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再说,一心要投机钻营、巴结被贬丞相蔡京的奸商朱冲,这时虽然在四处打听蔡京的下落,但是由于消息闭塞,竟一时很难打听到准确的讯息。他也自作聪明地径自到苏州驿馆去找,可那里确实没有蔡京的身影。可他哪里知道,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引线,将他们这两个注定能撞出火花的灵魂往一块儿拉扯着——此时的蔡京,也正在念道着他朱冲呢!
原来,这蔡京年轻时曾是王安石变法的坚决拥护者和得力干将。在宋神宗的支持下,新法顺利推行,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等一一面世,解决了北宋面临的种种危机,使社会矛盾得到缓和,政府收入有所增加,国家实力不断提升。可宋神宗死后,其子哲宗年幼,高太后临朝听政,出任宰相的司马光便尽复旧人旧法,对新人新法一概排除,蔡京便成了被打击的对象而贬出汴京。常言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真是“风水轮流转”,元佑八年,哲宗亲政,重新使用变法者,蔡京便回到都城,任户部尚书。哲宗病逝后,其弟赵佶蹬上皇帝的宝座,即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宋徽宗。徽宗重用蔡京、童贯等一帮奸臣,致使官至丞相的蔡京权倾朝野、为所欲为。又因蔡京的艺术天赋极高,素有才子之称,其书法笔意姿媚,字势豪健,痛快沉着,独具风格,故而同酷爱书画艺术、独创“瘦金体”的宋徽宗赵佶一拍即合。君臣二人一个是位尊九五的皇帝,一个是位极人臣的宰相,天天在一起谈书论画,倒把发展生产、加强国防的大事抛于脑后了!而在朝的文武百官多趋炎附势、不敢劝谏。多亏忠臣李纲,冒死进谏,上本弹劾蔡京误国误民的罪证,徽宗才如梦初醒,罢免了蔡京的相位,贬至杭州任职。
此时,老态龙钟、一脸赘肉的蔡京正在与童颜鹤发、颇有仙风道骨的灵岩寺方丈一步步蹬上层峦叠嶂的灵岩山山顶。他们俯瞰着因一侧濒临一碧万顷的太湖、益发显得峭拔高耸、山高林密的灵岩山,不禁由衷地赞叹造物主的神机妙算。他们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太湖,环顾着巍峨壮观的娃娃宫,指点着绿树丛中露出一角的灵岩寺,谈论着地形山势的走向。
蔡京指着一边的灵岩寺说:“方丈,常言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这苏州也是名闻天下江南古城,而咱们的灵岩寺给咱们这苏州放在一起,我总觉得不大匹配啊!嘿嘿,你看这地方依山傍水、风光如画的,今后的香客必然增多,可眼下的灵岩寺规模也实在太小了吧!能否在短期内筹集木料,再扩建扩建哇?”
方丈依旧只顾欣赏着湖光山色,连蔡京的脸也没有看一眼。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蔡丞相,虽然是遭贬下野路经此地,但这家伙想作秀邀功、东山再起的野心却并未泯灭,而这扩建灵岩寺,正是他哗众取宠的终南捷径哇!但转念一想,如若能借此扩建了灵岩寺,于世于己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就故意心灰意懒地说:“阿弥陀佛!蔡丞相,扩建寺庙当然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喽!但这事儿耗财费力的,谈何容易哇!”
蔡京翻眼看了看方丈,依然不依不饶地说:“呃,事在人为嘛!你想想,本地可有这样雷厉风行、敢作敢为的人才?只要人才有了,其余的事,便可迎刃而解了哇!”
方丈看到蔡京如此认真,便沉思片刻,缓缓地说:“除非朱老桥的富商朱冲,此人也许有这个能力。他这些年药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弄得腰缠万贯、盆溢缽满的;况且此人上进心极强,平常也喜欢做一些秀身扬名之事。”
一听方丈这么说,蔡京一下来了精神,立马眉飞色舞地接着说:“对对,就应该找这样的人!一般的信徒虽然一心向佛,但家中清贫,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没有雄厚的资金作后盾,想作善事也是纸上谈兵、望洋兴叹;而那些日进斗金的富商,又往往是彻头彻尾的土财主、土老帽,普遍的吝啬小气、视财如命;所以只有找这样又有钱、又想干事、又能办事、又会来事的人呀!”
“阿弥托福!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老衲与丞相想到一块去了啊!”方丈依旧文绉绉地说。
蔡京嘻嘻一笑:“那好,咱们也别在这里游山玩水、纸上谈兵了,快回寺里,让小和尚去请这位朱老板吧!”
“阿弥托福!”方丈应了一声,即随蔡京缓缓地向灵岩寺走去。
说来也巧,就在二人来到禅房刚刚坐定,一杯茶尚未喝完,正打算派一名小和尚下山去请朱冲之时,忽然一和尚来报,说是山门外来了一位名叫朱冲的富商,要求觐见蔡老丞相。
蔡京闻言抚掌大笑起来:“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啊!”
方丈亦露出了难得的微笑:“阿弥陀佛!这就叫,‘找人不如等人’。快请!”
那和尚应声而出,须臾,便带领着大腹便便、战战兢兢的朱冲来到禅房。
诚惶诚恐的朱冲打量了一眼鼠眉狐眼、一脸奸诈的蔡京,禁不住心跳怦怦,心想:此人这么一副胸有城府、老奸巨猾的长相,准是个难对付的主儿!今天这事儿也像我做生意一样,不知这桩买卖是赚是折呢!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地‘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便对蔡京毕恭毕敬地深深打躬,怯怯地说道:“苏州草民朱冲,听说蔡老丞相路经此地,嘿嘿,对您这样位极人臣的大人物,草民当然是无限地景仰和崇拜喽!所以,草民不揣浅陋,冒昧地前来拜见蔡老丞相,一睹尊容啊!”
蔡京打量了一眼面如满月、一脸媚笑的朱冲,阴阳怪气地讪笑一声:“哈哈,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丞相了啊!”
朱冲眨了眨眼皮,连忙赔笑道:“呃,听说皇上一向器重老丞相,一直钟爱老丞相,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纲上本弹劾,方至您暂时罢相;不过,等几天皇上的气消了,您老是定能官复原职的嘛!”
蔡京脸上拂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呵呵,看来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对朝中的事情也很了解!你说的不错,等几天皇上的火气小了,再有童贯、梁思成几位好友在他面前说道说道我的好话,这复相嘛,的确就是迟早的事喽!”
“就是就是!”朱冲说着话,又用颤颤抖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了他的传家宝——玉麒麟,双手奉上,无限虔诚地说:“呃,蔡老丞相,这是俺们朱家的传世珍宝——玉麒麟,初次相见,不成敬意,还请老丞相笑纳!”
蔡京的脸上终于放出了光彩。他接过晶莹润泽的玉麒麟仔细欣赏,禁不住连连夸赞:“好,这和田玉的成色好,温润柔和、晶莹剔透的!再说,这雕工也是一流的,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哇!真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呀!”
朱冲又连忙趁机献媚道:“嘿嘿,老丞相真是内行,识货得很哪!这块美玉确实是上等的和田籽料,的确价值不菲哇!”
“哈哈!”蔡京放声大笑了:“嗯嗯,你看,咱们初次相见,朱老板就这么客气,真是要谢谢您了!其实嘛,刚才我与方丈谈话,正说着去请你呢。”
“请我?”朱冲闻言诧异起来,不过又立马附和着说:“看看老丞相说的话多么地外气!俺朱冲草民一个,哪能用着请呢!蔡老丞相您来到俺苏州,草民俺理应尽地主之谊嘛,有用得着俺的地方,尽管吩咐,朱冲愿给老丞相效犬马之劳哇!”
蔡京高兴起来:“看你这么诚恳利落,老夫也就实话实说了吧!这灵岩寺规模实在太小,与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江南名城苏州不相匹配!同时也与这湖光山色俱佳、历史文化积淀厚重、一直香火鼎盛的灵岩山第一古刹不相适应,所以我打算抓紧扩建一番,但苦于找不到能办事的人才。刚才听方丈说,这事儿非你莫属。”
朱冲闻言当然喜出望外,激动得连连叩头:“嘿嘿,老丞相、老方丈,您们、您们太看得起草民我了!常言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朱冲这辈子遇上你们二位,算是遇上了福星!什么也别说了,朱冲一定竭尽全力地办好这么一件大事儿、实事儿!嗯,不知具体如何操办呀?”
一直眯缝着眼聆听着的方丈这时说话了:“限你三天之内,筹集木料千根。其余之事,就不让你再操劳了。朱施主,不知你可能办好?”
一听这任务如此地紧迫和艰巨,平日里一直牛皮哄哄的朱冲这时也不那么牛皮哄哄的了。他眨巴着眼皮正正经经地思忖片刻、仔仔细细地盘算一阵,然后就拍着胸膛说:“草民衷心感谢老丞相、老方丈的信任,请您们只管放心,尽管只有三天的紧迫时间,尽管购置千根木料的任务委实不轻,但朱冲一定竭尽全力地办好此事,保证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任务!”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蔡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朱老板自然敢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一定是成竹在胸、蛮有把握的了!哈哈……呃,这样吧,为了你有个帮手,也为了让我那犬子有个锻炼的机会,就让吾儿蔡攸随你去操持此事,你意下如何?”
“那好那好,快叫贵公子过来。”朱冲慨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