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一室昏暗,唯有一小束阳光从高高的天窗射进来,照射出了空气里数以万计的浮尘。
酒坛碎片狼狈一地,也狼狈了一酒桌,两个男人豪饮了整整一宿,此时正安静地坐着,两人皆是坐姿挺拔,不见醉意!
这酒量,简直是惊人、惊天!
“没酒了。”百里尾生突然笑着开了口,这一开口,才稍稍听得出些许醉意。
“还喝吗?”白尤大方问道,声音还是一贯的低沉霸气。
百里尾生朝天窗照射进来的光束看了看,扬手而笑,“不了不了,天都亮了,你也得回去了。”
“痛快吗?”白尤再问。
百里尾生转头看来,一顿,随即打了个饱嗝,又顿了顿,抿着唇,使劲地眨了眨眼,突然就扬手,高呼,“痛快!跟白王爷喝酒,果然痛快!”
“高兴吗?”白尤又问。
百里尾生又打了个饱嗝,高高抬起的一手要朝白尤指来,却撑不住,“啪”一声,重重垂落在桌上,他也随即趴在了桌上,枕着手臂,偏头抬眼看白尤,清俊的脸不见醉酒的酡红,却是展颜出了一抹欢喜的笑容,就冲着白尤笑,不回答。
白尤面无表情,打从听百里尾生开口说第一句话,他便知道这家伙醉了。
醉酒的人有很多种,但是,只要不是到昏睡的程度,白尤都有能耐问出话来!
酒量如何的人,从他倒酒,拿酒的动作,喝酒的姿态,速度,表情,都可以看得出来!
昨夜百里尾生拿起第一个酒坛子的时候,白尤便知道他非常能喝。
醉酒的反应一般有几种,喝了便倒头就睡,喝了就废话不断,喝了就发疯,喝了就喝不停等等。
然而,一般非常能喝的人,除非是完全超量的烂醉如泥,否则,醉了之后绝对不会弱到倒头就睡的!
“白尤……嘿嘿……”
“白王爷呀……呵呵。”
……
百里尾生都笑得越来越开心,白尤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桌下的手,轻轻推了推,睡着了的霜月夜。
霜月夜迷迷糊糊醒来,一见百里尾生醉成那样子立马就清醒了,坐在白尤身旁,也不敢乱动乱说话。
然而,百里尾生醉是醉,却还是注意到了她,手移向她,指着,正要说什么,却顿了,一连打了三个饱嗝,终于缓了,突然倾身而前,乐呵呵道,“小晴晴!”
这话一出,霜月夜顿是一个激灵,而白尤的俊脸直接给沉了。
可谁知,百里尾生立马缩了回去,挺直了腰杆坐着,目视白尤,一脸认真!
白尤正要开口,百里尾生却冲他眯眼而笑,“呵呵,我知道你是谁!”
“谁?”白尤挑眉,问话,可以开始了。
“嘿嘿,我不告诉你!”百里尾生笑道。
“那你知道你是谁吗?”白尤冷冷而问。
“知道,我是……我是……我不告诉你!”百里尾生说着,得意地甩头。
霜月夜看得嘴角连连抽搐,而白尤冷哼一声,直逼百里尾生的眼睛,“你看着我,我告诉你。”
百里尾生一愣,还真就乖乖朝白尤那深邃如海的双眸看来,似乎隔着桌子还看不清楚,他急急起身朝白尤走去,认真地盯着他看。
白尤岿然不动,黑眸越发的深邃,霜月夜瞧了一眼,立马别开眼,都不由得后怕,这家伙此时的眼睛,比平素还要黑,还要深邃,他该是会催眠之术吧!
百里尾生这等能耐的人,意志力必定是不容易被瓦解的,而白尤则是利用酒来瓦解他的意志力,他要的不是醉话,而是最最真实的真话!
百里尾生看着白尤眼睛,看得一直笑,可是不过须臾,笑声却戛然而止,霜月夜蹙眉看着,不自觉紧张了!
不止她好奇这个家伙的身份,就连白尤也同样想知道。
她当查过,可是,天下还真就有白王府查不出来的人。
“你是什么?”终于,白尤沉声。
可谁知,百里尾生却随即回答,“我不告诉你!”
说着,立马又笑了,连连后退,醉步酿跄,指着白尤,“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霜月夜一愣,立马捂住嘴巴,怕自己真忍不住笑出来!
无疑,白尤是催眠之术失败了,他缓缓转身过来不再理睬,面无表情,明显对醉话没兴趣,霜月夜立马低头,不敢看他。
然而,就在这时候,百里尾生却大笑,“哈哈,我知道你是谁呢!我告诉你好不好。”
白尤收起长剑,牵了霜月夜的手便要走。
可背后百里尾生却一句话让他戛然止步了,“你是小月月!”
“噗!”
霜月夜真心没忍住,直接扑哧给笑出来,尽管她立马就捂住嘴,可是,笑得身子都一直颤,停都停不下来。
谁都不知道白尤此时的表情,因为,不敢看。
“连城,封了他的嘴,送到客房去。”他冷冷道,声音似从极寒之地传来,冰冷得骇人。
连城连应答都不敢,立马照做。
白尤牵着霜月夜,头都不回立马就走,而霜月夜,直到出门了,还在笑,都快给笑晕过去了。
直到……直到白尤止步,朝她看来。
她才闭嘴,可是,身子还是再颤,因强忍着而颤。
白尤冷着脸,直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霜月夜这才忍住了些,:“喂,你干嘛,放开我。”
白尤二话不说,直接将她的脑袋压入怀中,按着,足尖轻点,几乎凌空而去……
回到琴瑟山谷已经过了正午,远远便见琴台上,摆满了酒桌,今夜有宴,为琴宴,不仅仅可以品尝到琴瑟山谷独有的佳肴美酒,还能欣赏到琴瑟山谷的琴瑟合奏,这等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
“今夜别喝太多。”白尤淡淡提醒,这才放开按在霜月夜后脑勺的大手。
霜月夜终于笑停了,抬头看来,却不自觉扑哧一笑,才道,“知道。”
过量的酒是她体内春毒的催化剂,喝多了她药性以起,她只会难受。
白尤想还要提醒,霜月晗却突然而来,焦急道,“白尤,你赶紧过去,那丫头吵着要见你,我爹娘都拿她没办法!”
那丫头?谁呢?
那丫头?
除了司徒馨儿还会是谁呢?
那么烦人的丫头,霜月夜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就霜月晗这话听来,似乎有点头疼呀!
再蛮荒的丫头,父母总该是管得住的吧!
一旦父母都管不着了,那便是孤梅婷和孤素颖那一类的,除非是直面冲突,否则非常难搞。
比起孤素颖的老谋深算来,司徒馨儿简直就是一头冲动的牛,一旦惹急了,事情闹大,那丫头把白尤的身世捅出去都有可能呀!
霜月夜不得不多方面考虑,然而,白尤却不当一回事,只点了点头,仍是抱着她回屋!
“放我下来吧。”霜月夜低声。
“累了一休,休息吧,要不晚上的宴会没精神的。”白尤淡淡道。
霜月夜心头一暖,这家伙才累了一宿呢,她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放我下来,我有点事情得去办了。”霜月夜寻了个借口,不想正面同司徒馨儿冲突,也不想见。
“让玄莫去办。”白尤还是拒绝。
无奈,霜月夜只得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往东厢去!
他们一进门,坐在床榻上的玄莫立马站起了,恭敬同白尤行礼,“主子。”
而司徒馨儿却抱着枕头,靠在床上,撅着小嘴看了他一眼,愤恨的视线立马落在霜月夜身上。
霜月夜埋头在白尤怀中,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司徒夫妇随即追了进来,司徒城主立马笑道,“白尤,好久不见了呀!”
白尤转身看来,淡淡道,“司徒城府,夫人,好久不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待回了魔界,再好好叙叙。”
“白尤,这么客气做什么呢,孤家主正在会客,除了白氏,留仙岛其他家族都来了,孤二姑娘和江臣都走不开,你放心吧。”司徒夫人立马道。
“夫人倒是了解很多。”白尤说着,冷冷瞥了霜月晗一眼,他立马就低头,爹娘逼着,他能不说实话吗?
谁让他之前慌称司徒馨儿跟到留仙岛来呢?
“你的事情,当然要关心,瞧瞧,馨儿都追到这里来了。”司徒夫人,笑着,径自在一旁坐下,又道,“白尤啊,馨儿的婚事……虽然浩南都说了,我还是觉得,你有必要跟我们夫妇俩交待一下,要不,这丫头成天寻死觅活的,哪天真的出事了,你让司徒城找谁去呢?”
原来,是来算账的。
霜月夜,忍不住想起,却被白尤按在怀中。
他瞥了司徒夫人一眼,抱着霜月夜径自往床榻上走,司徒馨儿立马就紧张了,抱紧枕头。
“让开。”白尤冷声。
司徒馨儿一下子就哭,“白尤哥哥!”
“要我说第二遍吗?”白尤反问道。
所谓一物降一物,她的寻死觅活的把戏降住了她爹娘,白尤一句话却降住了她,司徒馨儿一怔,立马抓紧枕头,乖乖地让开了,
白尤这才坐下,让霜月夜蜷缩在怀中,轻轻拍了拍。
司徒夫人正又要开口,白尤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要休息,小声点。”
休息,这样的场合,她还能休息得了吗?
只是,白尤说得那么认真,却令霜月夜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罢了罢了,就都交给他吧,反正也是他的风流债。
司徒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低声音,反正他们今日也不是冲着霜月夜来的,也轮不到她开口,要休息就让她休息去吧!
“白尤,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但是既然见了,婚事还是要说清楚,当初,可是你答应的。”司徒城主终于也淡淡开了口。
司徒馨儿立马朝父母投来感激的目光,之前哥哥把事情的真相都说了,爹爹便不想再多追究,她可是又求又闹了整整一个月,才说服了爹爹呀!
“当初本王原话是这么说的吧,你若帮我寻到解春毒的办法,霜月夜的毒一解,我便娶。”白尤认真道。
他和霜月晗是自小的交情,而司徒城在魔界影响也极大,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顾忌,会讨好。
“确实,只是……”司徒城主为难着。
“没有只是,你寻到的并非解毒的办法,而是要换掉半身的血,失去血统的办法,而且,霜月夜也没有接受,毒窟老人那封信函也还到你手中了,不是吗?”白尤反问。
司徒城主长叹一声,“白尤,约定是这样的,只是……馨儿她……如今外头传言越来越多,你看这……”
听到这,霜月夜不由得冷笑,约定讲不通了,要开始讲感情了。
当初白尤有事相求的时候,他们怎么就不讲感情,偏偏要谈约定了呢!
白尤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呀,他什么时候求过别人帮忙了呀?
“这件事当初就是约定的,司徒城主,谈约定不伤感情,谈感情才会伤感情。”白尤直接道。
这话一出,司徒城主立马怔了,自是清楚这话的分量,他看了看夫人,不由得摇头,而司徒夫人在家中如何强势,霸道,在外头,在大事上,终究还是要听丈夫的!
只是隐隐叹息,自艾自怨道,“就怪咱们没把女儿教好,教聪明了呗,呵呵,按约定的来,强扭的瓜不甜,不是?”
她说着,冲一直沉默司徒馨儿招了招手,“女儿,走啦,日后学乖点,女孩子家,一步走错,一辈子都反悔不了!瞧瞧你现在的名声,看谁还敢娶你,趁早回去当个尼姑吧!”
司徒馨儿在白尤面前哪里敢像在家里那样撒泼,那样要求父母为她争取,她就是站着,都不理睬母亲有意的挖苦,就盯着父亲看,一动不动。
“馨儿,听话,有什么事情,回去再商量,走吧。”司徒城主无奈道。
原本他们来,抱的希望也不多,还想着白尤能念及交情呢,可谁知,一开口便会拒绝了,再僵持下来,双方的关系只会更僵。
只是,他都开口了,司徒馨儿还是不动。
“臭丫头,走啦,晚上有琴宴呢,再不走,你都来不及打扮了!”霜月晗也忍不住开口。
只是,司徒馨儿就是盯着父亲看,充耳不闻,她的意思很明显,要爹爹继续为她争取。
终于,司徒城主又迟疑了。
霜月夜认真听着,也猜得出来情况,无奈感慨,她这么个孤儿,怎么偏偏遇上的都是有爹娘护短,有爹娘收拾烂摊子的大姑娘们呢?
关于娘的记忆,就只有她临终前那一句叮嘱,“千万不要撕下面具。”
娘,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司徒城主在女儿一动不动的注目中,终于还是动摇了!
身为父亲呀!
他能怎么样呢?他对别人再怎么严厉,再怎么不讲情面,他面对自己的女儿,一旦女儿真的拿性命来威逼,就是算是死,他也得从呀!
这,或许就是身为父母的悲哀吧!
把孩子宠到了最后,刁难的竟是自己。
霜月夜蜷缩在白尤怀中,埋头在他胸膛上,方才至今,都清清楚楚地听着他心跳的节奏,此时一室寂静,分明是在僵持。
只是,此时,她也猜不透白尤的心思,为何他至今还不开口呢?
终于,司徒城主还是开了口,“白尤……这件事就没有商……”
然而,话音一落,却立马被白尤抬手拦下,“你和她商量,我这边没得商量。”
司徒馨儿对白尤痴迷到,即便他这么说了,她还是不敢顶撞他,就是不动,不吭声,压力全施加给父亲!
司徒城主若是可以跟她商量,那早就商量了呀!
听了白尤这话,顿时气结,想发泄,又无处发泄,全都堵在心上,难受得险些扬起巴掌朝司徒馨儿甩去!
只是,他不会,什么都忍不了,对于司徒馨儿他却是忍得了!
霜月晗见父亲这么难受,不由得又出声,“司徒馨儿,你够了没有,你要不要脸啊!”
“浩南!”司徒夫人立马训斥。
“骂不得吗?就都是你们宠着,才会惯出那种性子来!”霜月晗怒声。
白尤头一回见老友在父母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却还是没有开口。
司徒馨儿也不理睬霜月晗,任由他骂,就是死死地盯着父亲看!
一旁的玄莫和水之太医见状,都恨不得把这一家子轰出去!
孤氏家族是这样,司徒家族又是这样,都欺负王妃娘娘没有娘家父母护着,没有娘家倚仗吗?
幸好白王爷一心都在娘娘身上,疼娘娘,要不,好不早被这大姑娘们欺负惨了。
霜月晗见骂不动,也顾不上那么多,冷不防冲上去,一把拽了司徒馨儿的手,怒声,“走,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霜月晗毕竟了解自己的妹妹,再这么闹下去,拖下去,事情迟早会闹大的,这里可不是把事情闹大的地方呀!
任由他拽着,司徒馨儿还是不说话,跟着走了好几步,却突然埋头下去,死死地咬了霜月晗的手!
“啊……放开,臭丫头,你放开!”霜月晗大叫,这丫头牙好利,他又打不得,推也推不到。
司徒夫人这一下子就急了,“你们别闹了,馨儿,你过分了哦,放开你哥哥!要不娘真的生气了!”
霜月夜听了这话,心头突然有点酸酸的,司徒馨儿那么大的人了,司徒夫人说这话,分明还是把她当做小孩子哄呢!
“馨儿,放开听到没有呢!”司徒夫人也连忙来拉,可是司徒馨儿就是不松开,一言不发,越咬越死。
“浩南,你先放开!”司徒夫人急急道。
霜月晗疼得不得不松手,这一松手,司徒馨儿倒是立马松口,急急又站回方才站的地方,抱起枕头,继续盯着她父亲看!
就是倔到底,就是要嫁,反正你们必须帮我想办法!
司徒馨儿的坚持,是非常激烈的行为,而白尤的坚持,却是一两句话。
司徒夫人却不敢跟白尤再商量,继续劝司徒馨儿,可谓是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把嗓子都给说哑了,司徒馨儿就是不动。
终于,他无力地坐了下来,朝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丈夫别过头,无奈,她又朝霜月晗看去,霜月晗狠狠转头,烦着呢!
终于,司徒夫人不得不面对白尤,淡淡道,“白尤,你也都看到了,我们跟她商量不了,你给劝劝吧,她不是一贯都听你的吗?怎么劝都随你。”
白尤并没有多少反应,只点了点头,终于正眼朝司徒馨儿看了过来。
司徒馨儿眼底掠过一抹狡黠,硬是藏着欣喜。
她在等呀!
她就是在等这个男人正眼看她,来跟她说说话呀!
来留仙岛之前,她就准备了好久好久,反反复复背了好多好多话,全是掏心掏肺的情话,她一定要好好地收敛娇纵的脾气,全都是要说给他听的!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不相信,她的白尤哥哥会那么残忍!
而霜月夜,不由得有些紧张,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白尤还不开口,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他会跟她说什么呢?
司徒城,真的不好对付呀,一旦关系挽回不了,白尤无疑是在魔界失去了一股非常强劲的势力,一个非常难得的朋友!
之前,白尤在北疆对司徒馨儿的让步,不正说明他是很重视这份关系的,不是吗?
霜月夜在担心,而司徒馨儿却欣喜地将视线这才从她父亲胳膊上移开,朝白尤看来。
这个男人呀,即便不笑,都那么好看,都耀眼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司徒馨儿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抢先开了口,就只唤了一声,“白尤哥哥”。
可这一声,却是全所未有的乖巧,温柔,可怜,明明没哭,听得却比哭声更令人心疼,听得人心都可以化了。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心软时,谁知!谁知!谁知白尤竟是冷冷地,只道了一个字,“滚!”
这话一出,司徒馨儿直接给愣了,司徒城主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就连霜月晗都蹙了眉头。
白尤这……
然而,白尤却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冷冷道,“不要朝月月休息,玄莫送客!”
这话,是说给司徒城主他们的,对于司徒馨儿,他就只有一个“滚”字。
他冷眼看到现在,等到现在,就是司徒夫人方才那句话!
是司徒夫人让他劝司徒馨儿的,司徒馨儿要是怎么了,责任便不在他身上了,他还真没有劝过女人,连霜月夜都没认真劝过呢!
他不懂。
突然,一片寂静中,司徒馨儿“哇”一声大哭,头一个给冲了出去。
司徒夫人狠狠瞪了白尤一眼,急急追出,而司徒城主长长叹了口气,拂袖离开!
唯有霜月晗,很肯定地道,“白尤,不让步得付出代价的,我也帮不了呢。”
“你警告我呀?”白尤淡淡而笑。
“你自己看着办吧!”霜月晗无奈,急急追出!
人都走了,玄莫立马要上前劝,水之太医却拦下来,拉着他离开。
终于,吵杂的一室回复了安静。
可是,霜月夜却迟迟没有从白尤怀中出来,一动不动地埋头在他胸膛上,似乎真的睡着了。
可是,白尤却分明察觉到,她双手正缓缓地从他腰部两侧抱住,缓缓地越抱越紧,左右两手都扣住了。
这个女人,怎么了?
“累了吗?”白尤柔声,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提,之前两人因为种毒一事的不愉快,似乎没有发生过。
回答他的,竟是一身无奈的叹息!
这个女人,竟也会这么叹息。
他不喜欢叹息,叹息意味着无奈,无力。
“吵着你了吧。”白尤淡淡道,司徒馨儿看似冲着他来的,实则是冲着霜月夜来的,谁都看得出来。
“你累吗?”霜月夜却反问。
“有什么好累的?”白尤不解反问,他压根就没有去重视这件事,不会耗费心思,自然不会累。
然而,霜月夜这才抬头看来,第一次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白尤,孤氏,原本也好好的,至少孤氏夫妇对你都不错,我一来,就给搅得一塌糊涂,逼得你跟孤氏夫妇界限分明。”
霜月夜说着,无奈而笑,继续又道,“司徒城,那可是你在魔界最大一笔财富吧,执掌武林都不夸张,而且,司徒夫妇待你也极好,我一来,又给搅乱了。”
霜月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尤其是每每江臣,孤梅婷一次次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尤其是刚刚,司徒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语气,真的让她不舒服!
并不是她怕了她们,也并不是她理亏她们,而是她觉得对不起白尤!
如果她没有出现,或者白尤不会遇到那么多烦恼,也不会丧失那么支持,竖了那么敌人吧!
司徒城主虽然不至于把白尤的身世爆出来,但是,霜月晗临走之前那句话,明显就表明了,后果的严重呀!
似乎她的出现,扰乱了他的一切。
听了霜月夜的话,白尤顿时蹙眉,黑眸认真,“本王,难道怕了司徒城?”
“不,没有树敌的必要,不是吗?”霜月夜认真道。
“霜月夜,你什么时候长了忍气吞声的功夫了,欺负到头上来了,司徒承天自己的女儿教训不了,找到我这里来了,难不成本王还得收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初在北疆军营里,本王在她营帐中过夜一事,肆意夸张放出消息的司徒馨儿自己也有份!”
白尤怒了,最欣赏的便是霜月夜的志气,可如今,她这是什么想法呀!
被白尤这么一凶,纠结着的霜月夜直接给吼了回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碍着,你多的是解决的办法,不是吗?你跟你身旁这些人,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不是吗?”
“我身旁哪些人了?”白尤蹙眉而问。
“孤家主,司徒夫妇,甚至,僵下去,霜月晗都为难,都不得不占在司徒城那边。”霜月夜认真道。
白尤看着她,没说话。
霜月夜咬着牙,迟疑了好一会儿,把心底的话直接给说了出来,“白尤,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没有必要那么……那么……那么顾及我,而去损失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支持。”
这话一出,白尤立马扬声而笑,“疼你?”这话,说的霜月夜都不好意思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认真道,“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谁知,白尤却突然倾身而来,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直逼她的眼睛。
“霜月夜,孤家主是我生父,也算是你公公,他该疼你的,他该护短你的,可是,他没有,非但没有,还委屈你。”
白尤说得认真,顿了顿,又道,“孤氏,若是我的家,那便也应该是你的家,该给你归属感的,可是,他们却想尽办法要赶你走。”
“司徒夫妇,于我,是长辈,也是朋友,于你,也是一样的,可是,之前霜月晗带你去司徒府时,他们如何待你?”
一声声质问,问得霜月夜眉头紧锁,说得霜月夜正要辩解。
可是,白尤却认真道,“一个女人嫁一个男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额外还有负担,这些种种,都不该是你来承受的。”
“我……”霜月夜想辩解,却哑口无言。
“不留余地得去排除这些不该你承受的东西,是应该的,并非宠。”白尤说着,唇畔不由得勾起自嘲,缓缓在霜月夜身旁坐下。
宠,宠是什么呀?
并非尽全力去替女人挡开她本不该承受的呀!
而是给予,并不需要给的。
至少,他白尤的宠,是如此定义的!
听了这话,霜月夜一听就明白,心头暖暖的,迟疑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很诚实得开了口,“可是……我觉得这就……很够很够了。”
真的足够了,连她自己都没有那么宠自己呢。
白尤怎么料得到会得到如此回答,他无奈而笑,突然有种这才认真了解这个女人的感觉,她就是个单纯的傻丫头。
霜月夜低着头,一脸认真,只要这个男人不负她,不二心,她的要求真的不多……
是夜晚上,静寂了一日的琴瑟山谷便重新热闹了起来。
霜月夜只带了碧游一人赴宴,不同意其他女人的花枝招展,霜月夜还是一身黑衣劲装,利索干练,无筝就背在身旁,遮掩在黑布之下。
刚要琴台入口处,便迎面同凤离碰上了。
霜月夜大大方方地同他颔首,便要走,谁知,凤离却伸手拦下,“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轩辕公子有何事?”霜月夜客气道。
“霜月夜,你是怎么毒死白飞曜的藤蔓的!”凤离开门见山。
“学你的!”霜月夜聪明地回答,这家伙不也是瞬间就毒死了那些藤蔓吗?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毒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并非百毒不侵之人,不可能像她一样种毒,那日在琴台上,他的血迹,她嗅得出来的,更多是药味,这家伙必是常年大量服药!
“你在血液里种毒,对吗?”凤离突然认真,苍白的脸严肃得可怕。
他知道?
听了凤离的质问,霜月夜微微一惊,这家伙知道了什么?
唯有百毒不侵的人才可以长期在体内种植毒药呀!
虽惊,霜月夜却还是不动声色,一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轩辕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吧。”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做法有多危险吗?”凤离冷声,鲜少对霜月夜这么凶。
霜月夜直接不理睬,转身便要走。
凤离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认真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服用解药的分量不够,或者解毒的时间有偏差,你会没命的!”
霜月夜微微一愣,立马便明白了,这家伙以为她是利用“死士植毒”那种办法!
幸好幸好,这家伙并不知道她百毒不侵的体质,并不知道她和孤山有牵连,这身世,毕竟知道人越少越好。
如今,也就是有魔尊夫人、南宫异那一派势力和司徒城知道。
霜月夜看着一眼被拽紧的手臂,淡淡道,“轩辕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拉扯不好吧。”
这话一出,凤离的手僵了僵,随即便悻悻地放了,“霜月夜,这种事情非常危险,不值得。”
即便,一而再被拒绝,他却还是直视她的双眸,这个女人拥有怎样的体质,他其实非常清楚的!
他担心的并非她会中毒,而是她这种毒术,迟早会引来有心的注意的!
“那你呢?”突然,霜月夜反问道。
多久,没有主动问过他了。
“轩辕公子不也是瞬间毒杀了那些藤蔓,不过,在我看来,那似乎不是真正的毒杀,那更像是……药杀呀!”
既然说开了,她索性也问个清楚。
凤离目光有些闪躲,却逃不过霜月夜的眼睛,“轩辕公子,你的血液里存有大量的药性,你自小就服药,而且药量不会少,我说得对吗?”
与其说那些藤蔓,是被毒杀了,还不如说是因不堪药性而忘的!
药性浓到一定程度,也是毒吧!
从医理上,这个家伙体内必定有病灶可以同他血液里的药性中和掉,否则,他早就被药给毒死了!
见凤离不答,霜月夜继续问,“先前你在无邪深涧悬崖上突然晕厥,服药不及时,那病,缠身已久了吧。”
凤离不答,而是淡淡笑了。
“我说错了吗?”霜月夜问道。
凤离笑得灿烂,“霜月夜,你真聪明,我那是绝症,再过几年,再多药都保不住了。”霜月夜心头微怔,急急便问,“怎么回事?”
“大小就患的绝症,一直用药维持着呢。”凤离还是笑着。
“我没跟你开玩笑,怎么回事!”霜月夜却是急了。
见状,凤离真恨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刘海,然而,手却还是负到背后去,淡淡笑道,“傻丫头,骗你的呢!”
霜月夜蹙眉看着他,并不相信。
“是个怪病,服药到一定量就没事了,放心吧。”凤离笑着,她还是会担心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至少,不会是敌人,恨不得对方死的敌人。
“我没担心。”霜月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立马否认。
见她那焦急的样子,凤离不自觉便想捉弄,认真道,“你有。”
“你想多了。”谁知,霜月夜直接冷了声音,大步往热闹的琴宴中走去。
凤离笑着笑着,笑容却终究藏不住眸中的苦涩。
霜月夜呀霜月夜,若非这病,这命,我定不让白尤半步!
很快,众贵宾都到场了,巨大的悬空琴台上,高朋满座,琴瑟二老于主位,凤离在琴老下方首位,随后便是魔界之人,孤氏在瑟老下方首位,依次才白氏,羽氏等留仙岛家族。
宴席中央,摆着整整一百把琴,一百把瑟,抚琴之人皆是男子,弄瑟之人皆为男子,皆是琴瑟山谷的弟子。
这是琴瑟山谷最盛大的一场宴会,除了把守要塞之处的弟子之外,禽舍山谷的弟子们皆可参加,琴台上是贵宾,而两边看台则坐满了众弟子!场面十分热闹,壮观!
琴宴琴宴,便是听琴之宴。
一曲琴瑟和弦开场之后,琴瑟而来齐齐起身,祝酒敬诸位,酒过三巡。
白飞曜头一个便忍不住了!
“琴瑟二老,听家父提起过,琴瑟山谷的琴宴,有听琴行酒令一说?”
琴老立马大笑,“瞧瞧,等不及了吧!”
“年轻人呀,就是沉不住性子,要吃了亏,才知道收敛呢!”羽家主笑道。
霜月夜狐疑着,听这语气,听琴行酒令,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羽兄,年轻人不懂事也不怪,怎么当长辈的也不告知清楚呢?”孤家主立马开口,开场一战,霜月夜赢得那么漂亮,如今留仙岛上,何人不向着孤氏呢?
孤家主这话,就差点名道姓说白家住了。
白飞曜眸中掠过一抹不悦,冷声,“年轻人又没有打算跟你们两个老不中用的玩,唧唧歪歪作甚?”
霜月夜不由得蹙眉,这白飞曜,真的是狂呀,一句“老不中用”虽然有特制,却难免连琴瑟二老的脸也顺带给踩了!
瞧那二老,皆是脸色泛青。
霜月夜心下暗笑,如今留仙岛的形势大逆转,白飞曜还有什么狂佞的资本呢?
无疑,她的资本在于杀孤氏少主,白尤。
这家伙这么高调又想玩什么把戏了?
“啪!”立马,羽家主拍案而起,“白飞曜,你说谁不中用呢!”
“谁急就说谁。”白飞曜气定神闲道。
“你!”羽家主怒声,随即吹响一声长哨!
孤家主冷眼看着,如今可不比开场那会儿要他亲自出马了,抢着替孤氏出面的人多的是!
须臾而已,暴戾的鸣叫立马划破长空,众人看去,只见空中不知何时盘旋着一群秃鹫,似随时都会俯冲下来!
琴瑟二老至今还不动声色,琴会本也是有意让留仙岛极大家主较量较量,瞧瞧这十五年来,可都有进步。
骤然,数头秃鹫俯冲而下,然而,与此同时,白飞曜一指指天,顿时从他周遭窜出无数藤蔓,直窜云霄而去,不一会儿,只听数声哀嚎,秃鹫仓惶而逃,飘落了羽毛无数!
羽家主面露尴尬,看了孤家主一眼,无疑是求助。
白飞曜抓了一片羽毛,这才冷眼朝羽氏看去,竟是挑衅玉氏少主,“羽萧,有本事被躲在老鸟的羽翼下,站出来,咱俩行个酒令!”霜月夜微惊,原本还以为白飞曜会冲孤氏来,竟没想到,倒是相中了羽氏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