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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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闪烁其词

这几天,一心想靠巴结被贬丞相蔡京而附骥腾达的朱冲的确没少操心费力。他看着两个少爷也指望不上了,就把几个能干的家丁弄到木料市场给帮忙。经过一帮人一连三天、紧紧张张地购买,总算把一千根木料给圆圆满满地购置齐了。

今天,灵岩寺里正在一番忙碌。朱冲指挥着众多家丁费尽体力,总算把最后一马车木料从山下马拉人推地运上了灵岩山、走进了灵岩寺。此刻,家丁们手脚麻利、不厌其烦地把一根根木料从马车上卸了下来,又一摞摞地码好在一边备用。

蔡京和方丈从禅房里走了出来,见朱冲带领着他的家丁们那么能干,不禁喜上眉梢。

两眼眯成一条缝的蔡京乐呵呵地拍着朱冲的臂膀,笑着说:“哈哈,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朱老板以身作则,亲力亲为,雷厉风行,干练利落!太能办事了!太能办事了哇!”

“阿弥陀佛!”方丈又进一步问道:“朱施主,怎么样,千根木料买够了吗?”

一心想表现表现的朱冲尽管心里很自豪,但还是一脸谦卑地说:“启禀丞相、方丈,托您的福,千根木料朱冲按期如数备齐!”

蔡京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朱老板果然办事利落,爽快干脆!呃,朱老板,你算算总共花了多少银子,改日来方丈这里领取好了!”

朱冲急忙摇了摇手:“呃,这些购置木料的所有费用朱冲既已花过,就不再领取了,权当为扩建灵岩寺作一点儿小小的贡献了吧!”

“阿弥陀佛!朱施主宅心仁厚,心系佛祖,恩泽苍生,捐助建寺,功不可没哇!”方丈亦由衷地夸赞着。

蔡京大喜过望,再次拍着朱冲的肩膀说:“朱老板,好样的!从今往后,你这个朋友老夫算是交定了!好吧,老夫一旦回朝,一定保举你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诡谲机灵的朱冲一听蔡京这么说,心想:看来自己操心费力、不惜钱财、不惜低三下四舍脸乞求的这桩投机钻营、附骥升官的生意总算看到了一线曙光,绝对不会血本无归了!所以便立马跪地,连连叩头,嗫嚅着说:“朱冲先谢谢蔡老丞相不吝提携的美意了!不过,不过——”

看着朱冲这一副吞吞吐吐、畏畏琐琐、欲言又止的样子,蔡京颇为不悦了,便直截了当地说:“呃,朱老板,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只管敞开心扉、大胆地说呗?还干吗遮遮掩掩的!”

朱冲一看蔡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恬着脸皮地说:“嘿嘿,老丞相,您老这也是年逾花甲的人了,这居家过日子,还不是图个子孙富贵来着,你看,俺已经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再提拔升官能有多远的前程?嘿嘿,丞相若能举荐的话,最好能举荐我儿朱勔吧!”

看到朱冲这副德行,蔡京一下子来了兴趣。他拿眼死死地盯着朱冲,一脸讪笑地说:“啊嗬,看来老夫小瞧你朱老板了,你倒挺有心计的嘛!”

“不敢不敢!草民朱冲吓死也不敢给老丞相耍心计呀!坏就坏在俺爱子心切,身不由己,所以才不知不觉地提出这过分的要求了哇!还望老丞相宽宏大量,设身处地地体谅和理解在下的一点儿苦心,不怪罪方好!不怪罪方好哇!”朱冲慌忙连连叩首,忙不迭地赔着情。

一看朱冲这么巧言令色、见风转舵,蔡京也觉得很是开心,便莞尔一笑:“嘻嘻,老夫就喜欢和你这样胸有城府的人打交道!那好,快将你儿朱勔叫来,我先给他谈谈话儿,考察一下,看他可是个当官儿的料儿!”

想起儿子如今正鼻青脸肿、头裹纱布,朱冲面有难色,连连推诿:“嘿嘿,老丞相,这、这还用考察嘛,小孩子聪明着呢!鬼灵着呢!能言善辩着呢!绝对是个当官的料哇!”

蔡京的眼皮巴眨了几下,瞪着小眼狠狠地审视着朱冲那色厉内荏的脸,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便命令似地说:“这点儿小事何必讨价还价呢!老夫见不到人,心里就不踏实!别啰嗦了,快快去把你的那宝贝儿子给我叫来?”

朱冲继续闪烁其词地搪塞道:“嘿嘿,老丞相,你看,犬子好令公子一见如故,投缘得很哪!现在这、这两个孩子在一块儿逛街玩耍呢,咱这苏州城六六三十六条大街,好玩的去处星罗棋布的,这会儿、这会儿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呀!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他们哇!”

已经对朱冲的故意推诿看出端倪的蔡京一把抓住朱冲的衣领,双目寒光闪闪,怒冲冲地喝问道:“好你个大胆的朱冲,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瞒着我?忽悠我?嗯?”

蔡京的骤然翻脸立马把朱冲给吓得瑟瑟发抖了。他慌忙“噗通”跪倒,连连叩头若鸡餐碎米,大呼道:“老丞相老丞相,您、您说的哪里话啊?即便借给我朱冲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忽悠您老呀!”

蔡京依旧不依不饶,严厉地命令:“快去,把那两个孽子给我统统地带来!”

朱冲没办法,只好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撅着嘴、哭丧着脸,悻悻地下山而去。

“阿弥陀佛!”方丈神秘地长叫一声。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朱冲带领着头缠纱布、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朱勔和蔡攸来到灵岩寺禅房。

蔡京看到儿子蔡攸和朱勔两人的这副狼狈相,不由大吃一惊。他瞪着恶狠狠的小眼向战战兢兢的朱冲厉声喝问:“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看蔡京这么吃惊、如此气愤,朱冲眼皮眨巴着继续搪塞道:“嘿嘿,这是、这是昨天购买木料时一不小心,被那根木料给戳得!”

蔡京根本不相信朱冲巧言令色的鬼话,皱着眉头厉声质问道:“怎么这么巧,他们两个人都被木料给同时戳住了?况且还都是戳的头和脸?”

面对老谋深算的蔡京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一贯伶牙俐齿、巧言令色的朱冲居然面红耳赤地一时语塞了。

“哼,好你个朱老板,你就处心积虑、闪烁其词地忽悠我吧你!”怒气冲冲的蔡京声嘶力竭地大呼道。

方丈双手合十,朗声说道:“阿弥陀佛!常言道,‘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遮遮掩掩地难以自圆其说,倒不如坦坦诚诚地实话实讲了!朱施主,你就别挖空心思地说假话了,干脆地实言相告吧!”

朱冲忸怩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满面怒容、依然等着他坦白交待的蔡京,终于撅着嘴吞吞吐吐地说:“昨天,他们两个去寒山寺游玩,与人发生了口角摩擦,引起了冲突,动起了拳脚,所以就、就双双挂彩了呗!”

“嗷,打架去了!斗殴去了!为什么打的架?为什么斗的殴?”蔡京把那张被气得又青又紫、宛若猪肝一样的脸扭向两个年轻人,气愤地嚷叫起来。

蔡攸和朱勔相互看了一眼,你盼望他说话,他盼望你说话,可最后都撅着嘴没有说话。

一看两个年轻人居然一语不发地软抵抗来着,蔡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像一头发怒的饿狼,恶狠狠地吼叫起来:“准是没干什么好事儿!吃喝嫖赌,胡风浪荡,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人家发生矛盾的?是不是又耍大牌、比阔气了?是不是又寻花问柳、争风吃醋了?”

可尽管蔡京声嘶力竭地呼叫着连连追问,可两个年轻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作任何回答。

“哼,孽子气死我了!孽子气死我了!去,闭门思过去!闭门思过去!”蔡京看两个年轻人横竖不给搭腔,发过一阵子邪火后,也只得懊恼万分地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快快离去。

朱冲赶紧把依然呆头呆脑地挨尅受训的蔡攸、朱勔二人推了出去,在门外小声叮嘱道:“你们快回家去吧,别在这里等着挨十八两秤砣了!到家里好好休养,养几天就痊愈了!”

朱勔和蔡攸对望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胜利的微笑,便又立马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慢慢地地走了出去。

“唉,砂不成器!砂不成器呀!”蔡京望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气愤地连连摇着头,一声声地长吁短叹起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朱冲看了一眼余怒未消、依然在那里唉声叹气的蔡京,知道这件事儿委实把蔡京给气得不轻,便又转了一下眼珠儿,近前甜言蜜语地劝慰起来:“嗯嗯,蔡老丞相,小孩子家正是血气方刚、桀骜不驯的年龄,懵懵懂懂地戳些纰漏也在所难免,您老不能动真气呀,气坏了身子咋办啊?……呃,这样吧,这灵岩山下木渎镇的姑苏大酒楼开业了,听说新请的江南名厨有几样拿手的好菜呢!走,咱们去弄两盅,权当给您老压压惊、消消气、败败火吧!”

蔡京看了一眼一脸虔诚、一脸媚笑、一脸等待的朱冲,终于眨巴了两下小眼,懒懒地说:“好吧。”

朱冲又热情地邀请方丈:“老方丈,一起去吧?”

依然闭目养神的方丈并没睁眼,只是双手合十,缓缓地朗声说道:“阿弥陀佛!佛家自有清规戒律,尘缘已了,清净为本,二位施主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