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后面走过去,抡起棍子照其中一个人脖子就打,这个倒霉的家伙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几下放翻了,另外一个刚回过味儿来,一看已经由二打一变成一打二了,转身就跑,陈先生正要追,我一把拉住他:“别追了,摁住一个就行。”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别追过去了又被人家打一顿。
陈先生一转身,一股酒气。我说呢,原来是又喝晕了。
说话间,后面跑来了一群人,有谢顶,有老歪,还有几个学生。
谢顶往这儿一站,捋了捋仅有的几根头发,问:“怎么回事儿?”陈先生一看撑腰的管事儿的来了,像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一脸委屈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人说:“他打我。”
众学生一听,上去就踢,谢顶像个老母鸡一样把学生们往身后一拦,嘴里喊着:“别打,别打。”然后自己冲那人脑袋咣咣就是几脚,教导主任就是不一样。
眼看着这个倒霉的家伙被我们蹂躏得基本不具备什么反抗能力了,谢顶打电话报了警,警车闪着小灯儿拉着陈先生和地上那人呼啸而去了。
第二天上课前,满面春风的陈先生在班里把我见义勇为的事迹大大宣传了一番,号召大家向我学习,赢得掌声一片。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真不是故意装孙子,而是我觉得打过他媳妇一顿,现在又帮他打一次架,也算是扯平了,我以后也不用觉得愧对他了,别管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反正以后最好别跟我提,也别整天玩儿深沉,在我脑袋上挂把宝剑,让我提心吊胆吃不下去睡不着觉地折磨我。不知道陈先生能不能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能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我觉得没白打。
我以为学校会给我再来张红榜,最好开个大会表彰一下,不过等了几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末,我睡醒之后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老歪站在镜子跟前。
我趴在床上看着他,他正在冲着镜子微笑,笑了几秒钟,又换了一种笑脸继续笑,边笑边歪头,低头,抬头,不断转换姿势。
“我说老歪,你这是什么毛病?”
“别吵,我这练习微笑呢。”老歪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跟我说,看上去十分病态。
“你练这个干吗?想去美国竞选总统?”
老歪转过身,严肃地说:“一个男人,必须具备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微笑,让女人看了之后魂不守舍,过目不忘,就比如我这样的。”
说完冲我咧嘴一笑,一嘴白牙。
“你行了啊,别笑了,看着瘆得慌。到底有什么阴谋?”
“嘿嘿,一会儿去见孟亚菲,要保持形象。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约会我去干吗?傻啊我?”
“我这不是拿你反衬一下我吗,你整天凶巴巴的,正好能衬托出来我温暖的笑脸,人一看一对比,我的形象唰就上去了。”
“我大巴掌扇你。”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呀,赶紧着。”
“要滚你赶紧滚,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老歪甩甩头,晃晃腰里的BP机,一脸得意地出了宿舍门。
我斜靠在床头抽了根儿烟。周末好天气,却不知道干点儿什么。我有点儿羡慕老歪,傻里吧叽的还知道泡个妞儿,而我整天晃来晃去真是什么都没干。可是这么无聊,我却没有一点儿找个女朋友的念头,我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废了。
我挣扎着起了床,洗脸,刷牙,叼着烟往操场上晃悠。操场上很多人在踢球,坑坑洼洼的黄土地上一个个蹦达的都挺欢实。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我也挺喜欢踢球,进了新学校之后一次也没动过。我忽然心血来潮,走进球场,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蹭上两脚。
我慢慢地往人多的地方挪动,忽然飞过来一个球,我还没反应过来,“啪”地砸到了我脸上,我捂着脸蹲了下去。
“没事儿吧同学?”过来个人赶紧打招呼。
我摆摆手让他走了,真倒霉,没蹭着球让球蹭着自己了,幸亏我脸硬,要不非砸出来个坑。看来今天不宜踢球,我揉搓着脸往学校外面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脸熟的人,由于白榜事件带给我的名气,一时间很多人看我面熟,因此我看他们也有些面熟,就是分不清谁是谁。这些人记性真不赖,过了个年还记这么清楚。于是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要么点点头,要么叫声草鱼,要么冲我笑一下,我嫌一一回应太麻烦,就一直笑着往左右两边看,这样无论谁打招呼都不会失了礼。就这样一路笑着出了校门,才算把吊着的嘴角拿下来,脸都僵了,我有点后悔刚才没和老歪一起练习微笑。
我顺着马路一边溜达一边百无聊赖地踢一个小石头块,我把它想象成足球,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很厉害的球星,瞄准,踢,小石头骨碌骨碌跑出很远。这个小石头很听话,不管我用多大的劲儿踢它它都会蹦啊蹦啊停到我前面,不会偏离轨道。于是我又把它想象成一堆小石头赛跑,每次分别用不同的力气去踢,看哪个跑的远,并且在心里给他们排出名次。就这样低着头玩儿着,跟着小石头跑,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校门几公里了。
忽然“吱——”的一声,一个摩托车在我前面猛地刹车,吓了我一哆嗦。我急忙抬头,正想骂,一看是熟人。
“草鱼,还认识我吗?”熟人从摩托车后面翘腿下来,是孟亚菲的男朋友。开摩托车的是个光头,满脸写着小痞子三个字。
“不认识。”我不想答理这个孬种,何况看上去来者不善。
“这么快就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我是孟亚菲的男朋友,叫二条,想起来了吗?”
二条,你还八万呢。
“孟亚菲的男朋友不是老歪吗?”我回了他一句。
八万被噎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那个杂种?你觉得孟亚菲可能看的上他吗?”
“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先走了。”我闪开摩托车,想赶紧离开。
光头伸手拉住我胳膊,斜着眼睛看着我。
“你有事儿?”我问他。
“你打过他?”光头指着八万问我,看样子是想打架了。
我看了他一眼,锃亮的光头还有些微微反光,我怀疑谢顶过不了几年也能变成这样。
“这是我哥,老蒙,听说过吧?”八万堵在我面前,狗仗人势地说。
“没听说过。”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打过他?”这个叫老蒙的从摩托车上下来,站到我面前,足足高我半个头。
“打过,怎么了?”
“你挺牛逼。”
我以为他得直接动手了,没想到废话这么多。“没你牛逼。”
“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解决?”
说完他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他高耸的喉结很夸张地动了一下,看上去很有趣。
“你想怎么解决?把我吃了行吗?”我诚恳地看着他。
“跪下道个歉吧,这事儿就算完了。”老蒙面无表情地说。
“你放屁呢?”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不靠谱的建议,脱口而出顶了他一句。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还口,愣了一下,忽然伸手抓我头发。我早料到他要动手,看准他高耸的喉结咣地一拳,稳,准,狠。他当然更没想到我会还手,被我一拳打蒙了,没等他们俩反应过来,我撒腿就跑。
单打这个高我半头的老蒙我都没把握,何况他们俩一起上,再充大爷我就成傻逼了,今儿非躺这儿不可。我头也不回一门儿心思往前跑,估计小踏板儿开足了马力也赶不上我,道路两边的树,行人,商店不断从眼前闪过,逃命吧!
后面“轰轰”的摩托声越来越近,看来是追上来了。前面远处就是个小胡同,跑进去翻墙跳走就成功了。我一卯劲儿,刚要发力,忽然从后面被人用力蹬了一脚,失去平衡之后,巨大的惯性让我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滑出去两三米。
小踏板儿终究还是没跑过摩托车。
我从地上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他们,浑身疼。
“你练过吧?跑这么快。”老蒙下摩托车走过来。
完了。我心一沉。俩人的拳脚噼里啪啦地打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再招呼估计死的更惨,我双手把脑袋一抱,打吧,只要别把脑袋打坏就成。
我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俩人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旁边已经围了一些闲人,还有一些过路的停下车子站在路对面看,我晃晃悠悠站起来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挨打啊?赶紧散了吧。”
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丢人,已经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让人结结实实地干了一顿,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还不如再被打一顿。我连身上的土也顾不上拍,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上去了。闪人,赶紧闪人,我咒他们全体失忆。
出宿舍被球砸,出学校被人打,看来今天诸事不宜。
逃离了现场,我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小胡同里,付钱下车之后赶紧把身上的土拍干净,把衣服拾掇利索了,蹲着抽了两根儿烟,才算缓过神儿来。再怎么着不能让学校的人看出来,要是知道我在外面丢了这么大人,以后在学校就没法混了,吓唬谁也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