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于此时做了个决定,他会假装慢慢的恢复,然后每一天都告诉顾湄,今天我又多想起了一些我们以前的事。这样直至某一天,他就能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告诉她,湄湄,我记起了以往我们之间所有的事呢。而到那时,他想,顾湄应该就会真正的爱上他吧。
此时顾湄对他所有的依恋和在乎,他都不敢告诉自己那是因为顾湄是真的爱上了他。他怕的是,那只是顾湄对他的一种习惯而已。
习惯了以往的那些日子,习惯了以往他对她的好。甚至,他更害怕的是,顾湄对他所流的这些泪水,更多的是因为她对他的愧疚。因为她不止一次的在他的面前说着,哥,我错了。我不该伤了你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落到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可是他真的不需要她的愧疚。他要的只是她对他的爱,纯粹简单的男女之间的爱。
他一直在等,在等顾湄开口对他说她爱他的那天。
有多期望,就会害怕有多失望,这句话现在也同样适用于慕容湛身上。
日子流水般的过。慕容湛如先前他所设定的那样,每天都会笑着对顾湄说一句,湄湄,我又记起了我们以往的一些事。而顾湄也因为他的这句话,每天都是活的很高兴。
一高兴,吃的自然也就多。这天她和慕容湛,还有黄一付,与那青衣小童围坐在桌子旁边吃着午饭。
慕容湛看着她的目光一直是带了笑的,和煦如春日暖阳。只是那目光一转到黄一付那,就立即变成了数九寒冰,只冻的黄一付一阵阵的直哆嗦。
他就闹不明白了,明明这些日子他都把这位大爷当菩萨一样的供着了,怎么这位大爷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那眼光就跟刀子似的,恨不得一刀就给他扎一个窟窿?
其实慕容湛只是不喜欢他跟顾湄相处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而已。
这顿饭黄一付吃的很是小心翼翼。实际上,自从他带了慕容湛和顾湄回来之后,他在与他们同桌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想吃饱那是不可能的。对着慕容湛那冰锥似的目光他要是还能吃的饱才怪。所以每次他都是等下了饭桌,然后偷偷摸摸的到厨房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弄的他的童儿经常问他,神医大人,最近你很饿吗?
黄一付端起饭碗挡住了脸,默默的流泪,心内在咆哮,这日子没法过了。劳资不要研究这位大爷的血了。再这么着下去,还没等把红线蛊给研究出来,他就先得饿死,外加被慕容湛给吓死。
可这时候,青衣童子说了一句话,差点就没让他扔了手里的碗,然后直接给吓的心肌梗塞了。
因为青衣童子放下饭碗,很天真无邪的望着顾湄,然后依旧很天真无邪的开口问着:“顾姐姐,你和慕容哥哥屋里的那张床是不是坏了啊?怎么每次晚间我从你们门前走过的时候,都能听到那张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呢?用不用我今天就给你们换一张床呢?”
###第七十八——七十九章
黄一付现在基本处于那种到处找洞,而且找到就想往里钻了再也不出来的状态。
他艰难的放下了手中的饭碗,不得不抬头直面慕容湛那冷的都可以结冰的目光。然后他悲催的,脸上五官都快扭曲了的,侧头对着青衣童子很艰难的说着:“童儿,这个问题,你可不可以,不要问啊。”
但他心中其实是在咆哮着,死童儿,你这是嫌不够乱,特意的想害死你家神医大人我的么?啊啊,你也不看看现今我对面的那尊冷面神,只怕到时都不用他出手的,直接一记必杀技眼刀飞过来,你家大人我就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搞不好下辈子就得投生畜生道去了啊好不好。
黄一付默默的流泪,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啊好不好。再这么搞下去,他的那颗脆弱的小心肝啊,还吃得住那位大爷几次惊吓的。
但青衣童子不明白啊。他转头,用很纯洁的眼神看着他家的神医大人,很天真的问着:“神医大人,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可以问呢?”
于是黄一付现在就处于那种,特想把面前的那盘炒青菜端起来,然后摔到他家可爱的童儿脸上的那种状态。
无知者无畏,青衣童子转而去问顾湄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不过很可惜,他看不到顾湄的脸了,因为顾湄现在的头低的都快深入到土里了。
好丢脸啊怎么办?她和慕容湛每晚的动作真的有那么夸张的吗?有吗有吗?可她明明都记得每次她其实都是压抑了的,并没有特别大声的叫出了声音来的啊好不好。
于是她用眼神开始谴责慕容湛了。
都是他啦。最近非要跟她说什么,适度的欢好有利于他更快的记起以前的那些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基本每晚都要拉着她温习一些以前的事了。望天,还特别是床上的一些事。这也就罢了,可他为什么就是要她仔仔细细的说清楚他以前在床上是什么样的呢摔。
想到这几晚的事,顾湄这孩子又开始脸红了。然后她的头就低的更厉害了,都想直接埋土里去然后再也不出来算了。
一桌四只人,一只惊,一只羞,一只纯,另外一只呢?那只当事的爷正面色平稳的坐在那里很镇定的吃着饭。
丫的还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吗?要不是顾忌着怕顾湄说他随便杀人不好,他都能直接下手将这面前的黄一付和青衣童子给收拾了。
不能杀了,那毒哑了行不行?慕容大爷在开始考虑这个想法的实施性了。只要将他们毒哑了,那就算他们听到什么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这样顾湄就不会害羞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觉得他要是这么做了的话,顾湄铁定会不再理睬他。那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做了。
所以慕容大爷最后决定,算了,就这么着吧。左右青衣童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至于黄一付么,他慢慢的一道目光看了过去,后者接触到他的目光时立即开始眼神飘忽的四处张望,但就是不敢看他。
唔,至于黄一付么,慕容湛觉得是不用担心的。左右他是什么闲言碎语都不敢说的。
所以慕容湛很放心的在那继续吃着饭,还兴致很好的往顾湄的饭碗里夹了夹菜。
可是顾湄现在都恨不得挠他一巴掌啊一巴掌。
这顿午饭之后,黄一付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神医大人忽然就开窍了。他觉得慕容湛这尊大佛一来他是不敢开口说出来送客的,二来他也毕竟舍不得。每天一滴的血啊,这红线蛊才刚让他研究出个道道来,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刻就中断了呢。
所以黄一付安慰自己,为了医学大计,他就忍辱负重吧。
忍辱负重的后果就是,他天天白天外出采药,晚上估摸着慕容湛睡着了他这才偷偷摸摸的摸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了。至于慕容湛每天的那滴血,他让青衣童子代劳去取了。
这么几天下来,黄一付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瘦了下去。本来他还是个长的有些微胖的小老头,可现在他家童儿每天见到他的时候总要惊喜的说着,神医大人,你又变瘦了,看起来可精神了。
黄一付老泪纵横啊。他四十五度仰头望天。头顶一弯斜月,数颗寒星,正孤寂的对着他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低头,伸袖想揩去刚刚四十五度望天时流出来的泪水,但是却落了个空。
四十五度仰天啊,拜托那泪水都顺着眼角直接留到了头发里好了吧。
装逼完毕。黄一付开始抱怨了:“童儿,早间我们说好的排骨萝卜汤呢?你怎么没炖?”
你家神医大人我这么冷的天气天天跑出去采药,然后想回来喝上一口热汤都没有这是要做什么的节奏?嫌你家大人我胖啊,是不是还要我瘦成个皮包骨你才满意啊童儿。
黄一付幽幽的目光直盯着青衣童子看,直盯得他的小心肝颤了几颤。然后他低头,小心的嗫嚅着:“神医大人,那个,那个,今天我去买排骨,可是赵屠夫他生病了,所以他今天就没杀猪了,所以我就,我就没买到排骨了,所以,所以这个排骨炖萝卜汤它就没法炖了。”
黄一付心中一惊。别看这小老头平时吊儿郎当,做事更是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可他还真当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他当即就四处找药箱子了:“我的药箱子呢?快拿来,我去看看赵屠夫他得的什么病。”
青衣童子没有动。他继续嗫嚅着:“可是神医大人,赵屠夫,赵屠夫他的病已经好了啊。”
黄一付正在四处找药箱子的身形一顿。然后他转身,对上他家童儿亮晶晶的,又特清澈的目光,他开始无力的扶额:“好童儿,来,慢慢的说给你家神医大人我听听。赵屠夫究竟是得的什么病?还有他的病怎么忽然就好了?”
他都快被他家童儿给绕的脑子都晕了的好伐。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今天他家童儿正在按照他家神医大人昨晚的指示,在院子里兢兢业业的晾着药草,然后他忽然听到有人在急急的拍着院子的门,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声。
他急忙走过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就见到有人径直摔了进来。而有女子跨进了院门,蹲在摔在地上的那个人旁边哭的不知所措。
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时,看明白摔在地上的那个人原来是村东头的赵屠夫。而蹲在他旁边哭的那个女子,正是他的独生女儿红桃。
红桃者,桃花开放的时候出生。虽说只是个村野女子,但着实生了一张好容貌,当真是不输三月桃花。再加上赵屠夫在这村子里又是很富裕,故前来求亲的人可谓是踏破了他家的门槛。但奈何红桃眼光颇高,硬是一个都看不上,故现如今她虽然都十七岁了,还是没有寻得一个婆家。
现下这红桃哭的梨花带雨,望着青衣童子楚楚可怜的说着:“敢问仙童,神医大人可在?劳烦叫他出来给我爹爹看一看。”
赵屠夫自幼便很是珍惜这个女儿,不顾村里人别样的目光,请了先生前来教导,教她识字读书。所以这红桃说的话倒与这村里其他的人不一样,这也是她这么大年岁了还没嫁出去的缘故。一来是普通庄户人家看不惯她这柔弱的样,觉得讨了回来当媳妇不但是什么活都干不了的,还得反过来伺候这位大小姐。二来就是有些同龄的小伙子虽然喜欢她,但总觉得自己与她的差距太大,自惭形秽,硬是不敢上前来搭讪。
现下这青衣童子被红桃这么一哭,又看了看地下躺着的赵屠夫面色发青,看起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也着了慌,但还是得实话实话:“可是神医大人他,他不在家啊。”
事实是,神医大人他最近就没有在家过。想找他啊,怎么着也得等到天擦黑了才成。
神医大人表示泪一个。鸠占鹊巢啊这是,他不跑的下场要么就是被慕容湛的目光给冻死,要么就是被慕容湛的目光给吓死,所以他还是在外面采药草吧他。
红桃听了小童的话,顿时六神无措,摇晃着已经昏迷的赵屠夫,不断声的叫着爹爹,爹爹,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院子里这么一番大的动静,早就是惊动了顾湄。
彼时她正在屋中的美人榻下浅睡,而慕容湛则坐在桌旁看着一本医书。
顾湄这时候还在浅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昨晚某人把她折腾的太累了。而慕容湛在翻看医书的原因是,黄一付这里的医书太多了,而且好多还是外面找不到的,所以慕容湛秉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这段时间啃了好几本医书进肚。
红桃的哭声透过薄薄的绿窗纱传了进来,听起来很是清晰。慕容湛微微的皱了皱眉,看向顾湄,果然见她已经是被这哭声给吵醒了。
顾湄睡的有些迷糊。她听着这哭声,觉得挺不真实的。迷迷糊糊的偏头看着慕容湛,她傻愣愣的就问着:“哥,谁在哭啊?”
慕容湛放下手中的医书,走过去在她身旁坐好。
顾湄只觉得身下的软被陷了一馅,然后就见他正低下了头来。
额前一暖,而后是他春风化雨般轻柔的声音传来:“乖,没事。闭上眼睛,接着睡吧。”
顾湄傻乎乎的哦了一声,真的就闭上了眼睛想接着睡。
可那哭声还是太吵了。她睡不着。
她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有些不耐的抓了抓头发。起身就想去看看。
可是,是她的错觉吗?刚刚她无意之中眼光看到慕容湛时,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大可能。最近失忆过后的慕容湛给她最大的感觉就是他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当初的容湛,整个就一温雅的谦谦君子,哪里还会是后来的那个鬼畜杀人只在覆掌之间的慕容湛。
其实她没有眼花。刚刚的慕容湛确实是起了杀意的。
这样美好的一个早晨,顾湄在窗前塌下浅眠,他在桌旁翻看书卷。窗外阳光明媚,鸟声细碎,当真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可忽然就是这个哭声搅了这么美好的一幅画卷。
按照慕容湛以往的性格,只怕就已经是起身开门扔了两暗器过去,直中眉心,然后再果断的关门接着看书。可是现在他看到顾湄望着他那疑惑的目光,忙敛了周身的杀意,转而笑的轻柔。
“想去看看?”他眼中含了笑,问的很是随意。
顾湄望着他迟疑的点了点头。
慕容湛再一笑,如同春日杨柳拂水,端的是纯善无害:“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携了她手,他开门,与她一起走进了院中。
而此时红桃望着面色越来越青的赵屠夫,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恍惚中,她听到了身旁青衣小童在叫着顾姐姐,慕容哥哥。然后她懵懵然的就抬起头看了过去。
冬日的日光和煦鲜活。而正徐步走过来的男子白衣青袍,文雅俊秀。日光倾洒其上,泄落一地细碎流光。他看起来,竟美好的恍若不是人间之人。
红桃对慕容湛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