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辕已经醒过了来,他身上污秽不堪,昨晚半夜突然上吐下泻,好不狼狈,一进门,他就跪倒在永定侯和侯夫人面前,“孩儿不孝,丢了侯府的脸,请父亲母亲责罚。”
永定侯看着叫花子般的儿子,心头顿时火起,他随手抄起身边高腰束腿黄花梨案几上的清江石打磨的风景石就要往许应辕身上砸!
“老爷!你就饶了这个逆子吧!”侯夫人忙扑过去拦住侯爷,哭道,“都是我平日管教无方!要打就打我吧!”
杨紫丹也哭着跪伏在丈夫身边。
乒!
永定侯把手里的清江石往地下狠狠一掼,砸的地面都震了三震,绝望的叹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你做下这等丑事,还闹得燕京皆知,即便是贤嫔娘娘求太后出面调停,你也无缘世子之位啊!”
“一派胡言!”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同样是一夜未睡的傅夫人说道:“什么大势已去?!我们长房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净说些丧气话!”
“辕儿坏了名声,你送他去乡下避一避,过个几年这事就淡了,他一个大男人,只要以后肯上进,也不愁前途!许承曜这样的浪子都能封伯爵,辕儿碰上了机会,也可以!”
“侯爷如今的位置还是稳当的!侯爷又不是只有一个嫡子,不是还有辐儿吗,他是你的嫡次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永定侯夫妇对视一眼,又燃起了希望。
许应辕和杨紫丹也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见了不甘——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们让位?!
宁园,一大早的,颜七爷宁珂就来到宁园和睡莲详细说了昨晚的“盛况”。
许应辕的酒里是下了张嬷嬷提供的独门****的,药性大,后劲也猛,在床上连御两女后被拖到八大胡同围观时,果然受不住刺激晕倒了,坐实了嫖妓的罪名,永定侯府想遮掩也不成。
“那两个安插在人群里起哄的人怎么样了?”睡莲问道。
宁珂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个九妹平时不显山露水,却计划周密,居然连许应辕会躲在人群中都考虑到了,要自己买通两个口舌厉害的,逼许应辕显身。
“连夜送到了天津海港,今天登船去了波斯,三年五载以后才回大燕,他们本来就是满处跑的游商,谁都记不住他们的长相。”
睡莲点头道,“甚好。”
宁珂问道:“顺天府那边等九妹的话,傅家已经赔偿了所有药材商的损失,几乎倾家荡产了,只是傅家三老爷该怎么个判法?欧阳大人说,毕竟三老爷的卑劣做法间接逼出了人命,重判的话,杀头也不是不可以。”
睡莲说道:“不用那么重,既然赔偿了损失,那么就轻判吧,流放就行。”
“流放?”宁珂不解,问道,“太轻了,万一今年太后七十大寿宣布天下大赦,或者傅家使钱把人弄回来,东山再起就麻烦了,傅家三兄弟,大爷和二爷精于医术,却不通庶物,比较容易对付。傅家的生意全是这位三爷打点,这是个贼精贼精的,千万不能让他翻身啊!”
睡莲冷笑道:“死刑是要上报给皇上亲自披红才能执行,谁知道那时还没有其他变故?你以为贤嫔娘娘什么都不会做?”
“你只需和欧阳大人说,判傅家三老爷流放西南三千里就是了。”
流放西南?!宁珂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睡莲的意思,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五天后,傅家一案有了结果,顺天府知府欧阳大人看在傅家倾家荡产赔偿十来位药材商的损失,并且安抚孤儿寡母的诚意,又念及傅家老大为保太后身体鞠躬尽瘁的份上,从轻发落了傅家三老爷,流放西南三千里,即日执行。
案子了结,傅家也满意这个结果,因为马上太后七十大寿,肯定要大赦天下,三老爷去西南走一圈就回来,就当去寻山问水了。
傅三老爷被押到了西南广西,此时正值大燕国镇压北越叛乱,三老爷一去就被收编在运军粮的队伍里,还没有北越边境前线,便遇到一股山贼,山贼抢了几车军粮,随手砍了几个人——说来也巧,只有傅三老爷重伤不治,倒在血泊里。
北越国帅帐里,许三郎听了扮成山贼的心腹筱大郎密报,立刻写了家书命人捎回燕京,只写了两个字——“事毕”。
盛夏七月,颜家未来的当家人颜十爷宁嗣大婚。
未来的当家主母姓秦,是秦状元的嫡长孙女。
秦状元是浙江临海人,出生老牌书香世家吴家——其实秦状元本来姓吴,叫做吴秦,会试排名第一,殿试的时候,承平帝也极其欣赏其才华,但是觉得“吴秦”这个名字不好听,“天下岂可有无情的状元?”可是要把吴秦的名次排在榜眼、探花,或者二甲传胪,承平帝又觉得委屈了这个才子。
左右为难时,承平帝得知其母亲姓秦,吴秦的父亲为了纪念难产而亡的妻子,就给孩子取名为“吴秦”,承平帝灵机一动,命吴秦改成母亲的姓氏,命赐名“秦明磊”。
秦状元从翰林院编修做起,现在是礼部右侍郎,不过他的工作主要是校对《承平大典》,所以秦家是清流中的清流,和颜家算是门当户对。
秦氏的父母在襁褓之中就走了,深得祖父秦状元、祖母秦老太太的怜爱,从小养在膝下,由秦老太太亲自教导,秦氏小时候是由秦状元亲自开蒙,其学识和颜家的才华最为出众的三姑奶奶品莲不差什么。
当初说定这门亲事时,宁嗣的舅家济南杨府很不高兴,明里暗里责备七老太太柳氏和九老太爷故意打压五房,找了个孤女做宁嗣媳妇,不配做颜家当家主母。
杨老太太在伪帝之乱时因悲痛女儿惨死,过了半年就跟着女儿走了,管家大权落在杨大舅母手里,杨大舅母逼着丈夫扬大舅写信给外甥宁嗣,说凭什么五房的九小姐能嫁给伯爵,庶女七小姐能嫁给侯爵做填房,他堂堂五房唯一的嫡子却只能娶一个毫无实权的礼部右侍郎的孙女?分明是九老太爷和七老太太柳氏联手打压五房,想把颜府独占了去。
信中暗示宁嗣退了这门婚事,由杨家给他另挑一门好亲事,说济南知府大人长女贤淑,嫁妆丰厚,堪为良配,有舅家撑腰,九房和七房不敢把他怎么样云云。
宁嗣读罢信件,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气愤,济南知府如何能与秦家清贵相提并论?秦状元是好几任春闱的主考官,名下学生人才辈出——父亲颜五爷就是秦状元的学生,秦氏的嫁妆虽然不算太丰厚,但是秦家那些无形的资源是无价之宝,子孙后代享用不尽。
娶妻娶贤,秦氏是七婶娘柳氏千挑万选,九叔几次向秦状元诚恳求娶,秦状元看在昔日和颜五爷的师徒名分、以及颜五爷以身殉国,被誉为天下读书人楷模的份上,才定下这门婚事。
舅家既无见识,又居心挑拨,在伪帝之乱时龟缩在济南不出,拒不相帮,这时又跳出来摆大舅的谱,实在是……
不过到底是舅家,又是长辈,宁嗣忍住怒气,客客气气写了回信,说自己对这门婚事很满意,请舅舅继母保重身体,不用操心外甥的事。
杨大舅母看了回信,气不打一处去,说定是七房和九房给宁嗣惯了迷魂汤,好好的孩子不分是非,不分亲疏,将来如何在颜家立足。
没过多久,杨大舅母又一封信到了宁嗣手里,宁嗣打开信件,气得当场摔了茶盅!
杨大舅母在信中又是说亲,不过这一次的对象不是宁嗣——而是外甥女慧莲。
那个时候慧莲和南京魏国公世子的嫡次子的婚事还没有摆在明面上,所以济南杨家并不知慧莲已经有了人家。
可是杨大舅母给慧莲说亲的对象居然是襄阳侯府世子!宁嗣气得恨不得当场撕了信件。
襄阳侯世子的原配妻子是以前的安顺伯五小姐薛敏,伪帝之乱后,安顺伯府和永顺伯满门被诛,按照律法,祸不及出嫁女,可是襄阳侯府为了撇清干系,居然休了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薛敏,将其驱逐出门!
出嫁女被休弃回家,就是安顺伯府的人了,在古代,怀孕的女子哪怕是杀人如麻,而且证据确
凿,也会留下一条性命,等她生完孩子后论刑处斩,可是安顺伯府犯的是谋逆大罪,不在赦免范围之内,可怜薛敏一出了侯府大门,就被拖到刑台和娘家人团聚,齐齐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