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嫔娘娘的枕头风也吹了,还请太后说了几句好话,请封折子最终有了朱笔御批,赫然写着一行小楷:许家三郎何在。
史部验封清吏司写的是请封侄儿许应辕的折子,皇上却问叔父许三郎何在?这令“挺叔派”欣喜不已,庆幸自己得了圣心。
连女儿和太后都出动了,效果却适得其反,永定侯夫妇陷入了惶恐,心想如果再次上请封折子,肯定会激怒皇上,适得其反,不如将此事搁浅,另寻良机。
良机迟迟没有来,危机却提前到了。
许三爷从成都来信说,银子花完了,他要回京城。
永定侯气的七窍生烟,这个败家弟弟!三年前足足给了他万两银子打发出门,就是怕他提前回来,成都地界难道比京城还要耗银子?!更何况你是在卧龙书院读书啊,人家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划粥为食,你读书三年万两雪花银!
永定侯夫人一边生气,一边咬牙另筹备了一万两银票,命人跨马加鞭送到成都去,期望许三叔能乐不思“京”,在蜀地这个最闲散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再拖上三年,等嫡子许应辕册封为世子,生米都成了熟饭,许三爷回来也是废人一个。
银子送出去了,永定侯夫妇开始订立下一个“三年计划”,岂料计划刚定,永定侯夫妇开始吐血了——许三爷不仅提前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万两银票乐不可支的说:“多谢大哥大嫂,我正愁回来以前那些赌帐该怎么还呢……。”
永定侯夫妇吐血三升,两万银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亲子的世子之位也得不到册封,顽劣弟弟却回到了京城。
许三爷回到京城,半个月都没有在侯府落脚,昔日那些狐朋狗友轮番做东,三爷在青楼酒馆里足足泡了半个月才回侯府与大哥大嫂团聚,浪子本色一如以往,永定侯夫妇心下稍安:还好,卧龙书院也奈何不了这个纨绔。
次年春天燕京地区童子试张榜,许承曜的大名赫然在榜!一举轰动燕京!
“真的是那个孽障?!”永定侯夫人足足问了丈夫三遍,每一次都是肯定答复,永定侯恨不得一把捏死这个“不成器”的三弟。
永定侯夫人失心疯似的将盛着牛乳的白玉错金镶宝碗盏打翻在地,又笑又哭道:“哈哈,我们被骗了!原本以为他只是我们脚下的小草,可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长成了大树,我们再有什么动作就难了。”
接下来,永定侯夫人泪痕未干呢,许三爷视功名如浮云,提着长枪再次回到军营去了,再次令整个京城大跌眼镜。
再后来,许三爷凑份子的海船返航靠港,三爷一举成为燕京有名的“高富帅”,渐渐开始有人看好这个回头浪子,问起他的亲事了。
永定侯夫人惶恐不已,万一他得了门好亲事,儿子的世子之位就更加危险了,于是这位永定侯夫人以长嫂的名义开始给小叔张罗婚事,娶个门第不显,听命于自己的傀儡悌妇再好不过了。
永定侯夫人选中了自己的表妹丁氏,长嫂如母,想来小叔也没有理由反对这门亲事。
许三叔确实没有反对——他这个无赖!居然设计拐骗丁氏出门相见,然后以“聘为妻,奔为妾”为理由接受了这门亲事,将永定侯夫人苦心挑选的表妹纳为侍妾!
而永定侯惧怕的是,短短几年,幼弟许三爷一改往日纨绔子弟懒散疏狂的作风,变得勤勉上进,从京卫指挥司一个小军官升到了正四品指挥佥事,这表示许三爷不仅擅长经营人脉关系,而且是得到了圣眷,再联想到当初皇上御笔“许家三郎何在”那句话,永定侯背后起了一阵冷汗: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弟弟就暗地里得到皇上的信任,为其效力了,而自己一直蒙在谷里……。
永定侯越想越怕,他警告蠢蠢欲动的妻子不要妄动三弟了,如今三弟羽翼已丰,他背后的人物更是得罪不得,也莫要总想着给三弟寻亲事,借此来牵制他,因为三弟的亲事,很可能出于圣意。我们若强行横插一手,恐怕会惹怒皇上,贤嫔娘娘那边就危险了。”
“那我们应辕的世子之位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夺了咱们儿子的爵位?”永定侯夫人双目赤红,满是杀机。
“一个字,拖。”永定侯说道:“只要我没死,爵位就落不着三弟头上,三弟只要还在京卫指挥司当差,就有可能出错,甚至失去圣眷——到那时,咱们再提应辕的世子之位也不迟,再说了,应辕即将迎娶你娘家襄阳府唯一的嫡女,这也是他一大臂膀啊。”
永定侯夫人听了,缓缓点头,说道:“就按照侯爷说的办。只是还有一桩事,二弟已经做了一年多的鳏夫,他今年才二十九,是时候考虑给他娶续弦了,否则外头又要说闲话。”
永定侯二爷许承仑只比三爷大两岁,是侍妾庶出,嫡妻江氏二年前死于难产,看见女儿的脐带被剪断就去世了。
永定侯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师爷,祖籍是成都王家,也是书香门第,说起来还是什刹海颜府的远亲,他有个父母双亡的侄女养在颜老太太膝下,听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品貌都是上乘,本来他是打算把这个侄女说给三弟的,以帮助我牵制三弟,如今看来肯定不成的,夫人觉得说给二弟如何?”
“这个不错,二弟近来与三弟走的有些近,是时候收收他的心了。”永定侯夫人沉吟片刻,说道:“她养在颜老太太名下,娘家又在我们手里,我们即可以借助颜家的势,震慑三弟,又可以牢牢把住她,让二房乖乖听命于我们大房……。”
睡莲远远的坐在如玉闺房的另一头,看着全福夫人给新嫁娘梳妆。
手帕交出嫁,上午还说说笑笑的,到了下午如玉换衣梳妆的时候,睡莲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如玉要出嫁了,这个童年时蛮横无理争强斗狠的少女在皇宫里磨平了所有的棱角,破茧重生般即将成为魏王妃。
对于不可预知的未来,惶恐总是大于憧憬,睡莲惴惴不安,怕自己强颜欢笑坏了喜庆气氛,就干脆躲远一点,坐在角落处看着全福夫人糊墙似的在如玉脸上刷了一层又一层的****,如玉双眼微合,任凭全福夫人施展“千人一面”的手艺。
刷完了墙,开始涂红唇了,挤在一旁的姚知芳递过一个白玉胭脂罐,说道:“夫人就用这个吧,沾水都不会晕染开呢。”
“哦?”全福夫人有些不信,用食指粘了一点胭脂,在手心搓开,再粘点水揉去,还真的晕不开,全福夫人取了知芳的胭脂罐细细给如玉涂上樱桃小口,笑道:“这个胭脂好,不妨碍吃东西,也不容易花妆。”
“就是这个意思。”知芳说道:“晚间卸妆的时候,用烈酒就能擦去。”
睡莲暗赞姚知芳细心,这时永顺伯府六小姐薛慧打趣道:“哟,这就备上了?知芳姐姐自己早晚都会用上。”
姚知芳咬唇一笑,道:“再胡说我就拿这胭脂涂你一脸。”
薛惠佯装害怕,往姐姐薛贤身边一缩,薛贤说道:“知芳的胭脂真是好物,不过我妹子暂时用不着,你还是送给杨紫丹吧。”
“紫丹?”姚知芳目光一转,道:“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今日却没见到她。”
薛贤嘻嘻一笑,“她定了亲事,怕我们玩笑,就故意躲着我们呢,再说了,今日她未来婆婆永定侯夫人也在,定是不好意思来了……。”
永定侯夫人?睡莲坐在角落窗台边,远远看去,见不远处梧桐树下站着两个贵妇,其中就有戴着狄髻插着全套金镶蓝宝石头面首饰的贵妇就是永定侯夫人,她们齐齐看着前方不知是在赏樱花,还是在想心思的王素儿,时不时交头接耳,看样子,是在议论素儿?
睡莲觉得很奇怪,王素儿和能和永定侯夫人有什么交集呢?或者,是另一位贵妇在议论素儿?
那位贵妇瞧着很面生啊,在这种交际的场合,睡莲虽然话不多,但是一直都用心的记着燕京城贵妇小姐们的相貌家世,以及中间千头万绪的关系,免得得罪人都不自知,可是睡莲翻遍了记忆,就是找不到正在和永定侯夫人议论素儿的那位贵妇相貌家世。
睡莲觉得心头一紧,乘着没人注意,对着颜如玉的陪嫁丫鬟落霞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