼。载沣就将国家重器交给了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直把国家大权当成醇王府家宴上的美味佳肴。人们反而觉得袁世凯其实比这些满族亲贵强多了。

国人普遍对“皇族内阁”不满,奕匡只会贪财,世续是个稀里糊涂的人,前朝留下的重臣张之洞也已病故。大清朝的权柄就成了满族亲贵手中的玩物。

由于北洋集团的高级将领和文官遭到当局的清洗,这些人郁郁不得志,于是和袁世凯的关系更加密切。载沣在某种意义上把袁的旧部推到了失势的袁世凯身边。

冯国璋、段祺瑞时常潜往彰德和袁密议。逢年过节也总有北洋系的旧部大老远跑来拜年。他们都希望袁世凯有一天能东山再起,北洋系也就能重新在政坛上翻云覆雨。袁世凯对于来访的旧部总是热情地招待,临别时还经常送一笔丰厚的路费。有些遭到贬谪的落魄的部下来投奔袁世凯,他也收留安置。他们依然心念故主,只要他发号施令,北洋军就会应时而起。

晚清的动荡局势在载沣、奕匡等人的治理下,变得混乱不堪,革命党因此更加迅速地发展。在袁世凯归隐这段时间,由于政坛失去了强权人物,社会开始变得不安定,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偶有发生。立宪派人士也参加到这个洪流中,在四川的“保路运动”中,立宪派人士和人民群众齐心协力进行反抗。革命党发动的起义烈火凶猛地一次次燃起。在这段时间里,在广州爆发了数次起义,其中的“黄花岗起义”将革命党人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昭示于世人,对振奋民心的影响极为深远,较为有名的还有浙江徐锡麟、秋瑾等发动的起义。

袁世凯自然希望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自己好待时而动,因此他努力和自己一向敌视的革命党人建立联系。袁曾派人分别和孙、黄这两个革命党领袖联系,但都被拒绝了。不过,也有一些革命党人对袁世凯不那么反感。1908年,丁怀瑾、周云祥等人在云南河口发动的起义就和袁世凯有关。

“袁退居彰德,杜门却扫者三年。顾此中岁月,实非闲暇,乃正制造革命党人之良好机会也。时留东学生之归国者,必绕道遏袁,袁分别其才之高下以为待遇。其中私邸中谈燕游观,无不座客常满,而尤其亲密者,则有金某、陈某等,设有盟誓,谊若父子。旋由金等受袁之囊金,四出收买野(瘦马),助成党中爆发之资。故宣统纪元后二年间,无月不有革党揭竿之举,皆袁之金钱蒸发之力也”。

上面所说的“瘦马”就是处于地下活动的革命党人。据称,袁世凯为了支持革命党人,甚至将钱汇至河口,作为革命党人起事的经费。“……及抵河口,则党务方以穷窘阻滞,予立宣布袁助金事,欢声雷动,遂定三日后举事。虽未奏功,而使清政府受无穷之影响者,皆此急救金钱之活力也”。

正因为时局混乱,请求清廷重新起用袁世凯的呼声接连不断。北洋系在朝中的残余力量也不断地进行活动。1910年唐绍仪因为外交上的失败,请求起用袁世凯,以应付困境。1911年东三省受到日俄的威胁,频频告急,奕匡等满汉大员10多人请求起用袁世凯,力保袁世凯出任东三省总督。皇族内阁遭到舆论的攻击,协理大臣那桐在奏请辞职的时候,赞扬袁世凯的才干胜过自己十倍,请求重新起用袁世凯。对袁世凯印象很好的列强也同声要求起用袁世凯。西方人仍然把袁世凯当成一个“有实力的人物”。英国《泰晤士报》把他排在“世界伟大的政治家”之列。载涛、载洵到欧洲各国考察军事时,所到之处,纷纷被那些国家的官员问起:“贵国至今日为何还不用袁世凯?”

由于袁世凯在归隐洹上村的这段时间韬光养晦,千方百计地保全自己在朝中的力量,加上他原来笼络人心的功夫做得好,所以北洋集团威势犹存。袁世凯利用在野的优势联结革命党人,为他日后和革命党的合作埋下伏笔。而他的政敌载沣用人不当,朝政更加腐败,因此袁世凯的出山呼声越来越高,他这个在野大臣的影响力也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