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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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一路乞讨

浓浓的夜色犹如一桶黏黏稠稠的浆糊,将天和地不由分说地连接在一起,到处浑浑沌沌、模模糊糊的,分不出一点儿颜色和光彩来。这当然是那层漫天弥漫的雾气在推波助澜,不然,即便在没有星月的夜空,也不会达到这么黑魆魆一片的昏暗程度。

吴大戈率领的敢死队押解着十几名酋长紧张地这浓浓的夜雾里奔跑着、奔跑着。他们希望尽快地跑进汴京城里,让将士们分享一番劫营成功的喜悦;同时,也生怕金军发现掠走了他们的十几名酋长,会连夜快马追赶,因为毕竟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啊!

可觉得快到汴京东门了,怎么还是迟迟望不见踪影哇?啊,坏了坏了,后面乱哄哄地一片噪杂,莫非金军真的追过来了吗?

果不其然,斡离补率领的金兵跃马扬鞭、风驰电骋般追了过来。

斡离补高声大叫:“南蛮小儿慢走,快快把酋长们给我留下,本帅饶尔等性命!”

吴大戈连忙给大家鼓劲儿,高呼道:“别理他!快快往城门那边跑啊!”

敢死队员们举目望去,在茫茫的夜雾里,那飞檐翘角、巍峨壮观的汴京东城楼果然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地兀立在眼前了!这让他们不禁喜出望外,便不由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斡离补这时也看到撵到汴京东城门了,况且即将撵上了,便焦急地向火龙驹猛抽一鞭,振臂大呼道:“快到城门了,赶快追上他们哇!不然他们一入城,就干瞪眼了啊!”那火龙驹无端挨了一鞭,疼痛难忍,倏地打了个洋站,一声萧萧长嘶,便舍命地飞驰起来。

众金兵亦扬鞭策马地追赶过来。

眼看距离跑至城门边的敢死队仅一箭之遥了,可忽然城门洞开,敢死队押解着酋长们陆续跑进去。待到斡离补打马赶到,城门又已关闭。

斡离补气得“哇哇”怪叫,以狼牙棒狠狠地撞击着城门,厉声大骂道:“你们这些鸡鸣狗盗的宵小之徒,深更半夜里偷营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决一死战哇!”

城楼上传来讪笑声:“哈哈,你斡离补发什么邪火?爷爷懒得理你!反正我们已经逮过来你们的十几个酋长了,我们有时间就逗逗这些金狗玩玩呗!哈哈,斡离补,有气你就用头往城墙上撞头吧!”

气冲斗牛的斡离补立马被激怒得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他当然没有以头去撞城墙,而是像一只野兽一样地怒吼着,以狼牙棒狠狠地猛击着城墙。浓浓的夜色里,砰然有声,火星四溅。

不说气急败坏的斡离补吃了闭门羹带着部下悻悻而回,单说汴京守城将士听说劫营成功的喜悦。

一听说捉来了十几个酋长,守城将士们便呼啦啦地跑下城墙,争先恐后地围观着像稀奇动物一样的酋长们。那些长得滚滚圆圆、犹如肥猪笨熊一般的酋长们,被五花大绑着,一个个低头瞑目,一脸的羞愧和尴尬,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狂傲和暴戾的神气。

城楼内,两桌丰盛的酒菜已经摆好。

李纲、花想容、小云热情地招呼敢死队员们:“弟兄们,快快入席吧!”

可敢死队员们仍忸忸怩怩地不肯入席,纷纷说:“俺们怎么能吃李大人自掏腰包办的酒席呀?”

李纲笑着说:“这不是战争特殊时期、四门落锁、国库一时空虚吗?再说啦,你们这样舍生忘死地去偷营劫寨,况且收获如此丰厚,老夫难道不该犒赏犒赏你们吗?”

“大家就都坐下喝酒吧,别辜负了李大人的一番心意哇!”花想容亦热情地邀请着。

看着大家还是谦让着不肯入席,吴大戈就大手一挥,直截了当地说:“哈哈,大家就别那些穷客气、假道道了!既然李大人给咱们准备好了,那咱们就都快快地围过来喝吧!嘿嘿,反正李大人的酒也是喝白喝、不喝白不喝!”

小云嗔怪地打了丈夫一拳:“就你老吴肯吃肯喝的,是不是都馋得流口水了?”

吴大戈自嘲地挠了挠头皮,向小云做着鬼脸,嬉笑道:“嘻嘻,‘大风刮跑席篓子,啥人也不如两口子’,看看,还是夫人懂我哇!”

“哈哈哈!”众人被吴大戈的烂漫率性给逗笑了,于是,纷纷不再客气,很快地入席就坐了。

李纲端起一杯酒,兴高采烈地说:“老夫首先敬咱们敢死队弟兄一杯酒!大家在吴大侠的率领下,以大无畏的精神,舍生忘死,深入虎穴,一举杀死了几十名金兵,抓来十余名酋长,狠狠地打击了金寇的嚣张气焰!这个行动漂亮哇!这个战果辉煌哇!确实太可喜可贺了!来,干杯!”

“好,干杯!”众人开怀畅饮起来。

让我们再把视线转移到邙山古道。

丁信虽然从于家寨病愈而出,可是毕竟身无分文啊!他坚持走了一段路,就不由得饥肠辘辘、满头虚汗了。唉,这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当时难”啊!想俺丁信长这么大,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知道了这饥渴难耐的滋味是如此地难以忍受哇!唉,这心跳怦怦的,这虚汗淋漓的,怎么往前赶路哇?

没办法,丁信就跑到路边的山沟里,像牛羊一样,俯下身子,“咕咕咚咚”地喝一气儿溪水;又跑到山坡上,胡乱地摘一些桑葚、山杏、野果子什么的充饥。就这样,他坚持着往前走,总算是又走了一段时间!

可一过了山区进入平原,这些天然的食物就没有了,那火烧火燎的饥渴又一阵阵袭来!意志坚强的丁信虽然咬牙坚持着,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出,他已明显地形容枯槁、气喘吁吁、落脚不稳、踉踉跄跄的了!

好在前边不远处有一小店铺,丁信想过去讨点儿饭吃,可刚刚好不容易地走到近前,人家却“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丁信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感叹:“唉,俺知道吃闭门羹的滋味了!”

丁信咬了咬牙,抖了抖精神,咽了口唾沫,继续摇摇晃晃地坚持着往前走去。

街头有一家包子铺。满面羞赧的丁信怯怯地伸出双手,向包子铺老板讨要:“大爷,行行好,给俺一个包子吃吧?”

包子铺老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丁信一番,厌恶地捂鼻挥手:“滚滚,兵痞盲流!穷要饭的!快快地给我滚开!快快地给我滚开啊!”

啊,誉满江南的丁大侠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哇?他立马羞愧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了!少顷,尴尬万分的丁信定了定神,缓了缓气,只好作罢。他又摇了摇头,咽了口唾沫,继续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坚持着往前走去。他暗暗地发誓:俺就是爬,也要爬到长安啊!

前面有一家住户。没办法,踌躇再三、面红耳赤、羞愧不已的丁信还是咬了咬牙,脸儿红红地站在门外乞讨:“大娘,俺行路人断了盘缠,您行行好,给俺一个馍馍充饥吧?”

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太婆端着半碗面条走了出来,不无抱怨地说:“哎呀,你这是什么要饭的?连个破碗、破瓢都没有呀!”

丁信连连打躬赔礼:“嘿嘿,大娘,俺这是第一次讨饭,还没有准备那些要饭的家什呢!”

老太婆打量了一眼丁信,叹了口气说:“唉,一看你就不是个常要饭的,准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俺的这面条就连同这个碗就一并给你吧,你也好接着用!还有,你还得弄一根打狗棍,别让狗给咬住腿了啊!”

丁信闻言激动不已,那两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倾流而下了!他慌忙双手接过碗来,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婆鞠了一躬:“多谢您这位好心的老人家了!”

“呃,不谢不谢!唉,长得多么好的后生啊,竟然混到了这步田地!”老太婆连连摇头,满是遗憾地说。

饥不择食的丁信狼吞虎咽地扒起面条来。

就这样,丁信一边讨饭,一边坚持不懈地往西走。白天走着遇到村镇,就讨要些吃的、喝的,也算好歹用残羹剩饭勉强充饥了!晚上就找个牛棚、草库躺上一夜,也算是毛毛糙糙、囫囵吞枣地睡了一觉!经过一段时间的折磨,他已经明显的形容枯槁、满嘴燎泡、疲惫不堪了!但他的意志反而磨炼得更加坚强了!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古道孜孜不倦地往西走,总有一天是会走到那八水长安的!

这天,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周围的地貌发生了变化。只见这条狭长的古道从千峰万壑间时隐时现,两边都是崇山峻岭,地势非常险要。他继续往前走,就觉得这古道渐渐地沉入谷底了,而两边的石壁也刀劈斧剁一般地陡峭起来。正迷惑间,只见一道巍峨高耸、古色古香的门楼俏立眼前,上面赫然写着“函谷关”三个字。

丁信憔悴的脸上现出了笑意:啊,俺走到当年老子西行的函谷关了哇!

他抖了抖精神,一歪一斜地向关门走去。

把守关门的将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丁信的穿着打扮,然后挥手拦住了他。

丁信不解地看着这位拦住他前行的将领。

那将领再次定定地审视丁信片刻,劈头就问:“请问,您可是丁信?”

丁信一下子愣在那里。

那将领慌忙解释道:“我们的镇关总兵让末将在这里等你好些天了!快随俺见我们的王总兵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