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十八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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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颜府九爷颜志成漫不经心的看着大船靠港,指挥小厮婆子们架上青布帷帐,方便女眷下船。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拨人——京城十大纨绔中就有六人在此!六个华服公子肆无忌惮大声谈论着春意闹的四大红牌,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来接永定侯府的三爷许承曜的,殊不知许承曜已经“扬名”成都,开创了“平生不识许承曜,妄称纨绔也枉然”的名头。

饱读圣贤书的姚知仁听得眉头紧皱,泰宁侯府世子陈钟瞧见了,大雪天的摇着洒金川扇晃荡过去和他搭话:“姚兄,待会接了承曜,和我们一起喝酒去吧。”

姚知仁毫不犹豫的回绝,陈钟也不恼,嘻嘻笑着回到纨绔阵营,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纨绔阵营一阵哄笑,安顺伯府的七少爷薛辅悄声道:”嗳,你们收敛些,那姚木头是我表哥,若是被他告上一状,不用我老子动手,我姑姑就先要捶我了!”

他姑姑就是姚知府的夫人、安顺伯的亲妹子,无论在出阁前做小姐,还是出阁后做夫人,都是个彪悍强势的角色。

正谈笑着,大船抛锚靠岸,锦衣貂裘的许承曜没等放下踏板,径直挽着缆绳从五米多高的船头甲板跳到岸上,稳稳落地!

陈钟一行人兴奋的迎了过去,纷纷叫好:

“还以为你在卧龙书院当书虫了,没想这身功夫还没放下。”

“承曜风采不输当年!话说春意闹的几个姐儿都为你害了相思病,如今解药来了,那姐儿的病必好!”

“张兄说的是什么话?当初那几个姐儿早就成残花败柳了。我包下了春意闹最新的四大红牌,在晚宴上就能瞧见了,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许承曜先和姚大郎和颜九爷打了招呼,而后被纨绔们簇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许承曜哈哈大笑,“大老爷们猴在马车里怪没意思的,自打迁都以来我是第一次来燕京,今日定要骑马逛遍京城!”

这时一直缩在一边的永定侯仆人们急着冲过来,为首的老仆叫道:“三爷且慢!侯爷派奴才们来接您!接风宴已经摆好了,侯爷和侯夫人都等着您回去呢!”

许承曜收去嬉笑之色,“好没眼色的奴才!爷要和朋友小聚,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去。”

老仆跪下磕头道:“可是侯爷和侯夫人都在等您,老奴没法回去复命啊。”

许承曜翻身上马,冷冷道:“爷要去什么地方,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做主。”

言罢,众纨绔齐齐上马,马鞭四鸣,奔腾而去。

老仆不知所措,姚知仁一脸鄙夷,颜九爷浅笑不语。

此时踏板以及架好,姚大人第一个下船,颜九爷一介武夫,上前抱拳行礼,感谢姚大人带着侄女和外甥女来京,姚大人客气了几句。因后方还有无数船只等着入港,时间紧迫,闲话少叙,九爷和姚大人指挥行李装车,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女眷方下船坐上马车。

颜睡莲和王素儿携手下船,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银狐皮裘披风、戴着风帽、紫貂围脖、踏着黑熊皮靴子,厚实的衣物包裹着表姐妹,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见了九爷,表姐妹盈盈下拜行礼。

九爷笑道:“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孪生姐妹呢,睡莲,一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和你素儿表姐一般高了。”

在船上晃荡久了,站在陆地上反而觉得有些眩晕,头脑一时短路,颜睡莲连连傻笑不语,生怕说错了话,倒是王素儿上去寒暄了几句。

九爷倒是不在意,轻松吩咐道:“外头冷,扶两位小姐上马车。素儿睡莲,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行程,你们且先忍耐,老太太在家等着你们呢。”

马车出了通州港,沿官道一路向北,从永定门入燕京外城,正阳门大街上走了一半,左转弯到猪市口西街,经过骡马市街,往北入宣武门大街,从宣武门进入燕京内城。

入了内城就是权贵云集的西城,先是宣武门里街,接下来就是西单牌楼、西单牌楼南街,路过丰城胡同时,两行人分道扬镳。

姚大人一行左拐入丰城胡同,姚府就在丰城胡同北面。

颜九爷一行则一直往北,入西单牌楼北街、西四牌楼、西四牌楼北街、右转崇国寺街到达燕京北城,从德胜门西街北上,转钟鼓楼西街,从一条小巷子入北城日忠坊广化寺街,颜府就在广化寺街西,靠着什刹海。

颜府东角门的小厮见自家车马来到,连忙开门迎接,还卸了门槛方便马车直接入府。

马车入府,却也不停下,直接沿着甬道到了内仪门(也叫二门),两个穿青的婆子打起厚重的门帘,扶着素儿睡莲下马车,从内仪门西角门入内院。

又上了暖轿,由两个粗壮仆妇抬着,过了一道小垂花门后,表姐妹二人下了暖轿,早有几个衣着素净体面的妈妈丫鬟们顶着大雪北风候在廊下,在表姐妹下桥的同时就打着伞迎过来。

过了穿堂,绕过一架小叶紫檀架子大理石大插屏,便是颜老太太的居所松鹤堂了,丫鬟妈妈们收了伞,引领着表姐妹从左边的抄手游廊往正院五间上房走去。

两个模样清秀的丫鬟齐齐打起石青色西番花夹板门帘,朗声笑道:“九小姐和表小姐到了!”

睡莲素儿刚一进门,便觉得一阵暖香袭来,里外温差太大,睡莲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角余光瞥见素儿紧抿嘴唇的样子,顿时明白此刻表姐差不多和自己是一番处境。

“我的儿!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太太由四个贵妇前前后后簇拥着,颤悠悠迎过来,后方还跟着几个少女并丫鬟婆子若干。

“祖母!”

“外祖母!”

睡莲素儿齐齐跪下磕头,磕到第二下时,老太太一手一个拉表姐妹起来,目光在两人脸上身上流连,“这番打扮,倒像一对孪生姐妹似的。”

睡莲素儿相视一笑,其实她们并没有事先商量穿成一样。因蜀地温暖,冬天不太冷,表姐妹都没有置办过厚重的皮裘,所以睡莲早在大船到天津时就穿上了杭州港伯母送的银狐披风。而素儿箱子里的几件皮草都是亡母当时的嫁妆,素儿思量再三,觉得穿着亡母的旧衣会引起外祖母的忧思,干脆也换上大舅母送的新衣。

王素儿道:“这披风靴子是大舅母的心意,派了两个妈妈送到杭州港码头,说京城不比蜀地,冬天很冷的。”

不知是睡莲在马车上颠花了眼、还是被暖香熏晕了头,睡莲只觉得王素儿提到大舅母时,屋子里好几个人面露不屑,嘴角闪过一抹讽刺笑意。

王素儿在母亲去世后心思愈发细腻,此刻也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了,她嘴角微缩,心下顿时慌乱起来:初次见面就说错话……。

“大嫂有心了,真疼侄女外甥女。”方才搀扶颜老太太的贵妇笑盈盈说道:“瞧瞧这对表姐妹的人品模样,真真的可人疼呢,母亲,快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去炕上坐着暖和暖和,也让我们四个妯娌细细瞧个够。”

贵妇一番打趣,屋子的气氛又活络起来,王素儿感激的对着贵妇一瞥。

“老九媳妇说的对,我老糊涂了,这两个丫头舟车劳顿了一个多月,想必是极其累的。”颜老太太拉着表姐妹的手朝临窗镶楠木万字不断头大炕走去。

厅堂下烧着地龙,旁有火墙、大炕,屋子里虽无明火,但温暖如春,因有姑太太去世,撤去了鲜艳的纹饰,炕上的褥垫引枕、椅子上的靠背椅搭都以素净为主,即使有花纹的,也都是暗花。

早有丫鬟候在炕边,帮睡莲素儿脱了银狐披风和紫貂围脖,簇着颜老太太在炕上一左一右坐定。

丫鬟奉上茶来,是冲泡得极酽的大红袍,饮了半盏,驱去寒意。

颜老太太端着茶杯不饮,看着表姐妹喝茶之后脸色好转些许,便将茶杯搁在炕几上,“身子暖和些了?来来来,我带你们认认亲戚。”

临窗大炕左右两边各摆着五张黄花梨圈椅,坐着四个贵妇,个个都面带无可挑剔的笑容。

睡莲素儿下了炕,准备行礼。

颜老太太先是指着左手第一张圈椅上穿着鸭青色通袖袄贵妇说,“这是你五舅母。”

这边是颜府当家主母五夫人杨氏了,王素儿敛衽行礼,“拜见五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