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心理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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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智能论(1)

“智能”虽然是思想家长期争论的议题,但其确切含义至今仍有分歧。有人认为,智能属于认识活动的范畴,它既是人们认识客观事物的能力,又是改造客观现实的能力;有人认为,智能是指在学习实践活动中表现出的感知观察力、记忆力、逻辑思维力和语言表达力等综合性的心理能力;有人认为,智能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包括自身在内)的才智和本领,“智”主要指人对事物的认识能力,“能”则主要指人的行动能力;也有人认为,智能是受人的个性倾向影响并表现在活动中的各种认识能力的总和;还有人认为,智能是脑神经活动的针对性、广扩性、深入性和灵活性在任何一项神经活动和由它引起并与它相互作用的意识性的心理活动中的协调反映。总之,对“智能”的理解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一般认为,所谓“智能”,是指人类在认识、改造客观世界与人类自身的整个过程中由脑力活动所表现出的能力。

§§§第一节有关“智能”的理论探索

毫无疑问,人类之所以能从事认识和改造世界的种种活动,把握事物的本质与规律,就在于人有“智能”。然而,就个体而言,其智能究竟是怎样发生、发展的,对此,哲学家和理论心理学家曾经历长期探讨和激烈争论,形成了几种有代表性的学说。由于智能的发展与知识、经验的积累是同步的,所以近代思想家对智能的理论探索实际上谈论的多半是获取知识、经验的潜在能力及其知识、经验的形成与发展问题。

一、天赋论

关于“智能”的“天赋论”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论说。不同历史时期的思想家尽管对其阐述有所区别,但基本主张则大致相同。即认为,人对世界的认识及其所形成的“观念”、“知识”等无须经由感觉,而是从头脑里固有的某种精神原型派生而来。

一般认为,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是“天赋论”的创始者。他提出的有关观念、知识的“先验论”在哲学史上是一个古典标本,其影响之深远成为以后发展成型的各种“天赋论”的胚芽。当然,就思想渊源而言,柏拉图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其师长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思想所启发。苏格拉底认为,人的灵魂中原本就潜存有概念,只要利用一定的方法(如问答法)就能使其显现出来。这如同助产士接生原先就存在于母腹中的婴儿一样。

在苏格拉底的影响下,柏拉图提出了“回忆论”,他把世界分为“理念世界”和“阴影世界”。人的灵魂在进入肉体之前居于理念世界之中。因为“人的灵魂是不死的,它在一个时候有一个终结称为死,在另一个时候又再生出来,但是永远地不会消灭”灵魂既然是永远不灭,并能投生多次,它就洞察了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一切东西,具有了一切知识。所以知识是在人尚未出生以前的灵魂早就具有的。当灵魂取得人形之后,由于受肉体的玷污和束缚,把理念知识暂时遗忘了,致使刚出生的婴儿处于无知状态。人为了恢复那些原有的知识,就得“学习”,即通过学习方式回忆起原有的理念知识。为此,柏拉图说:“我们称为学习的这个过程,实际上不就是恢复我们的固有知识吗?我们把它称为回忆对不对呢?完全对。那些所谓学习的人后来只不过在回忆,而学习只不过是回忆。”这样,柏拉图的“回忆论”也就成了阐述个体知识起源的唯心主义的“天赋论”。

欧洲文艺复兴之后有影响的“天赋”论者是笛卡儿。笛卡儿虽然没有一概否认能从外界事物的接触中获得一定知识,但他的“直觉论”和“演绎论”却贬低了感性的作用,实质上所推崇和鼓吹的仍是“天赋论”。就笛卡儿看来,真理性的知识只能来自直觉和演绎。他曾指出:“离开精神直觉或演绎就不可能获得科学知识”,“除了通过自明性的直觉和必须性的演绎之外,人类没有其他途径来达到确定性的知识”。既然笛卡儿否认知识的感性来源,那就势必只能从心灵自身寻求来源,于是主张天赋观念论和直觉论也就成了一种必然的归宿。所以他说,在人出生之前,上帝就把观念、知识印入人的心灵(理性)之中,后来人们便能在思想高度专一时发现它们。同样理性演绎的进行也是以理性直觉和天赋观念为基础的,这便排斥了经验归纳的作用,使演绎的进行变成了从概念到概念的抽象的空洞的逻辑推理,完全失去了客观根据。

笛卡儿的“天赋观念论”为莱布尼茨所继承。莱布尼茨积极鼓吹“观念”、“知识”的天赋性。他在《形而上学谈话》中讲到:“我们常常以为,我们的心灵好像是收受某些种外界的消息似的,或者它们好像是具有门户或窗户以收受消息似的。其实这种想法是一种坏的习惯,在我们心灵之中,关于一切时候之一切种‘形式’都早已经具有了凡是在我们的心灵中没有其观念的东西,我们都不会知道它。”原因在于“其他的创造物不可能对灵魂产生直接的影响,因此观念原先就是存在于我们心灵之中的;我们的思想只是来源于我们自身的本性的深处”。尤其是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更具有天赋性。就莱布尼茨看来,数学知识就是天赋的。他说:“应该说全部算术和全部几何学都是天赋的,是实际存在于我们自身之中的。只要我们细心加以思考,就可以在心中发现它们。”不过,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论”与前人相比有其自身的特点,他十分强调天赋的潜在性,即强调人的倾向、禀赋、习性或自然的潜在能力,而非单纯强调具体知识。他曾以大理石作形象化比喻,他说:“石头上本来有些纹路表明刻赫尔库勒的像比刻别的像更好,这块石头就会更加被决定来刻这个像,而赫尔库勒的像就可以说以某种方式天赋在这块石头里了。”如何使潜在的东西转变为现实的东西,莱布尼茨认为需要在感觉经验的诱发下,对潜藏在头脑中的观念和原理进行多多思考,使其不断变得明晰和清楚起来。

然而,用完整的先验论体系来说明知识来源的思想家则是康德。康德把知识分为三类,即数学知识、自然科学知识与哲学知识。他认为,人要形成任何一种知识取决于两种成分的配合:一是内在的有条理的形式;二是来自感觉的杂乱无章的原料。形式是先天的,它先于经验,不依赖于经验,表现为人的认识能力,所以人本身就具备一套认识形式,这是获取经验的条件或依据。当我们观察事物时,我们会把观察到的感觉材料放到内心已有的这一套现成的形式中去,使不成形的混乱状态的感觉材料依据先天的认识形式成为有条理性的知识,如此得到的知识才具有普遍性与必然性。这如同一个人带上蓝色眼镜,看到的东西都普遍地必然地带有蓝色一样。可见,康德尽管强调外来感觉是形成知识的素材,但只有当先天的认识形式主观地把条理加在素材上,才能使其成为知识,感性素材也就成了知识的配料,起决定作用的则是先天的认识形式。显然,康德的这种说法与天赋观念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从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思想、柏拉图的“回忆论”,经笛卡儿、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论”到康德的“先天认识形式”,尽管对反映智能水平的知识及其获取知识的潜能作了不同的表述,但他们的思想在本质上是一脉相承的,都强调主体内在的天赋因素在知识获取、智能增长中起决定性作用。

二、白板论

在智能(知识)问题上与“天赋论”持相反观点的是“白板论”,这在哲学史上同样是一个传统性论题。其基本思想是,人的心灵好比一块白板,原先上面没有任何记号、任何观念。只是由于后天的感知才逐渐在心灵这块白板上先后留下相应的印迹。因此,人的知识的增长(包括智能的发展)都依附于后天的感觉经验,天赋观念不存在。从历史上看,“白板论”的主要代表人物有亚里士多德、培根、霍布斯与洛克。

通常认为,亚里士多德是最早提出“白板论”的思想家。他依据灵魂学说,曾表述了在感觉基础上智能的发展过程:人在婴儿时期其灵魂犹如一块白板(或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印迹。由于受外界事物的刺激,产生了感觉和知觉。各种不同的感觉提供的有关事物的不同属性(如颜色、大小、形状、数目、静止、运动等)汇合起来,便获得了关于某一对象的全面图景。在感觉基础上,能进一步形成知觉、记忆和回忆。这些都是感觉灵魂的功能。除此之外,人还有理性的灵魂,即具有用概念进行思维的能力,以认识事物的一般和必然的本质,产生抽象的理论知识。随着知识、能力的增长,人的智能便发展起来。这里,亚里士多德既看到了感性知识与理性知识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又肯定了感知觉在获取知识,发展智能中的地位与作用。

培根虽然没有明确表述过人的心灵最初犹如“白板”之类的言词,但他强调经验的作用,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此种含义。他指出,人的知识只能来自感官对外部世界的感觉。在《新工具》中培根写道:“人们若非想着发狂,则一切自然的知识都应求之于感官。”言下之意,知识并不来源于主体的天赋因素,而起始于感觉经验。由于培根十分强调作为智能主要指标的知识完全来自感觉经验,所以哲学史上将培根称为经验论者。诚然,在当时条件下培根为了调和科学与宗教,为科学争得一块地盘的目的,在宣传知识源于感觉经验的同时,也曾鼓吹过知识有另一来源,这就是所谓来自上天的“启示”。他在《学术的进步》一书中写道:“人的知识就如同水似的,有的是从天上降落的,有的是从地下涌起的,一种由自然的光亮所陈示,另一种则由神圣的启示所激起。所以人的知识按照两种不同的来源而分为神学和哲学两种。”这表明培根的知识观中渗有神学的阴影。

霍布斯与培根不同,他明确指出人的知识、观念的形成只能是后天的,而非天赋。理智中存在的东西,早已包含在感觉之中。他说:“我们所有的一切知识都是从感觉获得的。”甚至几何学公理也同样不是天赋的而来源于经验。他说:“心里面的三角形来自我们见到过的三角形,或者来自我们见到过的一些三角形而想象构造出来的三角形。”霍布斯强调“观念”、“知识”是后天获得的,反映出他的知识观具有唯物论性质。不过,他的知识观也兼有唯理论成分。他曾指出,真正的科学知识应是从原因求得结果,或从结果推知原因的知识。并认为,只有运用推理方法的理性认识才能为人们提供这种知识,而感觉经验并不能向人们提供这方面知识。为此,霍布斯认为,理性知识是人的“理智”凭借理性的认识能力独自进行推理而来。显然,霍布斯在这里割裂了感性与理性之间的有机联系,反映出不彻底的唯物主义特征。所以,马克思指出:“霍布斯把培根的学说系统化了,但他没有更详尽地论证培根关于知识和观念起源于感性世界的基本原则。洛克在他论人类理性的起源的著作中,论证了培根和霍布斯的原则。”

的确,洛克在说明知识的来源方面比较坚定地坚持了“后天论”。他明确指出“心灵中没有天赋的原则”,人的心灵好比一块白板,原来上面没有任何记号,观念只是由于后天的经验,才在这块白板上留下了印迹,所以“我们的全部知识是建立在经验上面的;知识归根到底是导源于经验的”。他还把个体心灵形象地比作—“暗室”,把“内外两种感觉”比作“暗室”上的“窗子”,声称只有它们才能“把光明透进来,把外界事物的可见的肖像或观念传达进来”。所以,洛克认为观念的获得是构成知识的前提和条件,有了观念之后,心灵把两个不同的观念联结起来,如能确切断定它们具有某种一致或不一致的关系,这就产生了“知识”。洛克坚持心灵的“白板论”,肯定知识的“后天论”,无疑是对“天赋论”的沉重打击。不过,他在谈到数学知识时,却认为数学是不依靠感觉经验,而由心灵单独构成,这反映了洛克的唯物主义思想并不坚定、彻底。

从古代的亚里士多德到近代的洛克都认为人出身时的心灵好似一块白板,而此后所有的知识(包括获取知识的能力)都是由感觉经验转化而来,这种以唯物主义认识论为基础的“白板论”与唯心主义的“天赋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也为科学地说明个体智能的起源与发展提供了思路。

三、建构论

“建构论”是在当代科学与哲学的结合点上形成的有关“智能”的起源与发展的理论。该理论主张,人的智能是在活动、操作和实践中形成与发展的。智能的发展也就是认知结构(即认识的功能结构)连续的建构和再建构,致使初级的结构过渡到较复杂的结构,最终建立起结构系谱。智能“建构论”的代表人物是著名认知心理学家皮亚杰(J.Piaget)。

按皮亚杰的理解,认知建构(即图式)的建造有一个发生与发展的过程。发生的起点与发展的基础是主客体之间的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主要通过同化和顺应两个环节。所谓“同化”,就是认识主体对客体刺激的过滤或改变,即对输入的信息进行再组织,以便使其最大限度地与主体已有的认知结构相适合;所谓“顺应”,就是指主体已有认知结构(内部图式)的改变,以适应现实,这是一种与同化相反又相互补充的过程。在促进主体认知结构(图式)的发展中,同化和顺应是不可分割的。主体对客体的认识是主体图式同化客体信息的产物,而主体对客体的顺应又使主体图式获得革新与发展。所以主体和客体的相互作用在机能上就表现为把环境同化到主体和主体调整内部认知结构使之顺应客体。如果只承认顺应不承认同化,必然会否认主体对客体的改造作用,夸大客体对主体的强制作用,结果会走向机械反映论。反之,如只承认同化不承认顺应,则会否认客体对主体的作用,而走向唯我论。据此,同化与顺应无论在生物水平还是在认识水平上两者都是一对相辅相成的机制。正是在这对机制的作用中,促使个体的智能水平不断提高。当然,同化与顺应在个体智能发展的不同阶段其表现是不均衡的。在智能发展的初级阶段,由于婴儿没有改造环境、支配环境的能力,对环境的巨大影响和压力只能表现为盲从与驯服。所以,皮亚杰认为婴儿似乎是由纯粹的顺应组成的,这种顺应与对环境进行改造的同化活动是完全对立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主体与客体的相互作用,同化和顺应的彼此对立为相互依存所取代,表现出两者的联系。当主体遇到新情况或客体时,往往会运用旧图式将其同化,当目的不能达到时,才会调整或改变主体图式,这就是顺应的过程。只有在顺应发生之后,图式才能更新,同化才能在新的水平上进行。皮亚杰由此断言:“我们必须强调这一事实,即没有同化也就不存在顺应。”同化与顺应的相互作用促进主体图式的发展,这就是“建构”。所以,在主体图式的建构、认识水平的提高、智能的发展中,同化与顺应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