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普提出“三个世界”的理论,目的在于既强调三者的相对独立性,又肯定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从起源上看,他认为“世界2”是从“世界1”中突现出来,而“世界2”又突现出“世界3”。从关系上看,他认为“世界1”和“世界2”能相互作用,“世界2”和“世界3”也能相互作用,但“世界1”和“世界3”之间却不能直接地发生相互作用,而必须以“世界2”作为中介才能相互作用。这就是玻普的“多元相互作用论”。该理论既阐明了作为心理过程的主观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也阐明了主观精神世界(心理过程)与客观精神世界(客观的思想内容)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尤其是玻普的“世界3”的新颖见解为全面了解心物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历史上的哲学家论及心物关系时仅将视野局限于物质世界与主观精神世界方面,而忽视了独立自主的科学知识作为第三世界对象所具有的特征及其重要影响。所以,玻普指出:“我们的心、我们的自我,没有它便不能生存;它们是牢牢地固定在第三世界之中的。应该把我们的合理性、批评的和自我批评的思想与行为的习惯,归功于同第三世界的相互作用。应该把我们智力的发展归功于它,也应该把我们对于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工作的关系以及工作对我们的影响归功于它。”
由于“世界3”是人类精神的产物,即心身相互作用的产物,因此对心身问题的研究理应包括对“世界3”的认识。从这意义上讲,玻普在心身关系上确实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见解。但不可否认,玻普的理解中存在着一些与唯物论相背驰的观点。例如,他认为“三个世界”都是实在的,而“实在的”并非指“现实的”,而是指可独立存在的事物。显然,玻普所指的“实在的”概念具有本体论的意义,“实在的”指称同义于“存在”。既然“实在”即指“存在”,那作为“世界1”的物质世界及其“世界3”中某些作为知识、理论的物质载体的刊物、书籍、艺术品等具体物质,理应被看作是可以离开认识主体而独立的存在物;而作为主观精神现象的“世界2”及其作为“世界3”中那些未被物化的概念、猜测等则显然不具有物质形态,但玻普却也将它们视为“实在”,这就形成了概念上的混乱,同时也违背了传统唯物论的基本原则。
三、二元相互作用论
尽管当代脑科学研究已日益深入分子水平,但“心身(脑)”问题并未获得最终解决。为了说明“心”与“身(脑)”的不可分割性,许多科学家用“心”“身”相互作用的方式来解释心身现象。澳大利亚神经生理学家艾克尔斯(J.C.Eceles)提出的“二元相互作用论”就是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心身观。
作为诺贝尔奖获得者,艾克尔斯自然承认精神现象的产生与人脑的神经中枢系统有关。但受神经生理学所限,人类还无法从细节上具体解释作为人类特征的精神(心理)现象究竟是怎样从人脑中产生出来的。尤其对具有高度自觉性、统一性、整体性特征的自我意识更无法加以合理地解释。为此,艾克尔斯对“心脑同一论”感到不满意,认为自我意识尽管是人类智能进化的结果,但它出现后相对于大脑皮质已有了某种独立性。所以,大脑是物质实体,自我意识或意识到的自我则是精神实体,两者都能独立存在。正因为自我意识、精神不属于大脑,而是独立实体,它才能与大脑相互作用,从中消除主观与客观之间的对立。这种相互作用表现为:大脑皮层能发挥接受信息的功能,而自我意识则能主动地对各种信息进行加工、处理。所以,大脑皮层与自我意识是在属性与功能上不同的两种形态。由于两者的相互作用与分工合作,人类的意识经验才能得以产生。这就是艾克尔斯的“二元相互作用论”。
艾克尔斯认为,他的“假说”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自我意识的能动地位,并能对非逻辑性思维与创造性想象的产生机制作出较为合理的解释。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艾克尔斯的“二元相互作用论”并未摆脱理论困难。因为“心脑二元论”的理论前提是把精神、意识与作为物质实体的“身(脑)”完全对立起来。这样,精神、意识也就被看作是一种与物质毫无联系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既然精神、意识与物质性的肉体毫不相干,那也无法干扰人体及其相应的行为,精神、意识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有鉴于此,艾克尔斯的“假说”一经提出,便遭到了某些学者的批评。萨维奇(C.W.savage)就曾向艾克尔斯质疑:如果精神、意识是非物质的,非物质的精神、意识就不能与物质系统相互作用;如果精神、意识对脑的作用,像一个神经元作用于另一个神经元,那么精神、意识就不是非物质的;如果与脑相互作用的精神、意识既不是物质的,也不是非物质的,那么精神、意识就是神秘的。
可见,将精神、意识与大脑看成两个独立实体的“二元相互作用论”并没有合理地解释心身(脑)关系,反而引起了思想混乱。更为严重的是,将精神、意识看作一个独立实体,其结果往往会过于夸大精神、意识的作用,使其陷入唯心主义“一元论”。事实也正是如此,艾克尔斯在此后的许多著作中已表露出这种倾向性。在《自我及其脑》一书中,艾克尔斯讲到:“自我意识、精神作用于神经中心,能修改这些神经事件的动力学的时-空模式。因此,我们提出自我意识、精神对神经事件能施加一种卓越的解释与控制。”而在《脑与自觉经验》一书中,艾克尔斯更为明确地表述了唯心主义一元论观点。他说:“脑与意识、精神的相互作用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意识。脑从意识、精神那里接受一个意志作用,转过来,脑又把精神传给意识经验。但十分清楚的是,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第一性的实在是我们的意识,其他一切都是派生的,是第二性的实在。”由于艾克尔斯将意识看作是第一性的,一切从意识而来,又返回到意识中去。这样,他便摆脱了在唯物论与唯心论之间摇摆与游离状态,由二元论者转变为唯心主义一元论者。
艾克尔斯作为一个世界著名的神经生理学家,在科学上能从机能依附于生理结构的普遍性原理出发,承认精神应依赖于大脑中神经元的排列及其综合活动。而对经验材料作哲学概括时,却暴露出明显的二元论倾向,最终甚至滑向了唯心主义一元论。依据同一材料所作的科学概括与哲学概括竟会如此大相径庭,这说明单凭自然科学唯物主义无法克服唯心主义思想的影响。即使自然科学家在科学研究领域卓有贡献,但如无坚定的唯物主义立场,不善于进行辩证思维,很可能将科学的新成就纳入错误概念的框架之内,作出二元论或唯心主义一元论的错误结论。所以,自然科学家应自觉地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并运用到自己的研究实践中去。
四、突现的相互作用论
斯佩里(R.W.Spery)是当代著名的脑科学家。他认为,传统的心身论无法解释实验中所获得的新事实,于是从20世纪50年代初就试图在理论上探索脑与意识问题。此后,在寻求心脑关系的合理模型中度过了30年,几经曲折,终于形成了“突现的相互作用论”,在哲学与心理学界引起了一定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