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在班里宣布过,今天学校检查,要求每个同学都出操,你没听到?”这厮继续冲我咆哮。
我想起来了,昨天上课之前他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要不提醒我我永远都不可能记起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没出早操,我们班又被学校记了一笔?”
“行了行了,陈先生都没说什么你操什么心?吃早饭了没?赶紧吃去吧,别饿着了。”我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他。
“你别想蒙混过关,我是体委!这是我的职责范围,我有权要求你遵守纪律!”
“我说你今天是饿坏了还是吃多了?没毛病吧?体委算个屁!我是没出早操,你到底想怎么着?”我有点儿不耐烦了,正头疼呢,他这一喊,震的我更不舒服了。
“你应该对这件事负全部责任!我现在以体委的身份要求你在全班做公开检讨!”
“放你妈屁,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是吧?”我觉得他真是疯了,居然说出这种话,当学生真是委屈他了,他应该接替陈先生,或者直接接替谢顶,“给你点儿权利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吧?狗才乱叫呢!”
“草鱼!你给我下来!”他气坏了,两个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一样,把袖子一掳,指着我喊。
“怎么个意思?你想揍我?”我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内裤站在他面前。
他一把抓住我胳膊,说:“穿上衣服!跟我去班里做检查!”
我“啪”一巴掌甩到他脸上:“赶紧给我滚出去,别他妈给脸不要!”
体委挨了一巴掌之后更加疯狂了,“啊啊”地喊着冲我扑过来,我防备不及,被他撞倒在床上,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一声闷响。
这下把我惹急了,我站起来右手把他脖领子一揪,左手抓他头发,往床架子上猛磕了两下,使劲儿把他甩到我的床上。他被磕的有些发蒙,一时没有起身。我捡起一只拖鞋,骑到他身上照他脸猛抽,那感觉跟抽八万和他哥一样爽,抽了十多下,他嘴也破了脸也肿了,想咆哮也咆哮不了了。
“现在可以滚出去了吧?”我拎着拖鞋站在床前看着他。
他滚出去了,但是不一会儿又滚回来了,后面跟着陈先生。
这时候已经放学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老歪一进门看见陈先生的后背,赶紧又出去了。
“你先去把嘴洗洗。”体委也出去了,陈先生转身把门插上。要单挑。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打他是吧?陈老师,我告诉你,我没想打他,他自己找打。”我没等陈先生开口,因为他开口也是要问这个。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向他叙述了一遍,并非为了博取同情,只是想告诉他,这样的人不打他的话我觉得对不起自己。
陈先生听完我的陈述,沉默了几秒钟,说:“他的工作态度确实有问题,这个我会批评他,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动手打人呢?”
“这样的人,不打他我心里不舒服。”
“难道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在我这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理他,他还跟我叽叽歪歪没完没了,这种人必须打!不打解决不了问题!”这几天我憋了一肚子火,包括被八万他们打那一顿,无处发泄,现在因为这事全被引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如果体委现在在我面前的话我肯定还要再打他一顿。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打架,就知道打架,你打了多少架了?”
“打了多少架?你见我打过几次?”我的劲儿全被挑起来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歇斯底里地用手指着他喊,“不就是记恨我打你媳妇儿吗?行了,你现在找着借口了,去找谢顶把我开了呀?牛逼你去!有本事你现在给你媳妇儿报仇,打我一顿,你打我试试!”
我穿着内裤攥着拳头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他,浑身颤抖。
他吃惊地看着我,几秒钟之后,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我肩膀说:“草鱼,不要太激动,坐下来说话。”
“坐什么坐?说什么说?被戳穿了是吧?上回在教导处我就知道你媳妇儿告状了,你还假惺惺装好人不说,在心里跟我记恨着,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说啊?”
陈先生坐到我床上,从兜里摸出烟,自己点上一支,又递给我一支。我没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有事儿说事儿,别跟我来这一套!”
他把烟放在床上,慢慢地说:“你觉得我一直找机会报复你是吧?”
“你敢说不是?你媳妇儿让人打了你不想报仇?除非你是孙子!”他抽了口烟,冲我憨厚地笑了笑,说:“草鱼,第一天上课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和我爱人起冲突的那个学生。但是,你同时也是我的学生,作为一个老师,怎么可能跟学生计较那些以前的事呢?你可能不相信,当你做完自我介绍,我从心里已经原谅你了,甚至还想加倍地帮助你成长。”
他磕了磕烟灰,顿了几秒接着说:“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豪爽、仗义,是非分明敢做敢当,可是你像所有叛逆的少年一样,做事不考虑后果。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喜欢用拳头说话,总觉得暴力可以解决一切。吃了几年亏,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宽容才可以解决一切。这是一个男孩和一个男人的距离,所以你现在这样,我也依然会原谅你,只是希望你能尽早地从这种心理中走出来,迅速地成长,成为一个男人……”
“行了,闭嘴,我不想听这个!”我打断了他。
我不相信他这么伟大,但是又找不出他跟我虚伪的理由,不管是真是假,他这番话让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想被他区区几句话征服,我宁愿当个无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什么豪爽仗义,少跟我套近乎!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
“今天这件事体委没有提前告诉我,直接告到教导处去了。从性质上看,比较恶劣,何况你上学期已经背了一个处分了,两件事加起来,不排除学校作出开除的决定。我现在压力也比较大,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说服领导,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老师,不用你费心了。没见你之前先把你媳妇儿打了一顿,见了你之后又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我也挺过意不去,这事儿我自己摆平吧。”我边说边穿衣服。
“你自己摆平?你能怎么办?”陈先生站起身来。我没理他,自顾把衣服穿好,拿手呼啦呼啦头发,打开了宿舍门。老歪正拿耳朵贴着门缝偷听,我猛一开门,吓他一哆嗦,赶紧闪身。
我径直往教导处走去,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在前,陈先生在后。
推开教导处的门,谢顶正在抽着烟等我。谢顶还是那个谢顶,烟还是那个烟,犯事儿的还是我。我站在他桌子前,背着手等他开口。
“这学生本质不坏,就是脾气不好,容易冲动。”陈先生不由分说地替我辩解。
谢顶慢悠悠地说:“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高一没上完,已经第二次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也别犯难了,我不上了。”
话一出口,谢顶和陈先生不约而同地一惊,看着我愣了几秒。
“胡说八道!”陈先生想阻止我。
“我想好了,我不上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主任多保重,抽烟多了对身体不好。”说完我转身出了教导处,把一脸不可思议的谢顶留在身后。
陈先生急忙追了出来,从后面一把拉住我肩膀:“你怎么回事儿?”
“我没事儿,我不想上了。”
“胡说八道!不上学你能干什么?”
“我能干的多了,不用你操心!干什么也比在学校混日子强。
你觉得这样有前途?我去社会上闯,我就不信有手有脚这么大个活人还能饿死了。你别跟我说什么社会不好混,我谢谢你这么帮我,留步吧。”我甩开他的手,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我没说话,闷头拾掇我的东西。老歪问:“怎么了?”
我说我不上了。老歪说,你疯了吧?说不上就不上,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说,有没有的吧,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在学校混,有事儿说话。
老歪知道我的脾气,知道劝了也白劝,沉默了一会儿,从腰里把BP机拿下来说:“这个送给你。”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有事儿我呼你,不然怎么联系?”老歪一脸诚恳。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BP机,“喀嚓”别在腰里:“行,我拿了,有事儿呼我,别忘了给我交服务费。”
我背着书包,抱着只吃过一次的大马蜂窝出了宿舍。老歪说送送我,我说别整这些没用的,又不是上战场,没事儿我就回来看你了。
远远地就看到陈先生站在校门口,我走过去,把马蜂窝往他面前一递:“尝尝?挺甜的。”
陈先生一脸沉重地看着我说:“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这么轻率地作出决定,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再教你。”
我点上一根儿烟,抽了两口,说,你媳妇儿那事儿对不住了。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