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舞会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于佐难得的善心大发，没有再拉着楚暮留下来帮忙清扫战场，而像往常的每个晚上那样，楚暮在回家之前当然要先把何悠送回他住的公寓。
学校外的马路上，这会儿难得的一片寂静，两人并肩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一阵寒风吹来，何悠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楚暮见状，赶紧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系在少年的脖子上，边絮絮叨叨的说道：“这寒冬腊月的，得注意保暖才行，眼看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可别有个伤风感冒的……”
“师兄……”
“嗯？”见少年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暮问道，“怎么了？”
少年低下头，躲避着楚暮关怀的目光，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师兄，我们……分手吧。”
“……”楚暮正在帮少年系围巾的手僵住了，他怔了怔，像是没有听清少年方才的话，笑问道，“小悠，你在说什么？”
“分手吧，”何悠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次的语气却是更加的坚决，“师兄，我们分手吧。”
“小悠，你是在开玩笑吧？”楚暮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分手，小悠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还在生师兄的气，对不对？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是师兄的错，是师兄对不起你，可是……”
“师兄你没有错，我也没有生师兄的气，”楚暮的话被打断了，少年抬起头来，直视楚暮的眼睛，“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也没有在开玩笑……师兄，我们还是分开吧。”
“为什么？”楚暮的手无力滑落，声音透出一丝的沙哑，“是我做的不够好？”
“不，师兄你做的很好。”少年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只是师兄，你爱过我吗？”
“……”楚暮沉默了，他下意识的躲避着少年企盼的眼神，而这样的沉默便代表了一切，少年仍是笑了笑，缓缓的说道，“原本我心里还是存有一点希望的，现在却是彻底的明白了，师兄你真的是没有爱过我，哪怕半点也没有。”少年唇角的笑容仍在，然而漆黑的眸子里却迅速的积聚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样的笑容只会让人看着心疼，楚暮心底无限的愧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得到相反的效果，他只有继续沉默着，一言不发。
“师兄，你知道吗？”晶莹的泪珠始终在少年的眼中打转，他却依旧微笑着，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的人，可是你的温柔体贴几乎是对待每个人的，你总是习惯性的微笑对人，哪怕是有再多的心事也不会向他人诉说。我多么想能够走进师兄的心里，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乐，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师兄你哪怕是冲我发发牢骚也好啊，那样起码证明我对师兄而言是跟其他人不同的，可是师兄你从来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跟我说过……”
“……”楚暮依旧沉默不语，他是习惯了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是他自问对小悠足够的尽心，可是他没有想到小悠要的并不只是他的关心和爱护。
“师兄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小悠，你怎么能这样想！”楚暮震惊的抬起头来，却见少年自嘲的笑笑，眼中一片的木然，“可不是吗，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犯贱，我明知道师兄不喜欢我，还一厢情愿的要把师兄拖下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悠，你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现在我想通了。”少年打断了楚暮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与其这样下去两个人都痛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师兄尽管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也会很快的把你忘记，从现在起，我还你自由……”真正说出这句话时，像是有一把刀子刺｜入了心脏，痛得几欲窒息，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流出，怕楚暮看到，少年急急的别开目光，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带了一丝颤抖，“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师兄，再见。”再见时，你我便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多停留一秒钟，心里的痛就增加一分，少年再也不敢去看楚暮一眼，低着头往前走去。
“小悠……”看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楚暮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却没有追上去。
人生中初次的恋爱就这样结束了，从始至终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说不伤心那是假的，说不失落那更是假的，毕竟也是付出了真实的情感，也曾用心的投入过，然而楚暮却没有出言挽留，因为他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挽留的借口。
之后，楚暮做了一件大多数失恋的人会做的事，那就是借酒消愁，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却没有想到喝醉之后，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一些东西全部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球球，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失恋的男人仍是躺在浴缸里，在跟自家喵诉说失恋后的痛苦，“生平第一次跟人交往，就弄成这个样子，到最后还惹得小悠伤心，我是不是很渣？”
“喵……”还好吧，感情这种事又勉强不得，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失个恋吗，用得着把自己灌成跟一滩烂泥似的，再说了那个什么悠也不见得有多好，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了。好吧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幸灾乐祸，甚至有点庆幸楚暮能够早日脱离苦海……他这种想法是不是太恶毒了点？
沈雁回心中的这点小九九，楚暮当然是没法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难道温柔也有错？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全心全意的对他好？”
沈雁回没有作声，因为他也从来没有爱过，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他只是遵循着父母之言要迎娶若璃姑娘，他们相敬如宾，尊重彼此，和若璃姑娘独处时他心中也会欢喜，他也知道若璃姑娘会是一个好妻子，可是那些是爱吗？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滋味，是苦还是甜？将来他要是爱上了一个人，会不会也要楚暮这样痛苦？
“也许小悠说得对，我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楚暮一手扶住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看到他这事沮丧的模样，沈雁回心生不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楚暮肩膀上拍了拍，同时“喵呜喵呜”的叫着。
“球球，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感觉到从自家喵那里传达来的慰问，楚暮蓦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伸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微笑道，“还好有你陪着我，忽然就觉得也没那么难过了。”
“喵……”
“球球，你知道吗？曾经我也是爱过一个人的。”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已经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那道身影忽然就浮了上来，“更确切的说是单恋，而且还是暗恋，那个人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很美好的梦，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碰触到的梦。”
楚暮唇角的笑容又不见了，他仰起头，忽然长长的一叹，而沈雁回却是震惊无比，同时心底闪过无数的念头。楚暮曾经爱过一个人！？他爱的人是谁，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那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吗？这种突然有点紧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跳加速，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哪怕是把全天下所有最好听的词加起来也无法形容他的美好，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
“……”什么人会这么完美？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可是我知道跟他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结果。”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收不住了，楚暮仍是絮絮的说着，“更何况他讨厌我，从来不会给我半点好脸色看，可就是这样我还是管不住自己总想要跟他接近，想方设法的制造机会跟他见面，总想着就算是多留下一些回忆也是好的。”
“喵……”这么说来这场单方面的爱恋是没有结果的了？可以听得出楚暮声音中深深的失落，从来都见他总是笑呵呵的，却不知道他也会在心里藏着这么深的心事，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沈雁回……”
“喵！？”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楚暮口中叫出，沈雁回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声，而后震惊的瞪圆了一双猫儿眼。楚暮难道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不可能啊，他的外表仍然是一只猫，楚暮怎么可能会认出他？
“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看到沈雁回的反应，楚暮却只是在他头顶摸了摸，这让他意识到楚暮并不是在叫自己，“沈雁回，沈雁回，这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后来才知道衡阳有一座雁回峰，相传雁至衡阳而止，遇春而回，他的名字便来源于自。”
“……”沈雁回彻底的惊呆了，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难道、难道楚暮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沈雁回，沈雁回，”楚暮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而他每念一次，沈雁回心底的震惊就会增加一分，“大雁飞向南方也总有飞回来的时候，可我心中的那个人又何时能够再见？”
“……”沈雁回的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