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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印度尼西亚(4)

梭罗河

刚下过一场雨,通向梭罗河的那一条小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有个小茶摊,以茅草和木板搭成,因陋就简地立在河畔不远的地方,没有生意,摊主意兴阑珊地看着雨后无精打采的天空发呆。

沿着泥路走了短短一两分钟,便看到了那一道我不远千里前来寻访的河流。

驰名世界的梭罗河(Bengawan Solo)。

河床长而不宽,浊黄的河水,以一种被遗忘了的颓败和不甘没落的悲壮,苍凉而又湍急地流着、流着……无力的阳光,斑斑驳驳地碎在河面上。

就在这一刻,我的耳边,清晰地响起了那阙旋律优美的歌曲:

“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里。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你的源泉来自梭罗,万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滚滚的波涛流向远方,一直流入海洋。/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里。你的历史就是一只船,商人们乘船远航在美丽的河面上。你的源泉来自梭罗,万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滚滚的波涛流向远方,一直流入海洋。”

1940年,印度尼西亚业余作曲家格桑写出了这一阙歌曲《梭罗河》,它轻快的旋律立刻俘虏了爪哇人的心;不旋踵,它像个快乐的菌,传遍全印度尼西亚;接着,被译成多国语言,像一股吹往世界的旋风,风靡世界,成了家喻户晓的一首歌。有人甚至指出,梭罗河就等于是印度尼西亚的一个符号,提起梭罗河,便让人想到印度尼西亚;而提起印度尼西亚,人们也自然而然地想起梭罗河。《梭罗河》这一阙曲,就好像一个隐形的“文化大使”,多年来在世界各国穿梭来去。

许多国家,肯定会把这“契机”转成“商机”,使梭罗河成为旅游业的一个亮点。

然而,此刻,站在水色浑浊而游人绝迹的梭罗河畔,我心中却难以遏制地泛起一股悲凉的感觉。

梭罗河,在印度尼西亚,是被遗弃、被遗忘了。

记得当我把去梭罗观光的决定告诉一位住在日惹的朋友时,她立刻便说:“梭罗那地方啊,没有什么可看的。”我飞快应道:“我想去看那条遐迩闻名的梭罗河啊!”她笑了起来,说道:“梭罗河只不过就是一条河而已呀!你知道吗,我是土生土长的印度尼西亚人,住在日惹已经38年了,梭罗就近在咫尺,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瞻仰这道河流!”我告诉她,我要看的,其实是一条曾经滋润过许多人心灵的河流、一条歌声飞扬的河流。“哦,你是说《梭罗河》这首歌呀!”她屈指算了算,又说:“这首歌,已七十岁了,太老了呀,年轻人都不喜欢,嫌它节奏太慢了。有许多小青年,甚至不知道有《梭罗河》这首曲子呢!”我吃惊地说:“《梭罗河》绝对不是一首普通的歌,它曾经征服世界,是一阙老而不朽的歌呀!”她耸耸肩,说道:“老而不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现代生活,步伐那么快,有谁耐烦听这首老掉了牙而节奏慢悠悠的歌?”

在梭罗河畔伫立了半个小时,默默哀悼这条曾经辉煌而今颓败的河流、也深深哀悼曾经风华绝代而今被时代“谋杀”了的这首歌。

记不得在董桥的哪一篇散文里看过这样的一段话:

“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

旧文化是新文化的基石,没有旧的积累,哪来新的灿烂?没有旧的基础,哪来新的拓展?

我们不必留恋过去的辉煌,我们更不必为已逝的光辉所羁绊,可是,对于国民来说,“认识与尊重”却是最起码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