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拿到印单了吧。”教室前头,金泽老师发话。
参赛的选手都到齐了,金泽老师把印单都发下去。
单子上面印了最终自选曲目比赛的题目。
“让人重生的东西。”日野念出声来,表情有一丝困惑。
“怎么每次的题目都这么怪啊。”夏绪看着手里的单子,无力地伏在桌面上。
“这就是比赛啊。”她身边火原发话。脸上一副深思的表情。
“得了,火原,你可不适合这钟深沉的表情。”夏绪看了打趣到。
“呐,你这是变相说我肤浅对吧。”火原眯起眼睛,盯着夏绪。
“啊拉,看得出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不说你了。”夏绪温和地笑笑。
“是啊。”火原学着夏绪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想柚木了。”
“扑哧——”夏绪忍不住笑出声来,拍拍火原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很像怨妇哎。”
“真元寺——”火原一下子立起身子,眼睛微微眯起,对夏绪的用词非常之不满意。
“嗨,嗨。我错了。”夏绪双手举起,极为没有诚意的道歉。
“我说,两位,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吧?”一个声音插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泽老师已经站在这两个人面前,斜眼看着这连个人胡聊乱侃。
“金泽老师。”夏绪心虚冲着他笑笑,拿起自己面前的单子煞有介事地看起来。
“老金,不要那么严肃嘛。”火原仍旧嬉皮笑脸,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单子继续看。
令人重生的东西。
夏绪紧紧盯着这个题目,那些逝去已久的东西突然浮现在脑海中,那些记忆如同滴在岁月里的水珠,原本是晶莹透亮的,还闪烁着摄人的光,慢慢的,在岁月的悬尘中泅成五彩,闪烁着阳光的明丽或是幽深的黑暗或是爽凉的彩虹,或是朦胧的无色。
那些记忆在这许许多多的物质中积沉,淘洗,晾晒,渲染。
来到这个世界18年了吧,自己重生18年了,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梦,终究会有醒的时候,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前那个世界反而模糊了,有些讽刺的微凉。
然而是梦是醒又有什么不同呢?庄生晓梦迷蝴蝶又有何不可。
呐,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豁达了啊,她禁不住轻笑出声。
令人重生的东西,她还会想到什么呢?
她想到那次的布拉格之旅,那次在布拉格收获的感动,在布拉格她寻找到的音乐的意义,在布拉格她可以正视那些之前每每她回望时都会感伤的回忆。
那也算是重生吧。
想到这,她心情禁不住变的好了起来。
“有思路了?”身边的火原悄声问。
“对啊。”夏绪笑容异常明媚。
“笑的那么灿烂干嘛。”火原时刻不忘吐槽,还记着刚才夏绪说他的话呢。
“沉醉在本小姐华丽的笑容之下吧。”夏绪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但是这个动作做过以后,立刻表情就僵住了。
嘴角抽动一下,我的天,我竟然被景吾的自恋给传染到了。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而后,她开始耷拉脑袋在一旁做自我检讨,满脸幽怨的表情。
火原和树额头爆出一个十字花,太不华丽了。
【火原也被传染到了?】
天空上雪白的云朵穿行,日光明媚,掠过点点碎金,照在人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一点让人感觉不到这已经是深秋。
夏绪坐在天台之上,拿着乐谱,耳朵里塞着耳机,脸上的表情很是陶醉。
这真是块风水宝地啊,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上来。
过了一段时间,夏绪还是觉得练习小提琴比较好,摘下耳机,去拿一边的琴盒。
每次打开琴盒,心里都是一阵激动。
能不激动么,价值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的琴。
她禁不住扬了扬嘴角,拿起琴。
扬弓,手指滑动。一串音符响起。
是布鲁赫的《第一协奏曲》
曲子双颤音,双泛音很多,手指跳跃幅度很大。
她却莫名觉的愉快。
一曲终了,胸膛里像是有什么要呼啸而出。
难道让我学着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对这天空大喊一声来直抒胸臆么?
切,我才不做那么没品的事情呢。夏绪撇撇嘴。
“啪啪……”一阵掌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她惊讶地转过身。
“莲。”夏绪惊喜地叫出声,“你怎么在这”
话一说出口,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天台又不是自己的,凭什么莲不能来啊。
她冲他微微一笑。
月森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眼里多出一丝笑意:“只是突然想来天台吹吹风。”
夏绪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莲,这么文艺腔真不适合你啊。”
月森看着眼前蓝发的少女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受了感染,自己脸部冷峻的线条也禁不住变的柔和起来:“刚才的演奏很棒。”
“是么。”夏绪收敛起夸张的笑容,嘴角的笑容变得浅淡而温和,淡紫色的眸子里却熠熠生辉,“谢谢你的夸奖。”
月森点点头,微微侧过身,仰头,望着天空失神,似乎又在思索着什么。
“啊,对了。”夏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我好像很久没听到莲你的演奏了呢。”
“嗯。”月森扭过头去看她。
“莲对音乐很执着,很专注呢。”夏绪靠在栏杆上,表情有些慵懒,“我很喜欢莲对音乐的态度啊。”
月森一愣,似乎对她说的话有些微微吃惊,浅褐色的眸子渐渐加深。
“你不也是如此吗?”月森淡淡开口。
“对啊。”夏绪赞同地点点头,“对音乐的执着,这大概是我和莲的共通之处吧。”
“可是……”月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迟疑,再次开口,“我的音乐里……缺少感情。”
他的声音依旧冷清,但是里面却有一丝淡淡的惘然。
夏绪愣住了,她没想到月森会坦诚地跟她说这一点。
在她的感觉里,月森一直是一个骄傲的人,在音乐上不断追求完美,他自己也在不断的努力。即使月森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在音乐上一直把她视为强劲的对手和追逐地对象。
她只是没想到月森会坦然地跟他说他自己的不足,即使在夏绪眼里,这也算不得不足。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莲,你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呢,莲的音乐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因为莲是个内敛,感情不易外露的人呢。”
好像是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了,她也曾经一度以为技术可以弥补情感上的不足,她拼命的练习,拥有了太过娴熟的技术,但是却不能很好了解作曲家的用心,自己的音乐也有一丝冰冷,她的老师告诉她:“即使你有完美的琴技,而你没有足够的情感来配合的你的琴技,也只能做个小提琴演奏家,成为不了音乐大师。”
她后来是怎么做的呢?
后来,她拿到乐谱,首先会是反复钻研琢磨乐谱的含义与背景与作曲者的用心,她甚至无数次地模拟场景,体验生活,努力调动整个大脑来想象。
在生活里,即使不练习小提琴的时候,遇到什么令她感动的场景,即使是再不起眼的事情,她都会反射性地在头脑里搜索最适合这以场景的曲子,如同给电影找配乐一样。
一开始是强制地进行这种“情感练习”,可是时间一久,就会形成了习惯,而拉琴的时候,自然而然把自己投身在想象的场景中,拉出自己的情感与心情,拉出作曲家的情感,把整个身心投入到演奏中,而不只是手指在舞动。
而莲跟她当时的情况并不相同,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冷清的人,这一点也影响到了他的演奏,但是他的琴音需要人仔细地倾听,才可以听出在按乐谱中规中矩的演奏以及娴熟的琴技下掩盖的不一样的东西,也许莲的演奏变如同他的人一样,外表冰冷,但是却有一颗温暖的心。说像休眠火山也可以。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琴音里渐渐多了很多东西,也许他之前演奏掩埋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冒出。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对音乐的直觉,所以她从一开就不认为莲的音乐是冷酷而没有感情的。
月森听了她的话,有些明显的愣怔。
“啊拉,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啊?”夏绪笑的很温和,但是眼睛里却写满了信任,“我可是一直都很期待莲的演奏啊。”
“期待吗……”月森无意识地低喃出声,猛然反应过来,微有失神的浅褐色眸子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
“谢谢你,夏绪。”月森的声音有些低沉。
“啊拉,没什么好谢的。”夏绪不在意地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摆出一个笑脸,“如果真谢我的话,请我吃蛋糕吧。”
“好。”月森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小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哎?”夏绪睁大了眼睛,“莲我是开玩笑的,不用了拉。”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放学一起走吧,我知道有家店。”月森看着眼前蓝发少女窘迫的样子,竟然会觉的很有趣。
这次换夏绪呆住了,斜眼看着月森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莲,你真是好人啊。”夏绪突然就笑的眉眼弯弯了,不再推脱,“下次我请你好了。”
心里却不住泪奔,我什么时候就染上芥川慈郎的毛病了,跟他一个档次的了。
请你吃蛋糕就是好人了啊,估计下次有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这位一贯冷清的音乐世家的贵公子难得暗地里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