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九军军长孙玉清将军蒙难经过
原中共酒泉地委党史资料
征集研究委员会办公室
红军优秀的指挥员,红四方面军有名的战将,西路军九军军长孙玉清,蒙难已经50年了。为了纪念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建立的不朽功勋,弄清他牺牲的详细经过,酒泉地、市委党史办抽调力量,翻阅历史档案,走访当事人,还到孙玉清将军蒙难地点进行实地调查,取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现将情况综述如下。
(一)
古浪战斗后,孙玉清被撤去红九军军长职务,调到西路军总指挥部工作,实际上是待命分配,直到1937年1月高台战斗董振堂军长牺牲后,总部才任命他担任红五军军长。1937年3月上旬,西路军余部在临泽县三道柳沟突围后,于12日下午从梨园口撤入祁连山,14日到达康隆寺以南的石窝山。当天下午,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召开会议(史称石窝会议),讨论以后的行动方针。会议决定:徐向前、陈昌浩回陕北向党中央汇报西征情况,将尚存的3000人编成三个支队,分散打游击。孙玉清被分在右支队,和王树声、朱良才、李聚奎、方强、徐太先、吴先恩等同志在一起,率领九军余部行动。
3月16日至18日,右支队与尾追之敌马彪旅激战,打退敌人十余次进攻,歼敌百余人。后因众寡悬殊,弹尽粮绝,大部分同志壮烈牺牲,一部分同志向东突出重围,分散活动,陆续回到陕北。孙玉清带领干部战士十余人向西冲杀出来,由于天寒地冻,山大沟深,风雪迷途,路径不熟,在茫茫祁连山中转来转去,几次和马家军搜山部队遭遇,他带领的人员又被冲散,于4月上旬在酒泉县金佛寺观山口河谷,被当地民团俘获。
(二)
当时,驻酒泉的是马家军第一〇〇师二九八旅,旅长马步康,是马步芳的堂兄。还在西路军进入河西前,马步康就根据马步芳的命令,策划组织了地方民团“酒泉保安团”,作为堵截红军的力量。酒泉保安团按全县行政区划共编为六个团:第一团城区,第二团西南区,第三团临水区,第四团河北和嘉峪关区,第五团西店区,第六团河东、河西区。每团下设三至五个大队,大队下设三个分队,分队下设三个班。六个团共编团丁2624人,平均每团400余人,每个大队100~120人。骨干分子146人,其中团级骨干15人,大队长级骨干39人,分队长级骨干72人,多为区、乡、保长兼任,成分多系地主、富农及地方恶霸。各团衣食、枪械、马匹均由村、保统一筹集。
1936年10月,西路军西渡黄河,酒泉民团集中各点,进行训练,受领任务。12月,集中酒泉城内校场点验。1937年3月,西路军撤入祁连山后,马家军将二、五、六三个民团调往南山各山口要道把守,搜捕红军流散人员。其中第六团守高台红崖子、河西坝、红沙河及酒泉马营河山口,第五团守黄草坝、榆林坝、干坝口、观山口,第二团守文殊山口。每人发土手榴弹两枚。
3月18日,第五团和马家军的一个营,奉命到酒泉南山观山口驻扎,民团团部住在观山口黄家台子黄家大院,马家军住在北边的地方。民团团长是于洪林,团副是周志清,副官是陈忠,司书是王安国,传令兵是茹其厚。第一大队大队长谢占元,大队副任子才,分队长于如瑞、罗金邦、祁连德;第二大队大队长茹大本,大队副潘忠德,分队长刘永福、王仁义、罗世才;第三大队大队长马兴基,大队副于仁华,分队长郑连江;第四大队大队长夏裕先,大队副张克俭,分队长田兴邦、马汉中、于兴林。第一大队负责把守丰乐乡的干坝口子,第二大队负责把守金佛寺的观口子,第三大队负责把守清水乡的榆林坝口子,第四大队负责把守屯升乡的黄草坝口子。马家军的军官对他们说:抓住一个红军军官赏金子50两,抓住一个红军赏金子5两、大洋5元。
(三)
1937年3月下旬,驻观山口的马家军手枪队进山搜查。过了五道沟达坂,在青草湾子一带,遇到了红军小部队,双方开了火,红军缴获了马家军的部分粮食,马家军抢去红军五匹骡子,还抓住一名十四五岁的四川籍红军通讯员唐玉明。
4月上旬的一天早上,第五团二大队大队长茹大本带领二分队长王仁义、三分队长罗世才、团部传令兵茹其厚及团丁40余人,进观山口向五道沟方向前进。10点多钟到达西沟寺,然后沿观山河沟到上闸子下面的大草滩。那里山沟比较开阔,茹大本骑着马,远远看见一个人往下走,一会儿这人又不见了。他命令壮丁们散开搜,传令兵茹其厚走到一个大石头跟前,发现石头后边有个红军站在水中。这个红军看到有人来,就从水中走出来。这时,团丁们都围了上来,搜出红军带的东西,计有:盒子枪1支,子弹75发,匕首、怀表、指南针、钢笔、笔记本、茶缸、牙刷各1个,羔子皮短大衣1件,钞票175元,还有一个小布袋,内装粗炒面一碗和盐巴少许。大队长茹大本赶到,从茹其厚手中夺过盒子枪,夺时把枪皮带都拉断了。团丁狄学贤把钱交给了茹大本,茹大本给了茹其厚一张5元的钞票。灰面子羔子皮短大衣由茹其厚穿上,其他物件都由分队长、团丁抢着分了。回来后把怀表给了团长于洪林。
这个红军中等个子,头发很长,圆形脸,头戴灰帽子,身穿灰色棉制服,棉裤半截子都磨破了,脚上没穿鞋,包着破毡,用绳子绑着,已经走不动路了,像是有病的样子。茹大本、王仁义等人七嘴八舌地询问他: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职务,一起还有多少人等等。这个红军一口湖北音,说是通讯员,叫陈泽功。在山中遇到了马家军,双方打了起来,红军被打散了。他们分散时商定到马苏河接头,但他不知道马苏河在什么地方,走了几道沟,找不见自己的人。看到路上有一些马蹄印子,便以为是红军从这里出来了,就从这里走了出来。远远看见有许多人,以为是马家军,准备在石头后面开枪打,可仔细一看,是些农民,扛的是矛杆,就没有开枪。他说:“如果是马家军,我的命舍掉也要打几个。”
茹大本等人从这个红军的气度、穿戴和随身所带物件上分析,认为他不是个当兵的,又追问了一阵,这红军又说他当过教导连的连长。茹大本从当地少数民族那里要了一头毛驴,让他骑上,派一大队的团丁王兴福、段德先跟着,将他送到了观山口团部,自带其他民团继续搜山去了。
(四)
团丁王兴福、段德先把这个自称叫“陈泽功”的红军押出观山口,送到一大队驻地黄家大院。当时太阳还未下山,一大队长谢占元、大队副任子才正在吸大烟,他们向这个红军问了许多话,他什么都不说。在一大队住了一夜,第二天又送到民团团部,交给团长于洪林。这个红军就和四大队团丁在一起住了近一个月时间。
这个自称“陈泽功”的红军就是孙玉清。在此期间,孙玉清虽然生活上受到不公正对待,常常吃些剩饭,衣服破烂不堪,但由于他为人随和,平易近人,和团丁们关系搞得很好,还和团丁马希轩合睡一个被窝。民团炊事员段举先经常偷偷地给他端饭吃,团丁马希轩还给他买水烟,帮他捉虱子。他和团丁们说说笑笑,混得很熟悉。他给大家讲红军战斗的故事,讲共产党对老百姓的好处,晚上还给团丁们教唱红军歌曲。一次,团丁刘加林等人向他诉说了民团大队长茹大本打骂、欺压他们的事,他就教团丁们团结起来,和茹大本作斗争。
到了5月初,孙玉清的脚伤慢慢好起来,正想法脱离虎口。恰在这时,驻在酒泉城里的马步康旅部通知各民团,把俘虏的红军送到城里集中。民团团长于洪林写了条子,派团部传令兵茹其厚将陈泽功(孙玉清)和另一名红军唐玉明押送进城。茹其厚骑一匹马,两个红军骑一匹黄骡子,天黑到了总寨乡的西店村,住在村长茹其汉家中。第二天吃过早饭,又骑上牲口往城里走。
当天下午,他们到达酒泉城里马步康的旅部,旅参谋长韩得庆亲自接待了这两个红军。韩得庆见孙玉清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身灰棉布制服,不像其他红军战士的穿着,断定此人起码是红军团级军官,立即进行了审问,但孙玉清不说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随后,韩得庆将他领到马步康住的小院内,请示如何处理。马步康当时正在屋里打麻将,便说:交给副官,送到火神庙看管。韩得庆出来后,就让副官把这个红军送到火神庙去了。
火神庙离敌军旅部不远,约四五百米,就在现在的东文化街。当时这里囚禁着100多名红军战俘,有专人看管,当这位红军送进来后,许多红军战俘都站了起来,押送的副官看到这个情景,便产生怀疑,就问其他被俘红军:“他是你们的什么人?”红军被俘人员都不言语,一个个悄悄地坐下来。这个副官又威胁说:“要是不说,就把你们统统枪毙。”这时,一个年龄小的红军战士嗫嚅地说:“他是我们的军长。”副官又问:“他叫什么名字?”那个士兵说:“孙玉清。”这个副官一听,大吃一惊,又把孙玉清带回旅部,并向参谋长韩得庆做了报告,韩得庆立即回报马步康。
孙玉清面对马步康的审问,泰然自若,蔑然视之,仍不承认他是军长,只说自己是个营级干部。但马步康满脸奸笑,岂肯轻易放过,便吩咐韩得庆陪孙玉清去洗澡。在洗澡的时候,韩得庆和孙玉清攀谈起来。韩得庆讲了自己的身世,又问起孙玉清的身世,但孙却有意敷衍,不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休息,韩又用一些话题问这问那,孙玉清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便说:“我就是孙玉清,行伍出身,是由班、排、连、营、团长升起来的。在古浪战斗中,我的军受到重创,我被撤掉军长职务,戴罪立功,没想到被你们抓住。”这些话都被站在洗澡房门外窥探动静的马步康听到了,他急忙跨进房里,握住孙玉清的手说:“辛苦!辛苦!给我们赏光!赏光!”还说:“我是马步芳的哥哥,他一切都听我的,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你尽可以放心。”说完,又陪同孙玉清到了旅部,命人送来一套新衣服,让孙玉清军长穿上。为了庆祝他们抓到了红军军长孙玉清,马步康在酒泉南会馆(即陕西会馆)唱戏三天。
(五)
孙玉清被俘后,马步康即电告马步芳。马步芳回电说:“等马忠义旅长返回酒泉后,将他交给马忠义带回西宁。”当时,马忠义正在安西一带搜捕红军。过了几天,马忠义从安西返回酒泉,5月10日左右,带孙玉清赴西宁,于5月17日到达,囚禁在东关马忠义的住所(现西宁东关大街新华布鞋厂后院。)
孙玉清被押到西宁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震动。马步芳亲自召集军政要员,在省政府东客厅“会见”孙军长。孙玉清昂首阔步走进客厅,面对敌人的问话,泰然自若,坦然答道:“我就是红九军军长孙玉清!”连敌人也承认他很有气魄。当敌人炫耀自己的胜利时,孙玉清义正词严地说:“我们这次失利,犯了兵家所忌的孤军深入的错误,加之天气寒冷,没有根据地,没有物资补给,长途行军,徒步作战,吃了你们骑兵的亏。”
在监押期间,马步芳对孙玉清采取了一系列软化手段,先后两次把孙军长押到陆军医院,看望在那里劳动的爱人岳兰芳,妄图利用夫妻之情来软化他。孙玉清对爱人说:“不要害怕,我们的失败是暂时的,你一定要挺住。”在被俘的同志们围上来的时候,他关切地询问每个同志是哪里人,是哪个部队的,是何时何地被俘的,并用坚定的目光鼓励大家坚持斗争,战俘们感动得纷纷泪下。
马步芳还“陪同”孙玉清到南门外看望在那里做苦役的被俘红军,马步芳得意地问:“这些都是你手下的人吗?”孙玉清冷笑一下说:“是的!你别看这些人年纪小,打起仗来可英勇呢!”敌人又把孙玉清押到补充团,妄想让孙军长向受劳役折磨的红军战俘讲一些对他们有利的话,但孙玉清慷慨激昂地说:“同志们,西路军虽然失败了,但我们的红军仍然存在,陕北的红军壮大了,党中央在陕北建立了根据地。红军是打不垮、杀不完的!在毛主席领导下,革命形势越来越好。”
孙玉清威武不屈的精神,使敌人的“劝降”活动一次又一次的遭到破产。最后,马步芳只好向蒋介石发电报,请示如何处理。一星期后,蒋介石回电:“处以死刑。”
1937年5月下旬的一天,马步芳下达了杀害孙玉清军长的命令。这天黑夜,敌人把孙玉清捆绑在马忠义后院马棚的柱子上,用大刀砍杀。面对刽子手的屠刀,孙玉清怒目而视,高呼“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第二天早晨,马忠义的副官喇文彬将孙军长的头颅割下,将其尸体拉到南门外偷偷埋掉,又将其头颅送到马步芳的新二军军部。
孙玉清军长就义时年仅27岁。他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南征北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的英雄形象,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录自《酒泉地区党史资料汇编》第2辑。执笔人王文焕,曾任原中共酒泉地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收入本书时做了一些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