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调查研究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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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原总参副部长胡正先访问记(1)

原总参三部副部长胡正先访问记

冯亚光

他从鄂豫皖走来,跟随四方面军西行五千里徐向前元帅《历史的回顾》中说:红四方面军从“撤离鄂豫皖到川北立脚,历时两个多月,转战三千里”。见该书第165页、第179页。,进入川陕;他跟随四方面军长征,三过草地,二爬雪山;他跟随四方面军过河部队西征河西走廊;西路军失败后,他跟随李先念到达新疆,又从新疆返回延安。他就是原总参三部副部长胡正先。2005年9月,北京秋高气爽,西山风光秀丽,笔者和甘肃省委党史研究室的麻琨同志,在他的寓所访问了这位当年的小红军。如今,小红军已是87岁的老人。老人个子不高,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铄,思维清晰。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死也要追上红军

胡正先,1918年农历八月初五生于安徽省六安县石板冲。他的童年时期,正是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建立与发展的时期。1929年11月,六安的独山和霍山的西镇爆发农民起义,即六霍起义,建立了皖西革命根据地。他的家乡是皖西根据地的基本区域。

此后,鄂豫皖边区的革命运动得到迅猛发展,在鄂东北、豫东南创建起来的三块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三支红军也得以统一,最终发展成为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和红四方面军。

胡老的家乡位于青山店、两河口之间,距苏家埠不远。他是苏家埠战役之前参加革命的,同年底参加了红军。苏家埠寨高壕深,是敌人的重要据点。苏家埠战役从1932年3月22日开始到5月8日止,红四方面军“围点打援”,全歼敌人援兵,并迫使困守苏家埠据点之敌全部投降,共歼敌3万余人。

胡老11岁经地下党员高成星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底,他的家乡成为苏区,建立苏维埃政府,他参加了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不久,敌军大举进攻,苏维埃政府撤到大沙河以西坚持斗争,同独山县保卫局特务队同住一个庄。他看到特务队员人人有枪,特别威风,便对队长说:“让我参加你们特务队吧!”队长看他很机敏,一口答应,从此他成了一名红军战士。

特务队经常化装到敌占区侦察,大人化装成“爸爸”,他年龄小个子小,就化装成“儿子”。特务队的积极出动,使红军能及时掌握反动民团和敌军的情况,使红军及时出动消灭敌人。这使反动民团和土豪劣绅惶恐不安。他多次到敌占区参加了这样的活动,在真刀真枪的厮杀中,经受血与火的磨砺。但是,领导上还是担心他太小,怕出事,便把他送到独山保卫局工作,在看守连当了看守员,后又当通信员,学吹号。

1932年秋,红四方面军越过平汉铁路向西转移,跳到外线寻机歼敌。红军准备转移的那天晚上,政治部把司号连安排在山后。第二天大家起来一看,部队早已出发走了。主力红军不带他们,他又不愿回家,就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拼命追部队,追上部队后,便跟在后面走。部队走他们走,部队休息他们也休息,部队吃饭他们就过去要点饭吃。

一天夜晚,他和小伙伴罗惠春还有一位带彩的排长,坐在路边休息,很快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部队又不见了。他和罗惠春拔腿就追,一口气追到魏家店小镇上,见到了部队,才放下心来。他俩喘息未定,就听“嘟、嘟、嘟,啪、啪、啪……”一阵枪声,敌人追来了。他俩赶快向对面山上跑,子弹“嗖嗖”的在脚下飞,打在地上直冒尘烟。“嗖”的一声,一粒子弹打穿了他背在身后的斗笠。后卫部队第七十三师迅速奔来,将敌击退。

枣阳新集战斗和土桥铺战斗,是红四方面军转移外线后进行的两次重大战斗,虽然粉碎了敌人的追击,但红军伤亡也很大,未能改变被动局面,打回鄂豫皖根据地的计划已无法实现。战后为加强主力,少共国际团的人员被分散补充到各师,跟随队伍的小孩子被分到总医院当护理员。

秋已很深了,部队冒着寒霜,昼夜行进。每到宿营地,他就给病号换药,烧开水。部队被堵在鄂陕边界的漫川关之外,峡谷两侧耸立着一座座如刀削斧劈的高山。宿营时,他为伤病员烧开水,另一个护理员不小心,把水壶碰翻,把他的双脚烫伤,脚腕以下的皮全烫掉了,疼得钻心。医院想把他留在老乡家养伤,他坚决不同意。他对护士长说:“要丢下我,就把我打死,不要丢活的!”医院政委说:“把他带上走吧,他也是伤病员嘛!”他就忍着疼,跟着部队坚持行军。

寒风刺骨,雪花飞扬,红军在秦岭山脉中攀岩涉水,兼程急行。准备入汉中时,上级决定总医院解散,充实师、团医务所,把不能行动的伤病员寄养在老乡家中。黄昏时,一位戴眼镜的首长向伤病员交代:“前面要打大仗、恶仗了,不能带你们走了。给你们每人20块大洋,自己留10块,给老乡10块,由老乡养护你们,待我们打了胜仗再回来接你们。”

天黑以后,红十师特务队住到寄养他的老乡家。特务队队长原是独山县保卫局的,和他是熟人,告诉他说:十师是全军的后卫,负责收容。他听了后决心跟红十师特务队走,脚上裹了块布,手里拄了个棍子,一瘸一瘸地跟着部队走。山高、沟深、路远,部队走,他跟着走,部队跑,他也挣扎着跑,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决跟上部队,就是死也要死在追赶红军的路上!不久,他幸运地碰到了总医院,同志们看他回来,特别高兴,问寒问暖。因总医院正在解散中,就把他分到红九军医务所当护士。

他在老家没上过学,到部队后才学认字。那时各级首长提倡学文化,经常把字写在纸条上,让大家认。部队行军,每个人的背包上都贴几个纸条,上面写着字,叫大家一面行军,一面认字。几年下来,他认了300多个字。1934年春,总部从各部队挑年轻人学习无线电,九军政治部的团委书记把他叫去,问他认识多少字,他说:“我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几个字。”团委书记拿出笔和纸让他写字,说:“认识多少就写多少。”他写了300多个字,团委书记说:“行,你去学无线电!”这样,他就被分配到通讯训练队学习报务工作了。

没有退路,不能犹豫,只有前进,只有突围

红军三大主力在甘肃会宁会师后,部队尚未得到休整,红军四方面军一部,就遵照中央军委和红军总司令部的命令西渡黄河。渡河部队有三十军、九军、五军共21800余人。11月8日,渡河部队组成西路军,挺进河西走廊。这时,他刚满17岁。

西路军挺进河西,强敌环伺,战火连绵。部队在永昌呆得较久,仗打得没有停过;在倪家营子呆得更久,仗打得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惨烈。炮声雷鸣,弹雨横飞,他们无线电训练队照常上课和训练。训练时要用干电池,干电池没电了,他就把电池壳子剥了,扎上孔,用盐水泡,仍然可用。训练队没有配发枪,干电池就是他的枪、他的武器。他用两节竹筒子装上电池,两头用绳子拴上,行军时挂在脖子上。他们通讯训练队和电台的人员虽不直接和敌人拼杀,但天天在敌人的枪眼里转。白天行军难,就晚上行军,白天进土围子对付敌人,休息也是和衣而睡。

胡老记得,有一次他们和徐向前、陈昌浩等首长住在同一个围子里,天还没有亮,就起来突围。徐、陈首长突出围子不远,就碰上了敌人,他俩带警卫人员冲了出去,其他的一些人却被堵了回来。天黑看不清,人和牲口乱跑,不少人和牲口掉进深沟里,他也跟着掉下去,脖子上挂的干电池摔了出去。后勤驮辎重的几匹骡子也摔了下去,驮的箱子摔坏了,只听有人叫“装金条的箱子摔碎了”。他想着自己的干电池不能丢!就赶快摸,摸着了电池,他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他装上干电池,爬出深沟拼命地向前跑,跑出没有多远,又碰上了敌人的埋伏,把大家冲散了。没有退路,不能犹豫,只有前进,只有突围,才有出路。他在黑夜的掩护下,带着干电池终于冲出了敌人的包围。

天快亮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围子,就叫开门钻了进去。围子里有好几个单位的人,长短枪加起来只有十多支,又缺子弹,难以抵抗敌人。大家用土坯把门堵死,敌人骑兵来了,叫门,砸门,他们都不理睬,他们不生火,也不叫老百姓生火,就像围子里没有人一样。天黑了,他们抖掉身上的尘土,冲出围子,追赶部队。

在临泽县倪家营子的大血战中,部队伤亡很大,天天减员,各级机关人员不断充实到连队,通讯训练队的同志也被充实到连队去了,他被分配到电台做公务员。西路军在倪家营子裹伤浴血,以死相拼,坚守阵地,终因敌我力量过于悬殊而被迫撤出,边战边退。无论是前锋、后卫、随行,白刃搏杀,奋勇冲击,一道道的火线,一阵阵的弹雨,一摊摊的血迹……西路军最终兵败祁连山。

在祁连山里,一直跟着李先念政委

石窝会议决定,徐、陈首长回延安,向中央汇报西征战况,部队分成三个支队,在祁连山中展开游击活动。三十军余部为左支队,由李先念政委和程世才军长率领,西路军工作委员会随左支队行动。工作委员会由李先念、李卓然等首长组成,李先念负责军事领导,李卓然负责政治领导。胡正先他们的电台,跟着工作委员会,跟着李先念政委。

为了摆脱敌人,部队将伤员、病号就地疏散,将妇女、小孩组织起来分散游击。部队分定后,左支队在岔路口派人把哨,队伍经过,一看是小孩就拉出来,不让跟左支队走。他因年龄小,个子也矮,就被拉了出来。电台台长王子纲说:“这是我们的报务员,你拉下他,我们怎么工作?”电台的人又把他拉了回来。西路军原有八部电台,现在只剩下一部和中央保持联系。有两个台长和几个报务员,他刚从训练队毕业,也用不上,就跟着电台做公务员的工作,有时帮个忙,打个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