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次西北、西南两线作战深刻的让泰正帝认识到战争是最烧钱的举动,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眨眼就没了。从历史来看,和亲肯定会带来短暂的和平,将来帝国和鞑靼肯定会再战,泰正帝需要时候充盈国库,做战争做准备,须知汉朝时若没有休养生息的“文景之治”积淀,也就没有汉武帝后来的爆发。
至于开设互市嘛,大燕国精明的商人还干不过鞑靼人?更何况,帝国还能从中收取一份赋税。
接下来,就是送那个倒霉公主去鞑靼和亲。
先帝的女儿们都已经出嫁做母亲,而泰正帝膝下年龄最大的公主还在换牙呢,那里来的适龄公主?
好在历朝历代和亲的公主无数,但像文成公主那样正儿八经的公主极其罕见,大部分都是像王昭君这样临时封给与公主封号的山寨货,泰正帝命鸿胪寺和宗人府一起挑选山寨公主,预备送到鞑靼做大阏氏。
消息放出后,燕京皇族、世家贵族心惊胆战,生怕女儿被选中去和亲,谁都知道将来和鞑靼肯定会打起来,女儿就化作炮灰了,很多人家甚至匆忙把女儿嫁出去,一时间燕京豪门喜事如云,睡莲四处送贺礼喝喜酒,各种社交活动跑的腿软,身体虽累,但是心里暗自庆幸星河这个正牌公主年纪还小,躲过了此劫。
最终山寨公主的头衔尘埃落定,皇室的一个郡主被册封为公主,即将跟随鞑靼使团和亲。
说起来,这个郡主和睡莲还有些转折亲——正是永嘉公主的老来女、品莲的小姑子淑熙郡主,永嘉公主四十方有此女,疼的不得了,早早请封了郡主,想多留几年再出嫁,不料飞来横祸,被推向了和亲的道路,永嘉公主肠子都悔青了,四处请托求人改换人选,说驸马府的长孙女也正值妙龄,她愿意用长孙女替换亲闺女!
得知此事,品莲都快要气炸了,永嘉公主的夫婿是游驸马,品莲的夫婿是游驸马原配所生的游大少,驸马府长孙女是品莲的亲闺女真姐儿!果然不是自己的血亲就不心疼啊,凭什么要拿我的闺女换你的闺女?!
游大少当然不愿意长女去和亲,可碍于孝道,他不敢明面上顶撞永嘉公主和父亲,干脆采取感情攻势,以退为进,和品莲真姐儿母女在祠堂哭亡母去了。
压力全部落在游驸马身上,他左右为难,对他而言,淑熙郡主和真姐儿都是他的血亲,他都不愿意,可是他一介只知吟风弄月的闲散驸马,附庸皇室过活,根本没有政治资本左右朝廷的决定,朝廷定下的是淑熙郡主,游驸马可没有底气用孙女替代女儿,免得触怒皇上,失了圣眷。
游驸马做出了决定,可是驸马府虽然叫驸马府,但从来不是驸马说了算。
永嘉公主和丈夫翻脸,整日在外托人帮忙游说,永嘉公主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宗人府那边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反正都山寨公主都出自游驸马府,他们有个交差的就行。
这下品莲慌了神,从祠堂跑回娘家求助,可是娘家亲哥哥宁祥外放做官,鞭长莫及不说,也帮不了多少;舅舅淮南伯一介退休宫廷乐师能有什么发言权?舅母安宁公主心里对真姐儿心生怜悯,觉得皇姐永嘉公主做的太过分了,可是她亲哥哥承平帝在位时,尚可以出手帮忙一二,如今是侄儿泰正帝在位,除了节庆时进宫朝贺,她已经远离宫廷许久,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伤心绝望之下,品莲去宁园找睡莲帮忙,前段时间睡莲陪同皇后娘娘去临淄王府游玩,全京城都知道顺平侯夫人和皇后交情匪浅,为今之计,只有求睡莲进宫帮忙游说了。
品莲声泪俱下,“好妹妹!求你救救真姐儿!以后我们夫妻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若这辈子还不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还这份恩情……”
泪水****了手帕,睡莲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品莲,亲手泡了新茶端给品莲平复情绪,待品莲慢慢止了泪,睡莲方问道:“三姐姐莫慌,我且问你,淑熙郡主封公主去鞑靼和亲之事,是家事呢?还是国事?”
品莲是饱读诗书的人,想了想,答道:“这——既是儿女婚嫁的家事,也是两国邦交的国事。”
睡莲颔首道:“姐姐说的很是,所以皇上才会派鸿胪寺和宗人府一起挑选公主啊。鸿胪寺主管邦交,宗人府打理皇族内务,可是呢皇族不同于咱们民间的宗族,皇族的内务,有时候也是国事,所以淑熙郡主和亲之事总体来说,还是国事。”
睡莲目光一冷,继续说道:“妇人不得干政,纵使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也不敢参与政事,永嘉公主何德何能左右朝政?姐姐安心在家便是,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品莲内心一喜,果然旁观则清,睡莲说的字字在理,不过到底放心不下,品莲惊喜的目光有些迟疑,呐呐道:“果真如此,我担心——。”
睡莲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并没有接茬,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品莲身为人母,关心则乱,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品莲姓颜,皇后娘娘也姓颜,都是同族,成都老祠堂里,供奉着同一个祖先,真姐儿身上也有颜家的血液,去和亲鞑靼风险太大,鞑靼和大燕国再次开战,真姐儿和娘家稍有来往,搞不好会被说是里通外国,会影响到皇后娘娘,睡莲相信,这绝对不是皇后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品莲大可安心,一个老公主如何斗得过皇后呢。
这些猜测睡莲不敢和品莲直说,因为皇后是君,她是臣,上位者希望臣顺着她的心意走,但不希望臣猜透她的心思,须知揣摩君心是死罪,但是身为人臣,若不费功夫找准上位者的思维脉络,那么他离下台就不远了。
这样就形成一个悖论了,睡莲总结的意思就是:我要懂,但是要表现的不懂。说话基本打哑谜,藏头还不露尾,免得授人把柄,惹祸上身。唉,伴君如伴虎。
为了麻痹公主婆婆,品莲回到家里,故作绝望的和游大少继续在祠堂哭故去的原配婆婆,没过几天,果然传出曹太后怒斥永嘉公主以妇人之身干涉国事,言行不检,按照惯例,永嘉公主怕是要降了品级圈禁的,可是念在其女和亲千里份上,曹太后只是命其闭门思过。
永嘉公主赔了夫人又折兵,眼睁睁看着封为“庆平公主”的宝贝女儿和亲鞑靼,还失了圣眷,幽闭在驸马府不出。
从此以后,永嘉公主和品莲婆媳关系更为恶劣了,公婆都在世,品莲夫妇两个不好搬出去单过,游驸马受尽夹板气,干脆拼了老脸要儿子在辽北谋了外放武职。
品莲带着儿女跟在任上,辽北之地清寒,不过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很多年以后,驸马府已然败落,昔日富贵已成云烟,游大少却积累军功给儿子挣了个世袭军职。
在辽北的寒风磨砺之下,品莲从温柔少妇变成泼辣果敢、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某天看见相貌神似年轻时候自己的外孙女在案上焚香填词,那一刹那的剪影似曾相识,年少时诸多记忆席卷而来,化作品莲苍老唇边一抹感慨的微笑,当然,这是后话了。
话说新鲜出炉的庆平公主启程和亲,这意味着西北将士马上就要凯旋,燕京家有征夫的府邸一派喜气,宁园也不免俗,丈夫和两个孩子快要回来了,睡莲高兴之下,当月给家仆发了双倍的月钱,还额外做了一套新衣。
入夜,宁园。
睡莲沿着银河之路走去,睡莲池边,许三郎挑着眉毛说道:“肥莲,你想我了没有?”
睡莲嗔道:“我整天想着我两个儿子,哪有时间想你?”
许三郎猛地往池水一跳,睡莲忙叫道:“我开玩笑的,你莫要生气嘛!”
许三郎从水里冒出头来,笑道:“你若想我,就跟着跳下来。”
睡莲咬咬牙,纵身跃下,这池水居然是温的,可是许三郎却消失了,蓦地,睡莲闻到一股甜腥味,猛然发现池水变成血水!
啊!睡莲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外间值夜的丫鬟点燃了宫灯,轻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依旧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潮湿,只是血腥味消失不见,有股淡淡的尿臊味,睡莲摸了摸睡在身边麒麟两兄弟的下身,苦笑道:“两个小家伙一齐尿床了,来收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