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十八钗
21578600000327

第327章

子龙挨训,是因为他吵着要弄一条小船自己杨帆起航,独立操纵,可是外头那么危险,许三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当然不肯答应,还顺道迁怒了一把,可怜子龙撞在枪口上了,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圈,就是忍住不掉下来,待许三郎走后,睡莲端着给星河子凤做的小点心进来安慰子龙,子龙突然扑在睡莲怀里呜呜大哭,睡莲抱着已经齐胸高的长子,想起了他还在襁褓时的样子,那年她就是这样抱着哭声震天响的他去了南京,眨眼六年过去了,不仅感慨万千。

皇后点点头,说道:“长子嘛,总是要求严一些,许总督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临淄王在船上这几天也是日日听翰林学士讲课,我瞧着他也是一个人寂寞无聊,不如把子龙送过来和他一起学吧。”

睡莲苦笑道:“不是臣妾谦虚,子龙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他就是来了,也听不懂学士们讲的是什么,反而耽误了临淄王的学习。”

再说子龙七岁,临淄王已经十岁了,小学一年级和四年级的放在一块就是大眼瞪小眼,没什么共同语言。

皇后笑道:“那里就耽误了,子龙很聪明,多听听就明白的,他们上午听学士讲课,下午练练拳脚功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路走的慢,为了安全,晚上还要停下来歇息,听说还要足足二十天才能到燕京,别憋坏了孩子,就让子龙过来吧。”

皇后发令,谁管不从,睡莲只得应下,晚间和许三郎说了此事,无不忧心道:“……我担心子龙胡打海摔惯了,说话又口无遮拦的,万一得罪了临淄王,或者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利用,可是皇后如此笃定,我也不敢再推辞。”

许三郎却很放心,说道:“身在官场,要学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当年我给先帝办事,很亲近还是魏国的皇上就是这个道理。临淄王是嫡长子,将来——皇后要子龙陪太子读几日书,也是拉拢的意思,皇后娘娘高瞻远瞩啊,早就开始给皇长子铺路了。再说子龙还小,童言无忌,说错话也没什么,说不定临淄王还更喜欢这样的……”

次日一早,子龙两手空空来给睡莲辞别,睡莲嘱咐了好几句,子龙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下。临行时,子凤无所谓的玩着九连环,看都没看亲哥哥一眼,倒是星河依依不舍的说:“哥哥晚上早点回来。”

子龙说道:“诶,哥哥我去去就回了。”

睡莲看着子龙跳脱的背影,心想这孩子手拿金箍棒,脚踩筋斗云,就能cos孙大圣说“俺老孙去也!”那里像是陪皇子读书的模样。

皇后的大船平稳如陆地,周学士讲的激情澎湃,徐子龙听得云山雾罩,周学士说的每个词他似乎都明白,可是凑在一起就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睡莲的叮嘱还是有效果的,子龙虽听不懂,但也没打瞌睡,他的坐姿笔直挺拔,一副好学生模样,看的周学士频频点头,觉得他是个好学的孩子——其实子龙权当自己在蹲马步而已。

半个时辰后,周学士暂停授课,去隔间休息,临淄王从座位上站起,活动着腰杆,却见子龙煞有其事的取了纸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临淄王问。

子龙头也不抬,说道:“写信。”

七岁的小屁孩,给谁写信,再说这时候在船上,谁给送信?临淄王好奇的问道:“你给谁写?”

子龙说道:“姚家的安姐姐。”

安姐儿是童年的玩伴,在南京孝期满后,回燕京去了,起初临淄王还经常想起她,后来渐渐长大,也就淡了,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临淄王觉得不妥,说道:“姚安快九岁了吧,男女授受不亲,她才不会理你。再说你也要到燕京了,用不着写信的”

子龙说道:“我娘也这么说,过了中秋我就满七岁,所以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我要好好写,到了燕京亲手交给她。”

笔触一顿,子龙问:“‘鸬鹚’二字怎么写?”

临淄王写了“鸬鹚”给子龙看,子龙照猫画虎的写了,还没写几句,又问:“彩虹的虹字怎么写?”

临淄王无语的看着子龙上不得台面的狗爬字,还有宣纸上东一滴、西一滴的墨水点子,便将子龙挤开,抢过笔墨,说道:“你说,我写。”

子龙也不客气,说道:“这次我也坐船回家,可我爹把江面都清空了,根本看不见你以前在信中说会捕鱼的、叫做鸬鹚的大鸟,昨天下午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雨,天边又出来这么长、这么粗、这么弯的彩虹,很好看啊……”

临淄王觉得子龙的话粗俗,根本配上不自己这笔好字,于是信笔写道:“昨日骤雨初歇,日影化为虹,轮势随天度,桥形跨海通。其色如逸照含良玉,神花藻瑞金……”

很多年以后,徐子龙回忆起小时候的天真无邪,暗叹命运的拐点,就在不知不觉中。

盛夏七月,这群庞大的船队终于到了通州港,由此一行,睡莲终于明白了后世为何说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是劳民伤财了,为保证安全,前后十来里的航道和驿道都是封闭的。

而且每到一个城市,当地的官员都要跪送礼物,这其中有普通的蔬菜水果冰块,或者土特产,想献媚的还夹带珍宝等物,而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官员自己掏腰包,全部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直到新皇后下了懿旨,不准劳民伤财,这才消停了些。

到了通州港口,当然还是“让领导先走”,睡莲的船只足足在港口等了一个时辰才轮上,子凤和星河都等睡了。

宁园的马车也久候在此地,七月酷暑难耐,马车里的冰盆换了一遍又一遍,储存的冰块耗尽后,终于盼来了主子。

好在睡莲船上有足够的冰块,可以撑到宁园,要不然这么热的天,马车窗户那点热风会憋死人的。

许三郎要护送皇后一家子回紫禁城,所以先走了,护送睡莲和三个孩子的,除了筱大郎和筱二郎这两个家将,居然还有娘家人宁珂!

宁珂现在间谍部门通政司混,他来做什么?难道皇上登基的几个月里,燕京的局势依旧紧张么?

大胖子宁珂擦了擦满脸的油汗,道明了来意:“燕京倒还太平,就是最近盛传大运河船只遭遇刺客,还闹水鬼,说的有鼻子有眼,七婶娘悬心,就要我来瞧瞧,带一队人送九妹回家。”

一听是七婶娘柳氏的意思,睡莲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眼角也发酸了,强笑道:“我们一路上平安的很,那里有什么刺客水鬼的?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以讹传讹罢了。劳烦七哥哥回去和七婶娘说,我们一切都好,莫要惦记这,过几天我就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走走。”

言罢,要子龙、星河、子凤出来行礼认七舅舅,宁珂笑面佛似的受了三个小外甥的礼,还每人送了一个锦盒,说是里面一些小玩意。

上了马车,才觉得相比而言,还是船上舒服,颠簸到了积水潭宁园,觉得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三个孩子连同两个姨娘都洗洗睡了,只有女主人睡莲还带着朱砂等人打点从南京带来的风物,预备明日送给世家好友。

添饭和添菜两姐妹这六年留在宁园打点,工作很清闲,都已经是母亲了,添饭身材窈窕依旧,而添菜吹气似的膀大腰粗,面若满月——而且还是双下巴,很难想象这是一对孪生姐妹。

看着朱砂惊异的目光,添菜不好意思的说:“生三丫头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后来足足坐了三个月的月子,每天各种补药、补品的吃着,胖了之后就再也没像添饭姐姐那样瘦下来……”

见缝插针的,两姐妹将这六年亲戚世交家里的变化和睡莲她们细细道来:

先说本家永定伯府,在睡莲离京的那一年就分家了。二房和七房是庶支,随便分了些产业就打发了,这两房没吱声,卷铺盖走人,单门独户过日子去了。

说到这里,添菜惊叹道:“……夫人,奴婢以前小瞧了这位寡妇二老太太,丈夫去了那么早,老太太将诸多儿女抚养成人,娶媳妇的聘礼、嫁女儿的嫁妆一样都不差,居然还攒下了不少家私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东城置办了六进的大宅子,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反而是现在过得最好的一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