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经典集合论的理论与方法却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为,客观事物都是普通联系、相互渗透的,它们之间没有一条绝对分明的和固定不变的界限。正如恩格斯所说:“辩证法不知道什么绝对分明的和固定不变的界限,不知道什么无条件的普通有效的‘非此即彼’。它使固定的形而上学的差异互相过渡,除了‘非此即彼’,又在适当的地方承认‘亦此亦彼’,并且使对立互为中介。”可见,事物的差别和界限的明晰性与事物的差异和界限的模糊性反映了客观事物之间相互联系的普遍特征。只有承认事物的明晰性,又在适当地方承认事物的模糊性,才符合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观点。事实上,模糊集合的现实原型普遍存在,比比皆是。例如,中等身材的人形成的类、比较轻的人构成的类、全体有才华的人构成的类等等都是模糊集合的事例。这些模糊事物或现象和数学精确化之间存在尖锐矛盾,从而使以往的集合理论显得无能为力,此时人们愈益感到需要新的理论与方法,以探索模糊事物或现象的数量规律。查德提出的模糊集合论以及对模糊事物或现象所作的数值化、形式化的深湛研究,正是为解决经典集合论与模糊事物不相适应这一矛盾所做的可贵尝试。
模糊集合论与经典集合论相比,其方法论意义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模糊集合论对事物的认识比经典集合论更为广阔、深刻。经典集合论是在“二值逻辑”的对立性基础上形成的,因而它的绝对性观念同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的现实不相符合。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人们对更为广阔的客观领域的认识。模糊数学则引入了模糊集合及其隶属函数,由此冲破了形而上学因袭的思想束缚,打破了固定的“二值逻辑”的狭隘界限,转移到“多值逻辑”(不可数多值逻辑)基础上,使原有经典集合及其特征函数所表现的僵硬的绝对观念被克服了,建立了一种灵活的“隶属”程度的相对思想,实现了当代科学思想的一种新的突破。
第二,模糊集合论是对经典集合论的一种扬弃。具体地说,就是将建立在“二值逻辑”基础上的经典集合中对事物的类属状态的“非此即彼”的判断扩充为“亦此亦彼”的判断,即从{0,1}两个值扩展为[0,1]区间任何实数。[0,1]区间内的连续值称为某个原素(对象)具有特定模糊子集(即某种特定状态)的隶属程度,0表示完全不属于或不具有,1表示完全属于或具有,0—1之间的有序实数则依次表示隶属程度,这样由不属于到完全属于的渐进变化通过隶属函数被形象清晰地反映出来。可见,运用不同的隶属程度的取值方式是表达可能性内容的基本手段。正是由于在建立隶属函数过程中,用0和1分别表示两种极端情况,因而对事物的描述与测量就有精确明晰的一面;同时又用介于0与1之间的有序实数来表示不同的隶属程度,使得它们又具有不确定、模糊的一面。这实现了现实世界中明晰性事物或现象与模糊性事物或现象之间的相互沟通,体现了人们从数量方面认识和说明事物的明晰性与模糊性的辩证统一。可见,模糊集合既是对经典集合的一种否定,但又不是一种单纯的否定,而是作为一个发展环节与经典集合彼此联系,使人们能从事物的“亦此亦彼”和“非此即彼”两个侧面获得认识的深化,并为探索事物各个侧面的数值化、形式化找到一条引向科学巅峰的通道。
第三,“模糊性”研究有时更能达到“精确”的目的。精确和不精确是相对的,两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并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因而两者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具体实践中,所谓“精确”,不是指绝对精确,而是指“满足一定的误差要求”。在复杂系统中,有时单纯追求所谓“精确描述和控制”无非是对模糊性的一种简化和忽略,结果,主观上想“精确”,客观上受限制,达不到预期效果。反之,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运用模糊数学对复杂系统进行模糊性描写和控制,反而能达到“精确”的目的。所以,模糊数学对到处存在的模糊性并不以消极相对待,而是承认它、正视它,通过研究,促进“精确”与“模糊”的辩证统一。
所以有人认为,模糊集合论作为一种新的数学方法已改变了人们的思路,使人们的认识与复杂的现实世界更相契合、相适应。这将对科学方法论带来巨大冲击,也将对传统认识论的发展起到某种积极的推动作用。
(2)模糊教学方法运用于心理学研究的必要性分析
众所周知,概率论处理的随机现象有其明确的含义,只是由于发生条件的充分与否而影响事件的出现与否,从而表现出不确定性(即随机性)。这种随机性与必然性相对,它所预计的是事件概率出现方向的不确定性,而这种随机事件的结果却是完全确定的,即其类属的性态方面的定义总能归入某一类或某一状态,这就是通常所说的“非此即彼”。由于心理学家对心理现象的一个隐含假设是心理量的随机性,因此研究者往往使用建立在随机性假设基础上的概率统计方法来研究心理现象。例如,信号检测论的测验模式常采用两个刺激:背景刺激(n)与背景上的信号(sn)。基本的觉察任务是要求被试判断呈现的刺激是n或sn(有一无法)。反应结果有四种可能:y(回答有信号)/ sn,Y/ n,N(回答无信号)/ sn,N/ n。它们构成一个样本空间。其中每一种结果都是一个基本事实,每次测验被试只能出现其中的一种结果,基本事件之间是互不相容的。从该范例中我们可看出,被试者对当前呈现的刺激将引出哪一种结果是不确定的,然而测试结果本身则是确定的,因为正确与错误的判据是分明的,通过随机统计便能寻找出事件出现的概率规律。这种具有概率性特征的现象很容易用经典集合论来加以阐明。
然而,自1965年以来,心理学对于不确定现象的研究出现了新的开拓,发现有三类现象难以用概率统计方法加以研究:
其一,非随机性而不符合排中律的心理现象。例如,采用三个刺激为一组作比较,指定其中的一个为标准,要求被试者将其余两个一一同标准相比较,以判定哪一个更相似。从该例中可发现,没有明确的判据可用作对结果的正确与否作判定,因为从相似到不相似之间没有分明的界线。从一定意义上讲,所有用以测试的比较对象都存在相似性,判别仅在于相似的程度不同,因而难以作出“全有”或“全无”的判断。这就是说,相似性是一种可能性分布,而不是经典的概率分布。这里,在“相似”上所表现的不确定性就称为“模糊性”,这是由本身的意义含混造成的。又例如,性格的“内倾型”、“外倾型”也是Fuzzy概念,它的外延是不分明的。人在思维中去鉴别这个Fuzzy概念时,并不需要作绝对的肯定与否定,所要求的只是对“内倾型”或“外倾型”的符合程度作出相对判定。此外,“最小刺激量”的绝对感受性,两个同类刺激之间的“最小差别量”的差别感受性、联觉、对颜色、滋味、气味等的感觉,知觉的理解性、整体性、恒常性,表象呈现,个体经验,语言理解等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模糊性。至于人类更高级的心理活动,诸如对复杂事物的评判,往往是多因素的多维决策活动,伴随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模糊性的存在更毋庸置疑了。由于这些现象(或状态)在本质上都是模糊的,因而很难用“是”或“非”这样的二值判断来描述。
其二,不易重复或不允许重复的心理现象。例如,特殊环境条件下的体验研究,有损于身心健康的心理学研究,若采用以一定次数的重复为先决条件的概率统计手段是不可行的,因而对这类心理现象的认识只能处于模糊水平。
其三,在人脑功能的计算机模拟中,由于计算机的工作原理以二值逻辑为基础,因而人们无法在计算机上以一个逻辑上的具体的动态判定模式来再现人的复杂的思维过程。当那些反映人类思维的必不可少的特征被排斥或简化后,被模拟的思维过程自然带上了模糊性特征。
从理论上讲,产生模糊性心理现象的原因在于:心理是主体对客观事物的反映,而客观事物之间存在着相互联系、渗透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加上事物本身的不断运动变化,使事物在特定条件下的某些性质与特征外显不足,这在客观上使主体对事物间的分类界限与状态的认识发生困难。主体对客观事物的反映要受到需要、情绪、目的、能力等因素的影响,这是引起心理反应与主体体验不确定性的重要原因。此外,因缺乏有效的技术手段也是造成模糊性心理现象存在的原因之一。
既然模糊性心理现象是客观存在的,而且这类现象的产生又受制于众多的主客观因素,很难加以消除。因而当传统的研究方法显得力不从心或根本无效的情况下,为深入揭示这种模糊性心理现象的实质,寻求一种新的研究方法便显得十分必要了。
(3)模糊数学方法运用于心理学研究的可行性分析
某些心理现象存在模糊性特征,因此将模糊数学方法引入“心理”研究是十分必要的。然而,任何一种方法其作用的体现就在于能解决运用领域中的实际问题。从这一意义上讲,对某一方法的“渴求”仅体现了一种“需求”,在实践上充其量仅是一种“可能”而并非“可行”。如要使“可能”加以应用的方法转化成“可行”的方法,则需要寻找到具体的运用途径,否则再好的方法也只能束之高阁,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那么模糊数学方法能否有效地运用于心理研究呢?答案是肯定的。近年来,国内外不少学者将模糊数学方法运用于心理学研究,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我国学者——马谋超的研究更说明了模糊数学方法运用于“心理”研究的可行性。
模糊数学方法在“心理”研究中的作用可归纳为四个方面:可对心理状态的类属性态作出评价与判断,并建立各种分析描述模型。如,商品喜爱度模型、修饰词词义的模糊度测量模型、社会知觉模型等。此外,还可有效地用于评价人的成就、动机、态度、情绪、个性特点等。有助于建立较复杂的决策模型。因这种量表提供的信息较完善,它不仅包含肯定信息,也包括否定信息,同时在肯定、否定信息中还有主次之分,故为建立心理现象的数学模型提供了较充分的数据。由于对象的模糊特征与现象出现的次数无关,故这种在本质上不要求频率的统计可从质的角度把握对象的可能性分布,经一次或少数几次测验就可获得较满意的结果。为人工智能研究(人脑的模式识别、决策、判断机制等)提供有力手段。
综上所述,传统的数学方法(数学分析、微分方程、概率统计等)在研究模糊性心理现象时已暴露出许多缺点与不足,因而模糊数学方法的引入已成必然。通过该方法的具体运用,心理学已取得了一些成果,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由此证明该方法在心理学研究中有其特殊作用。不过也应看到,由于模糊数学从诞生至今仅有三十余年,而它被引入心理学研究的历史更短,加上种种原因,它在心理学研究中的应用面还很狭窄,取得的成果也不多。但我们坚信,研究方法上的创新与突破必将使研究本身大大地向前推进。据此,只要我们在“心理”研究实践中,自觉地运用模糊数学方法,并不断探索与尝试,一定能在揭示模糊性心理现象的本质方面取得可喜的研究成果。
诚然,当我们高度评述模糊集合及其隶属函数在定量描述心理现象的重要作用时,也应防止导入另一种形而上学的极端,即只承认事物亦此亦彼的模糊性,企图以模糊集合及其隶属函数当作无条件的普通有效的原则到处滥用,而否定某些心理现象“非此即彼”的明晰性,一概否定经典集合及其特征函数在适当范围内定量描述心理现象的作用,如是这样,同样也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