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后,第三十八军部队全部转至新岱里、中悦美、南治岘一带第二线防御阵地。当第一一三师第三三八团反击中山里美步兵第十九团的时候,第三三四团在武甲山一线也跟敌人争抢得你死我活。这天,第三三四团第一营与敌人在武甲山阵地打了一个上午,最后第二连扛不住优势敌人的冲击,在付出惨重伤亡后,把山口阵地给丢了。师指挥所就在武甲山后,紧挨着前沿。师长杨大易在指挥所正好看见美国兵拥上第二连阵地,疯狂地扔帽子,满地打滚,乱吼乱叫。杨大易见不得这个。奶奶的,咱头牌主力的头上哪能让你们骑在脖子上拉屎!他把师山炮营营长叫来:“你把炮给我弄到公路转弯的地方,直接瞄准敌人打!”“敌人上来炮咋办?”“炸掉!”杨大易毫不含糊。山炮营在工兵连的配合下,把炮推上了公路拐弯处。杨大易和师炮兵主任杜斯如亲自用指北针测量好方位、距离,然后命令炮兵开火。头两发没打中。杨大易一着急正想骂人,炮兵营长却高兴地说:“师长别急,现在该打夹叉法了,保证命中!”“齐放!”炮兵营长一声断喝。几十发炮弹落在山上,正在兴高采烈的美国鬼子全都鬼哭狼嚎,狂奔乱跑。第二连3个班一拥而上,恢复了阵地。
下午,敌人的坦克堵着第三三四团团指挥所打炮。杨大易让团长牟立善将山炮分解扛上山头对准坦克打,把敌人坦克打跑了。
最紧张的时候,第一一二师指挥所被敌人坦克包围了,成群的敌人也涌上来了,机关人员都很紧张,有的要烧文件,有的要砸电台,杨大易也打电话向军部报告情况,准备撤离阵地。
“一个上午都顶住了嘛,敌人攻击最猛是上午,下午两点以后不会有多大劲头了,现在坚持就是胜利。”从沈阳返回没两天的江拥辉副军长已经琢磨出敌人的道道,很有把握地鼓励杨大易。杨大易把电话一放,立即部署机关人员准备和敌人大打。
政治委员李际泰向大家动员说:“我们要在这里坚守阵地,坦克爬不了山,步兵上来,我们就揍他。我们是有历史荣誉的部队,没有上级命令绝不后退一步。”他们一直坚持到天黑,守住了阵地。
2月8日,也就是第五十军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主力撤过汉江的第二天,弗兰克·米尔本少将指挥美第一军开始积极向汉江沿岸进逼。10日,美第一军占领仁川。与此同时,布赖特恩·穆尔少将指挥美第九军所属美步兵第二十四师、骑兵第一师、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希腊营和韩军第六师等部,在大量炮火、坦克、航空兵的掩护下,猛烈攻击第三十八军上樊川里、回德里、京安里、武甲山、长深里、南治岘、外杜陵里一线阵地。
进攻势头直指伤亡非常惨重的第三十八军。这时,第三十八军在汉江南岸背水迎敌,已呈孤军之势。
因为东线出击准备尚未就绪,志愿军总部要求第三十八军在汉江南岸阵地再继续坚守一个星期。“不管还剩多少人,也要同敌人拼到底!”梁兴初明确表态。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梁兴初这样想。眼瞅着战斗骨干的重大伤亡,第三十八军上上下下的牢骚也多起来,有些指挥员甚至提出了是撤是守的问题来。“上级还要不要咱第三十八军了?哪有用主力部队与敌人拼消耗的?”“头号王牌主力这么个用法,拼光了怎么办?”“要是林总指挥的话,哪能舍得这么使用第三十八军,把部队骨干全打没了……”“老这么顶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妈的,老子宁攻几个山头,不守一个钟头!”……甚至还有指名点姓批评彭德怀的:“彭总不了解我们军的特点,偏叫我们守山头。敌人的火海战术把山头都炸平了,草木也烧光了,守在山上真窝火!”谁也不是神兵天将,只要是吃五谷杂粮的,谁也会有力不能支的时候。在伤亡惨重、粮弹不足特别是兵员损耗很大又不能及时得到补充的情况下,谁没几句泄愤疏怨的牢骚话?
笔者当兵时有个感觉,牢骚最盛的部队往往也最能打。
可铁匠梁兴初觉得这当口不能有这个!
在他的心目中,第三十八军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叫苦装孬,不管情况多么不利,只要上级不下命令,就不能有半点含糊,只能拼命地打到底。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指挥员的意志品质直接关系到部队的士气,关系到战斗的结果。
在军作战会议上,梁兴初铁青着脸对大家说:
“谁也不准再发牢骚讲怪话,现在部队需要的不是这个,需要的是冷静和信心。粮弹会运上来的,安东集训的补充兵员也会分下来的。各师团要注意保存一些战斗骨干,尽可能抽一些连排干部保存下来,将来带补上来的新兵。但不管困难多么大,也要守住阵地。那会儿咱冲锋陷阵出风头的时候,还不是有别的老大哥部队当配角跟敌人拼消耗。现在咱们当一回配角你们就受不了啦?今天老子把话说到前头,为了东线主力的顺利出击,咱第三十八军就是要准备全军血洒汉江,军指挥所就在你们眼跟前,没有上级命令决不后退半步!谁要敢再说一个撤字,别怪老子对他不客气!”
满座肃然。
“老子是打铁出身,知道打铁是怎么回事吗?是好铁,越打越成钢;是铁渣,越打越变渣!咱第三十八军现在就是放在砧子上的铁,是好钢是铁渣就看咱们经不经打了!”
梁兴初虎视眈眈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指挥员,好像要找出这中间谁是孬种谁是好汉似的。
大家全都瞪大了眼迎着军长的目光,那眼睛里面就是要讲的话:
妈那个Χ,站在这儿的没一个是孬种!
讲牢骚怪话的人虽然挨了军长一阵怒骂,却也找回了感觉:牢骚归牢骚,怪话归怪话,咱第三十八军是彭总欢呼“万岁”的部队,要下去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地下去,那让咱们今后还有头号主力的脸面儿么?再说,咱这么下去了,谁来顶住这儿的敌人?咱旁边要向敌人出击的主力谁来掩护?
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牢骚满腹,走的时候昂首挺胸气壮如牛。
说来也怪,那会儿的人就是服骂,有时骂一顿比什么思想工作都管用,片刻之间就能把人整个换个状态。被自己敬重爱戴的首长骂过一顿后甚至会有舒心畅气的感觉。就有那么怪!你看梁兴初本人,后来还不是把彭总那次咆哮怒骂说得有声有色得意扬扬!铁骨铮铮的梁兴初给第三十八军的爷们儿都安了一副铁身架。梁大牙是开铁匠铺的!
铁骨铮铮的第三十八军就是不含糊!所有部队打得都很英勇顽强。屏障东线部队的莺子峰前沿584高地的第三三九团第一营伤亡很大,全营包括伤员在内只剩下不足百人,副连长侯喜江带领8名战士,与攻上来的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肉搏,最后拉响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阵地被敌人一个营占领。撤出阵地的战士们咽不下这口气,觉得丢了阵地就是丢了第三十八军的荣誉,纷纷要求组织反击,夺回阵地。政治教导员李永森、副营长李仁合一合计,觉得敌人立足未稳,刚占领阵地情绪也松懈,正好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决定刚一宣布,所有人包括重伤员都要求上阵。营里挑出的26名没有负伤和轻伤的同志身着美军服装,组成两个小分队,由李永森和李仁合分别率领,乘夜色掩护,仅10分钟就把敌人赶下了山,恢复了阵地。还顽强地打退了敌人的反扑,把阵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第一营因此受到了志愿军总部的通报表扬。
在西线之敌猛攻莺子峰、580高地、武甲山、上东幕等基本阵地的同时,阵地西端的京安里一线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第一一四师第三四二团打得最为惨烈。军预备队第一一四师是2月4日从杨平越过南汉江投入防御战斗的。2月5日,第三四二团刚从第三三五团手中接下350.3高地防务,工事还没做完,前沿第二营第六连一个加强排就遭到敌人50多辆坦克猛烈的轰击。不到5分钟,一个加强排就失去了战斗力。那时团长孙洪道还在从沈阳往回赶的路上,当家的政治委员王丕礼气得咬牙切齿:“妈的,一个加强排,一个加强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