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中国历史上的腐败与反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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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明清时期的反腐败思想(4)

汪辉祖曾评论说:“展卷若有余腥,何足污目。虽然,录此者有深意焉。……自班氏以来诸史所载黩货之臣,罔不亡其家以及其身,而覆辙相寻,不可计数。……大臣贿败,固历历不爽;小臣不廉,幸免者亦复有几?悖入者悖出,岂谋之不臧,盖有天道矣。观是录能不悚然惕乎?”[清]汪辉祖《〈天水冰山录〉跋》,见《天水冰山录》。赵怀玉亦感慨道:“夫财犹脂也,以脂涂地,履之鲜不至于倾跌,况外有佥人宵小迎合以赞其奸,内有骄子豪奴怙纵以济其欲,其能卓自树立者,有几人哉?虽然,人即富贵,同此耳目口鼻之具而已,方丈之供,餍饫不过果腹,万间之厦,偃仰不过容膝,不能日食百牢、身衣千袭也,不能夏兼进炉、冬兼奏扇也。而顾昼夜孳孳乾没不已者,特夸多斗靡,务快一时心志。以为不若是,则权不足以胁人、富不足以甲众。”[清]赵怀玉《〈天水冰山录〉序》,见《天水冰山录》。严言在对严嵩“不图安社稷,但计肥身家,遂至党同伐异,误国殃民”表示可惜的同时,强调说:“夫纵欲必求多藏,多藏必召厚亡,此从来相因至理。”[清]严言《〈天水冰山录〉序》,见《天水冰山录》。沈志雍更加以引申,认为“儒者立身,莫先于义利之辨。……君子之心,天理光明,人欲净尽,知有义而已,不知有利也。是以居家为寒士,出仕为廉官,往往身苦而家穷。小人之心,人欲锢蔽,天理昏昧,知有利而已,不知有义也。是以居家为豪绅,出仕为贪吏,往往身荣而家富。究之为寒士、为廉官者,清风峻业,泽被天下,名垂万古。向之所谓身荣家富者,曾几何时,而已身戮家籍矣”,并告诫“士君子慎勿纵欲而以利为利也”。[清]沈志雍《〈天水冰山录〉跋》,见《天水冰山录》。总之,周石林此举,及汪辉祖诸人的言说,目的很明确,即借此以“垂千古贪墨之炯鉴”[清]鹊华游子《〈天水冰山录〉跋》,见《天水冰山录》。!

《天水冰山录》卷末,还附录了籍没张居正和宦官朱宁、江彬之名目数额。平步青读了是录后,曾将嘉庆朝大贪官和珅与他们作一比较,认为和珅所贪虽不及严嵩,却多于张居正,但若与钱宁、江彬相比,则前三人仍属小巫见大巫。竹坞文氏说:“严嵩之资可谓极矣,而比之宁、彬二竖子,黄金不当三之一,白金仅及其半者,何也?严嵩用事日,每一白简至,世蕃辄辇数十万以贿左右,一也。从奴数百,女侍称之,皆锦衣玉食;而世蕃与朱、陆诸贵酬酢,粪视金钱,二也。后先两逮,消息旷久,埋瘗寄藏,臧获剽窃,不可赀数,三也。所不如二竖子者,黄、白金耳,古玉瑰宝以至书画之类,出其一可以当百者,二竖子所不敢望也。”(《天水冰山录》附录)但平步青要说的,并不在此,其所要表达的,乃在于感慨“小人贪愚不足怪,而明政之不纲,即此可见矣”[清]平步青《天水冰山录》。。

此外,如《殛珅志略》对和珅劣迹、受惩处过程的记载,无名氏《贪官污吏传》对明珠、和珅、富勒浑、牛鉴、崇勋、奎俊、崇礼、瑞洵、刚毅、苏元春、庆宽、贻谷、焦滇等恶行劣迹的暴露,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有这些,无不体现出有志之士对大大小小蠹国害民者的极度痛恨。

二、小说等对腐败的挞伐

贪官污吏之为害,广大基层老百姓感受最深,亦对之恨之入骨。小说、传奇、戏曲、笔记、野史,以及民谣、歌谣等,对上自皇帝下至小吏之贪婪赃私、横暴枉法、生活淫靡、酷烈盘剥等的揭露、抨击、挞伐,即表现出世人对官场黑暗面的道德审判和情感诉求。有学者指出:“明代,尤其中后期贪污腐化、贿赂成风的黑暗现实在许多文学作品中都有反映。许多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文学家用小说、戏曲和诗歌作为锐利的武器,猛烈抨击腐朽的黑暗社会,对贪官污吏进行有力鞭挞,对反贪斗争进行歌颂,甚至连市民百姓、村老野夫也将贪官污吏的劣迹和反贪斗士的风采编成歌谣,加以讽刺或赞扬。在小说、戏曲作品中,有的以明代为背景描写故事,直接反映明代的贪污与反贪污;有的更描写明代的大贪官,更为强烈地指斥明代的贪贿风气;也有的借言往代故事,以较为隐蔽的手法,对明代贪污受贿现象表示鞭挞。”王春瑜主编《中国反贪史》,第993页。明代如此,清代尤其是晚清亦复如此。“清末社会动荡,反贪文化勃兴,揭露社会的阴暗面,特别是官场的腐败,官吏的贪赃骫法劣迹。通过笔记、杂记、野史、传奇、戏曲、章回小说的形式,记叙、描写、讽刺、鞭挞,抑恶扬善,振俗救世。笔记、野史、杂记中记录了不少官场的腐败,如《道咸宦海见闻录》、《新世说》、《清朝野史大观》、《清朝奇案大观》、《巢林笔谈》、《郎潜纪闻》、《耳食录》、《春明梦录》等。晚清章回小说,在清代反贪文化中独树一帜,成为清代反贪文化的特有的文化现象。贪官为清代讽刺小说《儒林外史》,特别是晚清谴责小说刻意讽刺的对象之一。”王春瑜主编《中国反贪史》,第12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