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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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冰火两重天

让我们再说说丁信、月姑和小云。他们在高高的天牢门前,无奈地看着吴大戈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他们在宣德门前,亲眼目睹了烟云岫、冲霄峰被运送进皇宫!经过这一天来的感情撞击,现在他们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了!看看天色已晚,他们在汴京又没有可以投宿的三亲四顾,所以只有寻找便宜的旅馆落脚。

三个人顺着小街询问着、行走着,终于在相对便宜而清洁的汴河小旅馆住了下来。

当天夜里,在简朴的旅馆房间里,丁信、月姑、小云吃过了老板娘给准备的晚饭,便坐在一起说着话儿。

丁信说:“咱们好歹也在这京都汴梁的小旅馆里住下来了,生活起居有了着落,下一步就该操办着去天牢探监,看望吴老兄去吧?”

“好吧。”月姑点了点头,又说:“唉,如今官场腐败,贪占成风,层层盘剥,听说探一次监可得不少花销呢!小云,你数道数道,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两?”

小云拿出钱袋,抖出来数了数,叹了口气说:“唉,姑娘,咱们仅有四锭银子了呀!”

月姑坚决地说:“即便这四锭银子全部用完,咱们也得去探监呀!”

丁信点了点头:“那是那是!探视吴老兄是当务之急嘛!”

小云不无担心地说:“那咱们如果因探监把银子都给用光了,今后怎么吃饭呀?”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月姑不以为然地说。

丁信说:“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明天探监回来,就正式地研究一下,下一步如何挣钱糊口!如何搭救吴老兄出狱!”

小云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忙趴在一边呕吐起来。

月姑神情紧张地近前扶住了她,关切地问:“小云,你、你这是怎么了?”

小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姑娘,搪塞着说:“没有什么,可能是着凉了呗,一会儿就会好的!”

可话儿刚说完,小云又禁不住“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月姑再次扶住了她,连连地拍着其后背,瞪着眼盯着小云的脸,悄悄地问:“小云,你不要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了?”

小云抬眼看了看姑娘既温柔又关切的眼神,终于红着脸羞赧地点了点头。

月姑兴奋地大呼起来:“好哇,我们祝贺您!我们祝贺您!”

丁信亦高兴地连连点头:“对对,祝贺!祝贺!”

他们的连声祝贺让初为人妻的小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小云知道,自己给吴大戈还没有正式地举行婚礼,而在仅有的几次短暂的接触中,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怀孕了!这的确让她猝不及防!同时也觉得非常地尴尬、窘迫和无地自容。

月姑拍着小云的肩膀说:“小云,你想吃什么?是羊头肉还是猪蹄爪?烧鸡怎么样?姑娘给你去买?”

羞羞答答的小云扭着身子,幽幽地说:“姑娘,咱们只有四锭银子了,还想去探监,哪儿有银子买烧鸡呀!”

小云的话让月姑黯然神伤了,是的,现在哪里有银子再去买烧鸡呀!月姑抚摩着小云,不由得眼睛湿润了,喃喃道:“唉,小云的命真是太苦了!你小时候就是个弃婴,是我父亲把半死不活的你从雪地上捡回来。我母亲把冻得浑身发紫的你抱在身上暖了一天,你才有了哭声——”大概是月姑说着说着想起来了自己的父母,所以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小云轻轻擦拭着姑娘满面的泪珠,安慰着说:“姑娘,往事不堪回首,快别难过了!”

月姑又断断续续地说:“要是往日在咱们石家渡,遇到你这怀孕嫌饭,别说一只烧鸡,即便顿顿山珍海味,咱们也吃得起呀!”

小云流着眼泪说:“姑娘别这么说了,人不是‘到时候讲时候’吗?你经常说,人要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现在正是用上这句话的时候了呀!”

尽管在这个小旅馆里,月姑他们连一只烧鸡也吃不起,可在汴京的丰乐大酒楼 ,一桌丰盛的酒宴即将进行。在冰火两重天的鲜明对比,当然折射出当时社会的分配不公!是的,有权有势的人就能山珍海味、灯红酒绿地享受着,可贫困不堪的老百姓连起码的温饱也无法保证啊!

这丰乐大酒楼是当时汴京赫赫有名的酒楼,飞檐翘角,古朴典雅,邻汴水而立,摇曳的灯光楼影倒映在水波之中,益发显得扑朔迷离,宛若仙境。

装饰豪华的雅间里,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当然是鸡鱼肉蛋、嫩笋鲜菇、山珍海味、鲍鱼熊掌、猴头燕窝、样样俱全。

客人尚未到来,只有朱勔、王黼两个东道主在一边坐着拉呱儿。

金发粉面、仪表堂堂的王黼对尖嘴猴腮、形若瘪三的朱勔说:“朱大人,不是我说你,你初出茅庐,对这官场的认识还嫩着点儿!你光说你没有错,但那五船奇石的确是在你手里丢的呀!至于你说你分道行船,保住了烟云岫和冲霄峰两尊宝贝,有功劳,但是否能功过相抵,那也不是你说了算,那得看皇上愿意不愿意呀!”

朱勔无限感慨地连连点头说:“唉,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哇!王大人的提醒太及时了!太必要了!也太深刻了!若不然,待到皇上怪罪下来,就不好补救了呀!”

“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争取主动,赶在皇上怪罪之前,把这些隐患熄灭在萌芽状态嘛!咱今晚把几个在皇上面前能说进话的老爷子请一请,让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皇上一不追究,不就万事大吉了吗?”王黼胸有成竹地说。

朱勔连连点头:“对对,咱们今天的这一场客请得太有意义了!这不但让眼下的难题迎刃而解了,而且,为了今后俺这个初入仕途的乡野之人能在这京都汴梁混下去、混得好,也非常地有意义呀!呃,王大人,你千万别说今晚的花销咱们俩个‘二一添作五’地平摊了,小弟我全包了!”

王黼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假惺惺地说:“嘻嘻,那多不好意思!还是——”

“呃,咱弟兄谁跟谁?你再争我就是小狗啦!”朱勔急赤白脸地说。

“哈哈,谁是小狗啦?”随着一声调笑,搀扶着父亲上楼的蔡攸走了过来。

朱勔、王黼慌忙上前搀扶着老气横秋的蔡京慢慢落座。两个人满脸堆笑、唯唯诺诺地说:“嘿嘿,老丞相能够如约光临,这真是太给晚辈面子了哇!”

老态龙钟的蔡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两个小字辈的恭维和寒暄,肥头胖脑的蔡攸便向瘦骨嶙峋的朱勔肩上打了一拳,嬉笑着质问道:“嘻嘻,你小子今晚充大方,是不是用应奉局的公款请俺?”

“哪里哪里!你望老兄说得多么刻薄,难道我朱勔堂堂的五品大员,连一顿酒饭也请不起吗?”朱勔颇显大方地说。

蔡攸依然不依不饶:“别说一顿酒饭,十顿你也请得起,关键是放着公家的钱,你肯花自己的钱吗?”

“这——这——”面对蔡攸一针见血的逼问,以往伶牙俐齿的朱勔一下子语塞了。

蔡京看了看一脸尴尬的朱勔,态度严厉地说:“你朱督办狡兔三窟,采取分道而行的办法,保住了烟云岫、冲霄峰两块价值连城的奇石,应该说功劳不小,可你丢了一半花石纲,罪过也不轻哇!”

朱勔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所以——”

“所以你想请场客不了了之?”蔡京的小眼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寒光。

“不不!”这道寒光让朱勔不寒而栗,立马失机慌忙地跪倒,连连叩首:“您老就是我朱勔的再生父母,其大恩大德,没齿不忘哇!哪能是区区请一场客就能了事的呀!嘿嘿,只要您老乐意,在下天天请客也行哇!”

“哈哈,这还差不多!”老奸巨猾的蔡京耸了耸肩,捋了捋嘴边一缕浓密的胡子,意味深长地笑了。

此时,深眉朗目的童贯和状若老妪的梁思成也走了进来。

王黼、朱勔又慌忙毕恭毕敬地搀扶二人落座。

王黼向朱勔介绍说:“朱大人大概还不清楚吧,这位德高望重的梁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得力大红人,同时也是我的干爷呀!”

朱勔又连忙向梁思成跪拜:“还请梁公公今后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哇!”

梁思成点了点头,撇着没有胡子的妈妈嘴,宛若老娘们儿一样笑嘻嘻地说:“那是当然!老朽最喜欢年轻人了!”

大家都落座后,王黼提议:“我们三个小字辈先敬三位老爷子三杯酒吧?”

“好!”朱勔、蔡攸积极响应。于是,三个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把斟了盈盈满杯的美酒高高地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向三位长者敬酒。

蔡京、童贯、梁思成三个人笑呵呵地接过酒杯,喜滋滋地仰面喝起酒来。

王黼眨巴着眼看了看三个老爷子此时的心情都很好,便亟不可待地开门见山说:“嘿嘿,反正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俺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嘻嘻,我和朱大人的事儿,还请三位老爷子给出出主意呀?”

童贯看了王黼一眼,首先表态说:“这种事儿说大能大,说小能小,如若按你王黼贪杯丢了圣旨,按你朱勔失察丢了五船奇石,这罪过的确够大的;但如若按你王黼后来截石捉匪身先士卒,按你朱勔分道行船而保住了烟云岫、冲霄峰两尊极品奇石,那这功劳还不小呢!”

“这就是说,话有三分三解,只在如何去分、如何去解了!”老谋深算的蔡京故作深沉地附和着说。

梁思成亦慢悠悠地说:“放心吧,只要我们三个老家伙在皇上面前给你们张罗张罗,保准你们就没事了!”

朱勔、王黼二人又慌忙朝三个老东西毕恭毕敬地跪倒,叩头如鸡餐碎米,连连大呼道:“全靠三位老人家费心了!吾等乳臭未干,办事多有差错和纰漏,当然要多多仰仗三位老爷子的美言、庇护、照顾和提携了哇!嘿嘿,事成之后,我等定有重谢!定有重谢哇!”

蔡攸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你们倆个就把心儿放在狗肚里吧!有三位老爷子给你们打着掩护,即便皇上气呼呼地欲拿你们治罪,他们也能齐心协力地把事情磨得峰回路转、化险为夷呀!来,别说这些了,吃菜吃菜,别凉了啊!”

于是,大家热热乎乎地喝酒夹菜,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