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往事并非如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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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晚上下班以后,欧阳表情严肃地坐在报社办公楼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着柳男的到来。

欧阳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又望望电梯的方向。她终于看到柳男从远处电梯口笑着朝自己走来。柳男走到了欧阳面前,满脸堆笑,“准备去哪呀?”

欧阳答非所问,“那天晚上啤酒节上那一啃,居然让你一直高兴到现在?”

“你这都是从哪得来的信息呀?你别听李春阳瞎说,就全都信以为真了,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还没有那么严重?那天开完会你就露馅了,还说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有人当时照下来,发到网上,那比朱大可的问题严重多了。人家的性质可和你不一样。你还拿人家开心,谁拿你开心啊?”

“怎么像是领导找我谈话似的?不就是为这事在这里等我吧?”

欧阳生气地向大楼外走去,柳男跟在欧阳的后边走出了办公楼大门。

欧阳走出报社大楼径直向远处走去,柳男追上了欧阳,“到底要去哪呀?这么急着把我叫下来,到底是要去哪?”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柳男的轿车面前站下。

“你先告诉我,那天晚上在啤酒节现场的那个女的究竟是谁?”

“你还这么认真啊?不就是一个笑话吗?何必当真呢?”

“不对。根本就不是笑话。”欧阳态度严肃,“李春阳是当笑话说的,可事实却是存在的。后来我问过他,他说确实是有这回事,不过他说他又确实没看到那个人是何方神仙,他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

“你想去哪?告诉我,上车再说。”柳男力劝欧阳坐他的车走。

欧阳根本不予理睬,“告诉我是谁,我再告诉你去哪。”

“那天开完会你曾经问过我,我告诉过你了,男的确实是我。那些话也都是我说的。”

“你还少一个W?”

“你还真把这件事当新闻了?”

“本来就是新闻嘛,那个女的到底是谁?”

“女的是成好啊。”

“哦,到底是她,我就猜想差不多会是她。给你,这是两张啤酒节慕尼黑大篷的门票,你们俩一起去吧!”

欧阳转身向远处走去。柳男看了看门票,又朝欧阳的方向追去。

柳男追上了欧阳,与欧阳并排走着。欧阳特意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加快了脚步,与柳男拉开了距离。柳男又一次追上欧阳,一只手拉住了她,“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啤酒节?”

“不想了。根本就不想了。”

“你听我解释,”柳男松开了手,“那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是想要去啤酒节看一看。她说她让杨光搞了两张门票,杨光有采访任务,不能前往,两张门票都给她了。她是一个人去的,在大篷里见到了我。就和我们在一起喝了起来。临走时,她喝多了,就非要缠着我开车送她。我也喝得不少,根本就不能开车,走出大篷时,找到了停车的地方,想找一个代驾送送我们。哪成想遇到了警察。”

“后来呢?后来你们就吻上了?”欧阳紧追不舍。

“没有。真的没有。是她抱着我,在我的脸上吻了起来。喝多了,她完全是喝多了。”

“后来你们是怎么走的?”

“后来是打车走的。代驾找不到,只好将车停在那里。罚款我认了。”

“给她送到了楼上?”

“是啊。”

“没给她送到床上?”欧阳目光像尖刀般刺向柳男。

柳男笑了,得意地笑了,“车开不上去。看来你还在乎我送没送她上床啊?”

欧阳顿时醒悟自己仿佛已经上当,将头一抬,“我才不在意呢。”

两个人最终还是一起去了啤酒节。

大篷里热闹非凡,柳男与欧阳坐在啤酒节的大篷里。四个人的小方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桌子上摆放着烤鱼烤鸡烤羊肉串等食物。两个人面前各自摆放着大扎啤酒。旁边几个酒杯已经空了出来。

远处一男一女正一边喝酒一边不时地热烈地吻着。

“你不想吻一吻我吗?”柳男似乎是在调情。

欧阳当然看出了柳男的用意,却故作木讷,“我不认识你呀。”

“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转基因产品,你是真读不懂我啊。”

“有人能够读得懂你,不就行了吗?”

“我是年年过节年年愁啊,不知道还要愁多久?”柳男感慨起来。

“几天前还有人陪着你来过这里,还那么惬意,有什么可愁的啊?”欧阳点到了柳男的痛处。

柳男刻意回避着欧阳的点拨,力图让自己走出尴尬,“你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我出来坐坐,还差一点儿夭折了。每年的啤酒节,别人都是结伴而行,我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我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就胖三斤。”

“你那是喝多了。”

“喝少了,不就亏大了吗?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不曾到九泉啊。”

欧阳笑了,“特意岔开了话题,”酒泉我倒是去过,那年我去酒泉卫星发射基地采访过卫星发射。”

“看来你是真读不懂我?”柳男颇为认真。

“那就对了。”欧阳又多出了几许得意。

柳男不时地看着远处一男一女接吻和搂抱,目光不无贪婪。

“柳男,”欧阳唤醒了他,“看来你对那边的风景特别感兴趣?”

柳男大声抱怨道,“你不让我吃满汉全席,让我看看菜谱总可以吧?”

上官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通了手机,手机那边传来了滕超的声音,“上官主任,你马上带上孩子去中心医院。马上。”

上官激动极了。

这一刻,她甚至是激动得难以说出话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曾经这样梦想过,也为此冷静过。自从儿子小虎眼角膜移植的事引起了滕超的关注之后,她曾经兴奋过,也曾经被感动过。可那都仅仅是寒冬之中,突然有人送来了一盆火炉,让自己感觉到了温暖。仅仅只是那样一句问候,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了。她更多的是冷静地告诫过自己,千万别期许过高——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清楚,在中国,器官移植简直就如同在蜀道上艰难地行走。

此刻,上官的双手一直颤抖着,她的声音同样是颤抖的,她颤抖地将自己变了调的声音随着电波传了出去,“好好好,马上,马上。”她并没有忘了逢人逢事面前,只要觉得人家为自己提供了方便,哪怕是一丝的方便,她都会习惯性说出的那两个字“谢谢”,她在那两个字的后边,又郑重地加上了“滕主任。”

上官又重新拨起了手机,电话打到了朱大可的手机上,“大可,你在哪呢?”

“下班了,我正在开车准备往家走呢。”朱大可漫不经心。

“大可,马上,”她俨然是在命令着朱大可,“你马上回家接小虎去中心医院,是中心医院,一定不要搞错了,马上。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去医院大厅等你。大可,拜托了。”

几分钟后,上官走进了报社停车场,坐进车里。轿车瞬间便驶离了停车场。

轿车在马路上疾驶,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上官正在熟练地操控着轿车在通往中心医院最捷径的路线上行驶。

当轿车在医院停车场里停下的那一刻,她迅速走下车向医院的大门跑去。

她出现在医院大厅里,站在大厅靠近医院大门的内侧,不时地朝大厅通往不同方向的几条走廊张望,又不时地看看手表。她终于发现滕超出现在医院大厅里,两个人分别向对方走去。上官迅速走到了滕超跟前,二话不说便握住了对方的手,却一言不发。

那一刻,上官的眼睛里顿时便涌入了泪水。

“孩子什么时候能到?”滕超朝大门口望去。

上官同样看了看医院大门的方向,“不会太久。”

朱大可背着小虎走进了医院大厅。

上官迎上前去,“小虎,你看把叔叔累的,不能自己走吗?”

上官背起小虎正要向走廊的一头走去,她的腿突然颤抖起来,浑身冒出了汗,她停了下来。

朱大可有些担心,“上官,怎么了?能行吗?”

“太紧张了。”

朱大可重新背起小虎紧跟在滕超的后边,快步朝前走去。上官紧随其后同样向前走去。

医院的走廊里,小虎坐到了长条椅上。

滕超用手机拨通了电话,“谭医生,我们到了。”

不过几分钟工夫,谭红从远处走来,直接走到了小虎面前,“这孩子长得这么好啊!”

“阿姨,我的眼睛很快就能看见东西了吧?”小虎银铃般的声音中,充满了渴望。

上官礼貌地纠正着,“应该叫奶奶。”

“奶奶。”

谭红在小虎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能看见,能看见。只要手术做了,你就什么都能看见了。”

小虎嚷了起来,“哦,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上官做个手势,“小虎,别闹别闹。这是医院。”

小虎静了下来。

一个女医生走来拉起谭红向一边走去,“这个小患者的心跳与脉搏都恢复了。”

谭红吃惊地点了点头,转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显然,她是想到了她的特殊身份。“哦,那太好了,太好了。”

此刻,谭红比谁都明白,这再一次验证了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她的工作,一方面是期待着器官接受者的新生,一方面又是在期待着器官捐献者的死亡。

她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恰到好处地行走。

陶李与出租车司机李大车走进了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陶李不时地观察着病房门上的房间号码,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她通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向房间里探望。她离开了一个病房门口,又走向另一个病房的门口走去。她又离开了病房门口。李大车一直跟在她的后边。陶李重新走向另一个病房门前,向里边望去,她推门走进了病房,李大车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病房。

医院住院部病房内的每张病床上都或躺或坐着患者。陶李朝靠近窗户的一个病床走去,走到了正躺在床上的林大年跟前。林大年坐了起来,“你是,你是那个陶李记者?”

陶李满脸堆笑,“没错。那天是我和你女儿送你来医院的。”

“快坐下,快坐下。”林大年同样脸带微笑。

陶李指了指李大车,目光依然停留在林大年的脸上,“你认不认识他啊?”

“不记得。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李大车提醒林大年,“想一想,是不是见过我?”

“不记得,不记得。我这脑子也不好用,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见过面,觉得有点儿眼熟。”

“有一天早晨你去过砬子山吗?”

“砬子山?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出租车司机吧?”

“没错没错。我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妇女怎么样了?抢救过来没有?”

“抢救过来了,抢救过来了。”

“坐下说,都坐下说。”

陶李与李大车分别坐了下来。

林大年关心起那个当时被救下来的中年妇女来,“那个人一点儿事都没有了?也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她的腿骨折了,很严重。”李大车说起了当天的情况,“那天她如果不是遇到你,可能就完了。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你来住院那天,是我开车送的你呀。自从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找你,是那个女人让我找的你,我这也是受人之托。你说如果那天我不送你来医院看病,我上哪去找你啊?”

陶李笑了,“我听了半天,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大车指了指林大年,“你问问他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我开出租车路过砬子山附近的路边时,正好看到他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走了过来,说是在附近的山沟里发现的。他们并不认识,他把她送进我的出租车里。他不跟着我走,说他是捡破烂的,他的三轮车还在那里。说心里话,我当时也挺害怕的,怕被赖上。可是一看到那女的那种状态,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她就走了,是福是祸,干脆听天由命吧,当时也就拉着她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我是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一张名片,才与她的家人联系上了。那是她女儿的一张名片。”

林大年笑着,不好意思地笑着,“当时是舍不得咱那辆三轮车啊。”

旁边病床的一位患者终于忍不住了,“看你说的,你那辆破三轮车比一个人的生命都重要啊?”

“老人家,我们就不要苛求他了。”陶李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那个患者,“那个女人,真的是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他才对。你想想,他捡破烂走到了那个山沟里,看到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能把她背出来,这多么不容易啊。”

“你捡破烂怎么捡到山沟里去了?”那个患者有些疑惑。

林大年侧过脸去,“山顶上每天都有人在晨练,那又是一个陡坡,经常有人随身将易拉罐什么的扔到山下。咱发现了那个地方,一个星期总会去一两次。”

陶李站了起来,“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应该走了。”

“一起走吧。”李大车也站了起来。

陶李突然想到了林小华,目光移向了林大年,“你女儿呢?她没来呀?”

“她生咱的气了。”

陶李笑了,“爷俩还在为高考的事赌气呢?”

欧阳接到了几个读者的联名爆料,说是郊区的一处养鱼塘出现了死鱼现象。他们怀疑是附近的一处工厂违法排污造成的。

已经几天过去了。欧阳决定前去看一看。

一辆出租车停在郊区一个乡间泥土道上。

欧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下车后在一条乡间泥土道上行走,身边不远处便是一处养鱼塘。欧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边走边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传来了柳男的声音,“欧阳,你在哪呢?”

“我在三里村呢。”

“哪个三里村呀?西郊中路的那个三里村吗?”

“没错。正是这。我出来采访了。”

“出去采访了?今天要去拍戏的事,你忘了?”

“没忘,不是下午两点之前到就行吗?到时候我自己直接过去。”

“我知道你自己过来。可是你得早一点儿到啊,我和成好都已经到了,早一点儿到,也好走走场啊。”

“我走什么场啊?”欧阳认真起来,“也没定下来一定让我出镜啊。原本不是成好的事吗?”

“已经改了,”柳男特别得意,“导演又临时给成好安排了一个护士长的角色。原来的那个角色名正言顺地让我们俩演。所以真的需要你早一点儿来呀。”

“那你早一点儿告诉我呀。不过,也没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太多的镜头,不就是反复吻吗?到时候我一定赶过去。”

欧阳挂断了电话,继续向前走去。

欧阳又一次拨通了手机,“钱成仁吗?”

“是我,是我啊。”钱成仁正从不远处走来,欧阳已经走进了他的视线,“你是欧阳记者?我看到你了,看到你了,你就站在那里吧。我马上过去。”

钱成仁走了过来。

欧阳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唉哟”一声,摔倒在土质台阶下边……

“唉哟,摔着了,摔着了。摔坏了没有?摔坏了没有?”钱成仁快步走了过来。

欧阳双手拄地吃力地站起,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不好,怕是老毛病犯了。”

“这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好啊?这里离医院又那么远!还找不到出租车。”

“没事,我这是腰间盘习惯性滑脱。是刚才摔了一下造成的。老人家,我今天的采访任务怕是完不成了。改日再说吧。”

“这倒没事,可是你……”

“你慢慢地拉我一把,”欧阳伸出一只手去,“不能太用力。我必须尝试着站起来。不能总待在这里呀。”

钱成仁伸出手去慢慢地拉住欧阳,欧阳缓慢地站了起来。

欧阳拿出手机,“我先打一个电话吧。”

“好的。”

“爸,是我,我来三里村采访,刚到这,腰又出了问题,这里又打不着车。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欧阳爸心疼地责怪起来,“怎么搞的?在什么地方?”

“在三里村的入口处。”

“我正在市教育局开会,马上轮到我发言了。好的,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吧。”

欧阳又一次拨通了手机,“杨光,我是欧阳,我的腰老毛病犯了,一点儿都不敢动,你能不能来三里村接我一下?”

杨光十分吃惊,“为养鱼塘的事去三里村的?”

“是啊。我在村子入口处等你。”

欧阳在钱成仁的搀扶下,向远处慢慢地挪动。

“真对不起你。”钱成仁心存内疚,“如果我不给你们打这个电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没事,没事。”欧阳掩饰着身体的疼痛,“这和你打不打电话没有关系。都怪我自己没注意。死鱼的事,环保监测站还没给出说法?”

“没有。要不我也不能打这个电话呀。你说往年鱼都养得好好的,这今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前些天,家家都发现过死鱼,可是最近却突然多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轿车停在了欧阳跟前,李奇从轿车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欧阳跟前。

欧阳吃惊极了,“你怎么来了?”

“你爸爸打电话让我来的。”李奇坦言,“他在外边开会,根本就走不开。”

“我爸爸怎么求人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