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白尤狐疑地问道。
“刚好有机会,免得跑一趟江家。”霜月夜淡淡道,一个“刚好有机会”云淡风轻的描述了方才那一场不愉快!
若非有目的,她多的是拒绝江远的办法,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足以让那孩子退怯了呢!岂会真的去抱他呢?
“知道,瓷瓶里装着的是什么吗?”白尤笑得神秘。
“毒。”霜月夜答动,她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毒,那是白尤交给她将计就计的东西,点了名要下给江远。
“药毒!”白尤低声。
这话一出,霜月夜顿惊,“你!这岂不打草惊蛇了!”
一旦江远病发,孤氏里的内鬼绝对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的,这还如何将计就计呢?
白尤大笑,解释道,“打从你中了春毒开始,我便研究药毒,也有大半年了吧,虽比不上楼玉的毒窟老人,但是,总比孤氏的内鬼在行,放心吧,那药毒,只出病症,华大夫是看不出来的!”
“什么病症!”霜月夜连忙问。
“持续低烧,必须尽快医治,需要的必有一味红色阳性药物。”白尤冷哼。
霜月夜心头微怔,没有想到白尤玩的是这一手,居然那江远下手,够狠够绝呀!
“月月,你知道打一个人,何为上?”白尤倚在高枕上,慵懒而问。
“打身为下,打脸为上。”霜月夜答道。
“不,打脸为下,打心为上。”白尤说着,又问,“你可知,如何打心?”
霜月夜摇了摇头,白尤却轻轻将她拥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得云淡风轻,“伤其至亲……”
伤其至亲,江远不仅仅是孤梅婷和江远的心头肉,更是孤氏夫妇的心头肉呀,就连那没心没肺的孤二姑娘,也都疼着宠着!
江远,便是他们所有人的至亲,而白尤,偏偏谁都不动,就是要动江远!
那江远开刀,将加之在他身上的药毒,还回去!
这个家伙,这哪里是在引蛇出洞找凶手呀,这根本就是在报仇,替她报仇呢!
“月月,什么事都可以忍,但是,但凡打我心者,此仇、必报!六岁的孩子,该懂事了。”白尤声音顿沉,冷得骇人。
霜月夜心头顿紧,终于,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被纳入了那个男人保护范围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一时间,她只觉得孤氏里所有令人烦恼,气愤的事情都算不上什么了!
他在,便好。
“孤家主说凤离师从曲氏,此事可当真。”迟疑了须臾,霜月夜还是开了口。
“嗯,无筝和魔筝都是曲氏之物,凤离不过是替他师父寻找无筝的归宿罢了,借琴会之机,探探白氏少主,记住,我们是为扶桑而来的。”白尤认真道,既然霜月夜不想失去孤山的血统,那么他们便只能尽快找从不孤山为何凭空消失的秘密!
天下就这么一颗扶桑树可造船,在回魔界前,必须拿到手!
“扶桑神木在白氏何处,连城和霜嬷嬷好几回潜入白府都找不到!”霜月夜问道,她当然很明确他们的目标,孤氏,不过是他们留在留仙岛的身份,她都已经瞧不上了,何况是白尤呢?
“我也找不到呀!”白尤琢磨着,而就在这时候,玄莫突然匆匆忙忙而来!
“主子,你猜连城和霜嬷嬷发现什么了?”
“怎么回事?”
“是白氏,整个留仙岛的红色阳性药物,是被白氏给收购的!连城和霜嬷嬷还在山下查,费了很大的劲才几家药店的掌柜才说漏嘴的,但都不知道白氏收药是为了什么。”
这话一出,霜月夜和白尤皆惊,不言而喻,孤氏内鬼和白氏必有牵扯!
下毒的是孤氏内鬼,收药的却是白氏之人。
药毒只有家主级别的人物才能从琴瑟谷求得来,而如此大规模收药的,若非家族中有分量的人,这么大的事岂会能如此无声无息办得到?
“主子,孤氏内鬼勾结白氏家主呀!”玄莫也想得明白,愤恨道。
白尤却一个凌厉的眼色,示意他闭嘴。
“等,狐狸尾巴迟早是要露出了的!”霜月夜冷声,虽对孤氏没有任何归属感,但是她和白尤一样,最瞧不起的便是背叛之人!
白尤冷笑,“本王还没去找呢,他们倒是先找上门了!”
无疑,白氏一直都盯着孤家呢,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对于他的存在,更是一清二楚!
确实需要等,看样子他这个病人,还得继续病着呢!
说话间,外头便传来了水之太医的提醒声音,“孤家主,孤夫人,小心门槛,走好!”
白尤宠溺得捏了捏霜月夜的小脸,如此自然而然,这才放开,懒懒躺了回去,双眸一闭,安静极了。
霜月夜小脸微红,抚了抚被捏的侧脸,轻咳了几声,不经意朝玄莫看去。
玄莫立马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表示什么都没有看见。
虽然,白王爷这么宠溺地捏脸,玄莫确实怎么看怎么适应不了,总觉得自己看错了,这怎么可能是他伺候了那座冰山呢!
可是,比起王妃娘娘如此反应,他更是……终于,玄莫忍不住给扑哧笑出声了!
霜月夜骤然蹙眉,可是那小脸就是控制不住烫得更厉害!
孤军和孤夫人带着华大夫过来,难得过来的孤素颖竟不去找到她的姐姐姐夫,竟也跟了过来。
四人一进门见霜月夜那脸,皆是狐疑,可霜月夜却是自然而然,客气道,“怎么都来了,不用招待客人吗?”
孤夫人眼底掠过一抹不悦,道,“亲姐姐,又不是什么客人,那么客气反倒生疏了,我留他们吃饭,他们硬是要走呢。”
霜月夜没说话,坐道白尤身旁去。
华大夫把了脉象,还是无奈摇头,“还是需要大量的药物,少夫人,之前收上来的药物,可都用了?”
“不敢多用,怕……多了反倒不好,是药三分毒。”霜月夜淡淡道。
“再加量吧,这脉象看,起色了不少,但是药量还是不够。”华大夫认真道。
华大夫对药毒本就不熟悉,加上白尤此时有意控制脉搏,他不误诊都难了!
“就是就是,王妃娘娘,你听,华大夫也这么说的,你就放心吧!”水之太医连忙附和。
孤夫人已经完全没了之前关切的心思,孤军倒还是关心,看着白尤,又详细问了好些情况,这才离开。
可是,才到门口呢,便见魔卫迎面冲来,“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到山下,突然给发烧了,姑爷执意要回江家,大姑娘执意要上山,两人快吵起来了!”
正是日落时分,山脚下微风徐徐,一片静谧的,亭子里,孤梅婷抱着儿子,时不时就摸摸他的额头,十分担忧,江臣负手站在一旁,仰头看着从山脚下一路蔓延上去的小路,似乎在等人来!
一贯活蹦乱跳,片刻都安静不了的江远,此时却跟蔫了的花儿一样,枯萎在娘亲怀中,胖嘟嘟的小脸红得发烫,耷拉着眼皮子,虽还有点意识却有气无力。
“来了没有呀!”
终于,孤梅婷不悦怒声,夫妻俩这哪里是吵架了,这合谋给自己寻找一个留下的理由呢!
反正不管霜月夜怎么着,孤夫人和孤家主是绝对不会看着远儿的病情被耽搁的!
他们这一回是应邀而来,之前闹得那不愉快,江臣还能过来,已经是给了孤氏天大的面子了!
他们的身份可不再是之前赖在孤氏的姑娘和姑爷,他们可是贵客呀!
如今又加上远儿病了,而后天便要启程去琴瑟谷了,他们在孤氏住上一两日,也不为过吧!
只是,江远说了,就算是留下了,也要霜月夜开口!
霜月夜之前在东厢不是很能装吗?很有气度吗?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
他们就要看看,她的气度到底有多大!
“来了!”
突然,江远认真道,远远地看到山腰上人影匆匆,他立马坐到一旁去,别过头朝大门外看去!
孤梅婷抱着江远,低声,“儿子,忍着,忍过去了,咱们今晚上就住东厢去,你就能跟你姥姥睡了!咱们住下来,就不走了!”
江远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别说是回答了,根本就听不清楚娘妻说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烫,越烫越无力。
终于,霜月夜他们到了,孤夫人就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恨不得一下崩蹦到亭子上来!
一见孤梅婷和江远赌气的模样,顿时怒声,“你们夫妻俩到底还吵什么吵呀,没见远儿病着吗?”
“岳母大人,你帮我劝劝,她若听我的,早就回去了,早就看大夫了,她偏偏要拖到现在!”江臣不悦道。
“回回回,回哪里去啊!这里就有大夫,这里就有药,回什么回!耽搁了远儿的病情,你陪得起我吗?”
“陪?敢情远儿不是我的?是你一个人的了?到底是谁在耽搁远儿的病情,岳父大人,你评评理!”江臣冷声。
加上上一回在山顶主舍,这应该是这六年来他在孤家发的第二次脾气了吧!
“吵什么吵,华大夫还不赶紧给瞧瞧!”孤家主厉声。
华大夫早就侯在孤梅婷身旁,立马上前,孤梅婷也连忙将儿子抱过去。
华大夫摸了摸额头,把了把脉,不由得蹙眉,“确实是烧了,还是低烧,大姑娘,这烧得可不轻,必须尽快用药用针,若是耽搁了,病情就可大可小了呀!”
这话一出,孤梅婷还不急呢,孤夫人立马就大急,“赶紧赶紧,到东厢去,华大夫你马上去准备药。”
霜月夜在一旁冷眼看着,视线好几回不经意掠过孤二姑娘的脸,只见她确实也紧张,毕竟是这六年来,都是她在带这孩子,也难怪会心疼。
“是!”华大夫正要退。
谁知,江远却突然拦住。
“不必,我已经让人在江家准备了药物,大夫也侯着了!我们马上回江家去!”江远一脸较真!
“治好了再回去不成吗?”孤梅婷骤然拍案而起,险些掉了怀中的江远,孤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上前要抱,可是孤梅婷却不肯放,冷声,“江远,我就告诉你了,今天我就不走了,远儿的病没有好,我就不走了!”
这夫妻俩,真是不可理喻,原来,他们跟别人吵架是不可理喻,跟彼此争吵,更是无理取闹呀!
“不走?不走你自己留下!不就是低烧嘛,你别借口想留下,我告诉你,我江家没跟你孤氏计较,没上门来问什么叫做倒插门,那算是我爹娘大肚量,大肚量并不代表可以任人侮辱,不管怎么样,我江臣和我江家的子孙,绝对不会不明不白在孤氏过夜,哪怕是一夜都绝对不可能!这是我底线!”江远一字一句,认真道。
这话一出,霜月夜那看戏的脸立马就给沉了,这话,哪里是说给孤梅婷听的呀,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孤氏夫妇和她听的!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走了,远儿没好,我不走!”孤梅婷泼妇一般怒吼,“江远,你也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你也不想想,我和远儿在你江家,才住几天呢,母子俩都瘦了一大圈,在你江家,一天吃的都还没有我在这边一顿吃的多呢!我堂堂孤氏大姑娘,江远当当一个少爷,居然要被你娘使唤去端茶倒水!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孤梅婷说着,抱紧江远后退到孤夫人身旁,冷哼,“你江家的大夫算得上大夫吗?你江家的药,能吃吗?”
“你!”江远气结,“孤梅婷,你到底回不回去!”
“不回!”孤梅婷非常坚决。
孤夫人和孤家主焦急着要劝架,却都插不上话。
“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不回也得给我回去!”江臣脾气也全上来了,直接质问孤家主,“岳父大人,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大姑娘吗?就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都不懂吗?当初我江氏可没有强迫大姑娘下嫁,是大姑娘心甘情愿,天天都上门来找的!如今却嫌这嫌那,这是一个妇道人家的作为吗?”
孤军正要开口,孤梅婷却又吼,“你少跟我说那么多大道理,反问我就是一句话,今儿个就算是死,我母子俩也要死在孤氏,我绝对不可能在远儿生病的时候,还带他回去受苦!”
“那我也告诉你,今儿个除非是江远死,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他留在孤家!”江远更是决绝!
终于,孤夫人忍不住,陡然怒吼,“你们够了!闭嘴!都给我闭嘴!”
顿时,孤梅婷和江远皆是一怔,终于是暂时停歇了下来。
“华大夫,把孩子抱走,马上!”孤夫人冷冷下来,那雍容华贵的脸,冷得骇人。
可是,就这时候胆小如鼠的江远竟破天荒的胆大了,仍是坚持,“岳母大人,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江臣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寂静,孤军一下子蹙紧眉头,而孤夫人缓缓转身,犀眸朝他看来!
好个江臣,什么时候有了这等胆子,敢跟她这样说话!
“他是我外甥,打从在娘胎里开始,至今七年了吧,吃穿用度,全都是我孤氏的,全都是我亲自照料的,我如何没有这个权力了!”孤夫人一字一句问到,也顾不上江臣的面子,真的生气了。
霜月夜静默地看着,明净的眸子里隐着一抹复杂,不知道此时她心里琢磨着什么。
面对孤夫人的质问,就连孤梅婷的目光都闪躲了,这一计,似乎激恼了娘,会不会得不偿失呢?
可是,骑虎难下,他们不得不坚持下去!
一贯外强中干的江远居然不畏惧,同是一字一句,反驳了回去,“岳母大人,当初梅婷怀孕的时候,我爹娘可是三请五请来请她回去,当初她不回去,你们二老怎么说的?”
江臣这话立马将孤夫人给问住了,孤家主不悦道,“江臣,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是不是要算旧账了呢?远儿还病着呢,你若要算账,到我书房来,我跟你一条一条算清楚!”
“好啊,算清楚呀,没算清楚,谁都休想把远儿带走!”江臣怒声,说罢竟然是冷不防伸手狠狠将江远从孤梅婷怀中抢了去!
“远儿!”孤夫人大惊,哪里还见方才的凌厉,江远,就是她的心头肉呀!就是她最致命的弱点呀!
江臣抱紧江远,冷冷又道,“当初,是你们二老说了,大姑娘脾气不好,怀着身孕,脾气更暴躁,还是暂时在孤家养着,免得脾气一上来,动了胎气!你们可是这么说的?”
孤夫人和孤家主都没说话,孤素颖这才开口,“是,又怎么样!”
“那孩子生出来后呢?我爹娘一样是三番五次上门来要接她走,接远儿走,你们又怎么说的呢?”江远再问。
见孤素颖都没有回答了,他禁不住冷笑,“你们说,远儿在孤氏暂住,好跟着学点功夫,不是?”
面对江臣的怒目逼视,孤夫人只得点头,“是。”
突然,江臣勃然大怒,“那后来呢?我如何就成了倒插门,我江氏的子孙,如何就成了吃穿用度全都是你孤氏的了呢!”
霜月夜冷哼,大致猜得出来这夫妻俩唱的是哪一出了,江臣真是有种呀,真是有个性呀,整整七年那么长不闹,偏偏现在才来逞能,逞能给谁看呢!
然而,虽说他是逞能,可却也真就把孤氏夫妇给堵得哑口无言,当初,想必是一而再纵容孤梅婷才会惹来今日的无理反驳吧!
孤夫人真无话反驳,焦急得跺脚,“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先给远儿用药,用针,咱们有什么事情,再商量不成?”
“我没想怎么样,我也可以暂时留,但是我要留得明明白白,免得日后再落人闲话!”江臣终是让步。
“留就留,怎么就不明明白白,不清清楚楚了呢!我和你岳父让你们留,难不成还名不正言不顺了吗?”孤夫人急得都快哭了,分明看得清楚江臣怀中的孩子烧得连脖子,小手全都红了呢!
再不救,来不及的!
“我要孤氏所有的人都给我说清楚了!”江臣又要求,他可不是能忍,他是能记仇呢!
逮着了机会,还不把上一次在主舍上的账跟霜月夜讨回来!
他要霜月夜把之前的话给吞回去!要霜月夜亲自承认他们不是来赖着不走的!
而就在这时候孤梅婷突然冲过来要抢儿子,江臣后退一步轻易避开。
“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他快不行了,你这个混蛋,把孩子还给我!”
孤梅婷大声哭闹着,“拖太久了,远儿撑不住了,先把孩子给我,有什么事情,你跟他们说去!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了,好不好!”
华大夫在一旁,也忍不住劝,“姑爷,有话好好说,先救孩子要紧,这么小娃娃耗不起的呀!”
可是,江远却是坚持,“既然你们不给个明白,我回江家去!”
说罢,还真的要走。
“你站住,我让你留下你便留下,今日是老夫邀你和梅婷到孤氏做客的!看谁敢说三道四!”终于,孤家主怒声。
“是是是,是做客来的!要留多久都可以!”孤夫人也连忙附和,孤素颖亦道,“姐姐,姐夫,别闹了,你们难道来一趟,当然得住几日再走啦!”
江远深吸了一口气,朝霜月夜看了去,虽然没有开口却也很直接,他的目标是她,不是吗?
霜月夜大大方方迎上他的目光,唇畔勾着一抹冷笑,是该她开口了吗?
抱歉,她的好心情刚刚在东厢都用光了,如今,她不想装了。
霜月夜非但没有开口,反倒是双臂抱胸,懒懒在栏杆边倚坐下来,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孤夫人和孤家主很等聪明之人,也早就看出江臣的目的,否则刚刚还会迟疑!
若是可以,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江臣和霜月夜再有冲突,可是如今,似乎避免不了呀!
必须有一方让步,江臣拿远儿威胁,他们可耗不起,只有劝霜月夜了!
“月月,难得你大姐和姐夫回来做客,你也欢迎的不是?”孤夫人连忙劝说。
“霜月夜,远儿病着呢,要不,你去让水之太医也来瞧瞧?”孤家主亦劝。
如果说之前,霜月夜还会有所顾忌,毕竟她这个少夫人的身份,还并非正式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白尤并没有醒。
可如今,孤氏少主就在山顶主舍等着呢,就只有她和那位腹黑的少主知道,江臣这病,不会致命,那么,她还怕什么呢?
霜月夜一动不动,只淡淡道,“水之太医没空。”
这话一出,孤氏夫妇立马就面色煞白,江臣眸中掠过一抹恨意,果断转身便走!
“拦住他!”孤家主怒声,华大夫更是忍不住,“姑爷,拖到现在,你若回到江家,小少爷他……他就……”
华大夫不敢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懂!
“江臣,你就不知道心疼远儿吗?有什么事情不能搁着呢!”孤夫人怒斥。
孤梅婷都不敢出声了,不得不承认,她心急了,真的拖得有点久,没想到霜月夜居然会……
“我已经把话说清楚,我江家的人就在外头,别让他们找过来,这可是山脚下,事情闹大了,我只会告诉留仙岛的众人,远儿姓江,不姓孤!”江远直接把话说绝了,他赌了,就赌孤夫人舍不得江远!
果然,孤夫人怒声,“霜月夜,我孤氏少夫人不是这么当的,不是你这种待客之道!你若如此,休怪我孤氏不认你!”
霜月夜心下冷哼,也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孤氏夫妇知道,比起江臣夫妇来,她霜月夜更难劝说。
日后若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要忍的,别来找她,直接劝孤氏夫妇去!
她笑了笑,道,“孤夫人,我不过是白尤的妻子而已。让某些人别来跟我要什么清清白白,我这里没这东西可以给,若要我送,我倒是可以送出门去。”
若非是要确定江远的病情需要红色阳性药物,她才不会跟这么无聊的人耗着呢!
有本事骑到虎背上,就得有本事下来,今儿个,她就耐着性子,等着瞧!
霜月夜一句话放出去,比孤夫人还不客气,孤夫人顿是倒吸了一口气,冷声,“来人,把霜月夜给赶出去!”
一时间,魔卫立马上前,只是,霜月夜都还不动声色呢,孤家主便怒声,“都给我退下去!”
夫人真的是气昏了头脑了吗?如今把霜月夜赶出去,绝对不是解决的办法,只会让事情回到当初屋顶上那一场争吵的原点!
如果一定要在江臣和霜月夜之间做选择,毫无疑问他们必须选择霜月夜!
而如果一定要在女儿和霜月夜之间做选择,那么,他们如今也只能选择霜月夜了!
不为别的,就为霜月夜有的是靠山,有的是能耐,琴会更重要的是要依靠她呀,而江臣和孤梅婷再闹再吵,都还是不得不依靠孤氏的力量!
“老爷!我不认!这等心狠手辣,眼睁睁看着孩子病危而不救的妇人,没有资格当我孤氏的媳妇!”孤夫人愤怒道。
霜月夜冷哼,终于呀,这老夫人的狐狸尾巴全露出了了,护短不说,女儿女婿犯的错竟然是要追究到她头顶上来!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
江臣那亲生儿子当筹码来威胁,倒成了是她心狠手辣!
霜月夜就是不语,自然有懂得权衡利弊的孤家主替她说话,孤家主也不管孤夫人了,直接怒斥,“来人,把门外江家的魔卫全给我逮捕起来!”
这话一出,江臣着实没忍不住好几步踉跄,若非孤梅婷连忙上前搀着,怕是早把江远给摔了呢!
“爹!你什么意思!”孤梅婷大吼。
其实,在这桩婚事上,孤氏要顾颜面很容易的,大可不必如此争吵,孤氏虽是日渐式微,可是病死的骆驼也病马大呀,在留仙岛上,绝对有能耐无声无息把江家给一口吞了!
只是,不想彻底识破这张脸,不想让女儿难堪罢了!
孤军不理睬孤梅婷,继续怒声,“来人,把小少爷给我抢过来,把江臣压下去!”
顿时,四大堂主立马接令而出,一下子将江臣包围住了,孤梅婷直接白丢到一旁去!
“娘,你救救我们,娘,不要这样,娘,你们这样让我还怎么活呀!”
孤梅婷朝孤夫人扑了过去,孤夫人愣着,根本没有想到丈夫会走到这一步。
江臣抱着江远,面无血色,他的内功如今是江家最高的,可是,四大堂主联手呀,加上周遭那么多魔卫,他别说要脱身了,就是要保命都未必容易!
更何况,霜月夜还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呢,孤家主这一步棋,无疑是证明了,霜月夜比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旦打起来,霜月夜会怎么做呢?
不!
他绝对不可能和孤氏撕破脸的,就是死也不可能!
“噗通!”
突然,江臣抱着江远冷不丁双膝下跪,一把就将江远高高捧起奉上,“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错了,我一时冲动,我错了!我和梅婷之间的矛盾,不应该牵扯到孩子,不应该牵扯到孤家!是我错了!”
孤夫人一见孩子交出来了,也顾不上孤家主是认不认江臣这认错,立马冲过去抱江远!
“快,华大夫!就在这里,等不及了!”
华大夫早准备好一切,连忙诊治,孤素颖白了江臣一样,撇了撇嘴,到孤夫人那帮忙。
亭子里,众生相,霜月夜尽收眼底,她翘着二郎腿,一眼不吭,她不是来吵架的,她不过是来要一个结果的,仅此而已。
将父亲怒发冲冠,孤梅婷哪里还敢上药寻死觅活的把戏,连忙跪到江臣身旁去,连连哀求,“爹爹,我错了,我不该一直嫌弃江家的,我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是我恼了江臣,他才会这样的!爹爹,都是女儿的错,你要打要骂,你都冲着女儿来吧!”
“爹爹,你放了江家的人吧,要不……要不女儿真的没脸去江家了呀!”
“岳父大人,不是梅婷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看在远儿的份上,饶恕我这一回吧!是我无能,是我给不了婷婷她想要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
面对夫妻俩的连连哀求,孤家主能怎么样吗?
他要的,不就是赶紧医治江远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一家之主其实要解决家务事,彻底的解决是非常容易的,只是,肯不肯的问题!
孤家主冷眼看着江氏夫妇,余光却全都落在一旁的霜月夜身上!
他走这一步,意味着从今日起,江臣便在霜月夜面前真的抬不起头来了,真的要让霜月夜她三分了呀!
而江臣在霜月夜面前抬起头,那便意味江家在霜月夜面前也低人一等了!
孤梅婷,已经不是孤氏的人了,是他江家的少夫人呀!
江家卑微,他和夫人一直在努力维持这两家平等的身份,来对待江臣,为的就是女儿的面子,女儿的身份呀!
可如今……他们真的是自作孽!
一个人,本身的能耐是他最大的倚仗,能耐在那,身份便在那,地位便在那,一如霜月夜,一句话都不用说,自然没有人动得了她,自然有人会替她解围,她大可气定神闲,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
而江臣和孤梅婷,倚仗再多,天生就有的身份,地位再高,那又如何,这些终究不是自己的,终究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孤家主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拂袖,冷哼道,“江臣,你江家的批魔卫,老夫暂且扣着,日后若在无力去闹,休怪我不讲情面!”
“谢爹爹!谢爹爹!”孤梅婷松了一口气,然而,江臣却跌坐下低,他缓缓转头朝霜月夜看去!
孤梅婷还想不明白,但是,他很清楚,他在孤氏已经没有地位了,他已经再没有什么筹码去跟霜月夜争了!
另一边,江远已经烧得不醒人事了,华大夫正收起银针,反反复复摸着他的额头,禁不住连连摇头。
“夫人,针灸不行,小少爷平素食用的滋补之药太多了,阳盛至极反倒化阴,必须要用阳性药物,最好是红的那一类,否则这烧退步了,拖越久后遗症越大!”华大夫说得十分凝重!
这话一出,霜月夜立马抬眼看去,直直盯着孤素颖的眼睛,然而,孤素颖却别过头,看向亭外去,任谁都看不到她的脸!
“素颖,赶紧去库房取!”孤夫人立马下令!
孤氏的库房就在山腰上,东厢的左侧,孤素颖的内功还不赖,接连几个翻身,便上了山腰,直冲到库房!
见是二姑娘,守卫哪里敢拦呀!问都不敢多问,立马就放行。
孤素颖似乎对库房了如指掌,也难怪,她自小就是在这库房玩大的,库房里除非是新进库的东西,否则有什么宝贝,她不知道的呀!
库房里有很多个区域,兵器,药物,古玩等等,孤素颖直奔药库,竟是对药库里的所有东西,一清二楚!
她直奔目的地,在药库第七栋架子的最后两格,整个库房就这里两株阳性的红色药物,一为鸢尾草,一位落红藤。
她一脸焦急,小手都颤了,即便心里对那个自小到大都欺压着她,使唤她这,使唤她那,不许她这,不许她那的孤梅婷十分怨恨,可是,她却是喜欢极了小孩子,江远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呀,是她的心头肉呀!
病情拖了那么久,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人烧过头了,都会把脑子给烧坏了,何况是小孩子呢!
可是,当她一下子狠狠把两个抽屉拉出来的时候,却见抽屉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没有!
一时间,她愣了,只是,她很快就缓过神,骤得怒声,“来人!”
这一声,任谁听了都想象不出是她这么娇小的身子骨爆发出来的,凶狠骇人极了!
守卫几乎是冲过来的,“二姑娘!”
“东西呢!这里的东西呢!”孤素颖怒声!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守卫连忙回答,他们确实不知道,若不是被允许,他们都不能随便进库房,怎么会知道这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没用的东西!去把进出库纪录拿来我看看!”孤素颖怒声,转身就大步往门外去!
一路匆匆,看似急中冷静,可是,那紧紧攥着的双手分明透露出她的紧张!
库房里就只剩下两株红色阳性药草,若是被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那可得怎么办呀!
这一时间,叫她上哪里去找药呀!
何况,这该如何跟父亲交待呀!
一到门口,守卫便连忙将纪录账本递上,孤素颖直接从后面往前面翻看,很快就找到了纪录,见了“玄莫”二字,心跳控制不住加速!
“可有说拿去做什么的?”她冷声,并没有指着两株药问,就问当天的那份纪录。
“全都是给少主服用的,二姑娘,你往后面看,后面就是药单,虽然老爷准许玄莫随便取药物,但是他每次来取药,都会有详细的纪录,并不是取了东西才出来登记的,而是先把药方子写下来,然后取了药出来一样一样的对照!”守卫解释道。
孤素颖往后翻看,只见是一份药方子,二十来味药里,包含了一味鸢尾草。
而又翻了几页,是另一张药房,就七八味药,包含了一味落红藤。
孤素颖眉头紧紧地锁着,冷不防将药房狠狠按回桌上,怒声,“见鬼了!那么巧!”
从这纪录上看,药方和间隔的时间,玄莫并不是有意取走红色阳性药物的,而是药方的需要而已!
现在该怎么办呢?
守卫皆是狐疑,却不敢多问!
反倒是孤素颖,破天荒的跟他们解释,“小少爷病了,正需要这一味药呢!如今要上哪里去寻呀!”
“小少爷病了!”守卫大惊,“哎呀,这影魔卫前两天来了库房好几回,药都快被搬光了,要后天才会有补给呀!”
听了这话孤素颖,眸中掠过一抹阴鸷,什么都没有再多问立马离开!
当孤素颖回到山下亭子的时候,华大夫还在继续为江远用针,没有药物,只能用针勉强维持着,谁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见孤素颖两手空空,孤夫人焦急而吼,“药呢!”
语气凶得孤素颖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习惯了,姐姐大大咧咧的性子,又爱说话,自小就得爹娘宠,相反,她性子内敛,喜静,自小就是姐姐的跟班,姐姐闯的祸也都是她在背的,早就习惯了这么冷不防被凶。
“我找遍了库房都没有找到,不仅仅阳性红色药物,其他药物也都所剩无几,守卫说这两天药库都快被玄莫搬空了!”孤素颖解释道,不悦地朝仍坐在一旁的霜月夜瞥去。
霜月夜大大方方赢上她的目光,淡然自若,不动声色。
“也就是说没有喽!”孤梅婷大惊。
“不可能!”突然,孤家主怒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看着江远受苦,心也疼着呀,“怎么会这么巧,一株都没有!”
即便是不识药的人,细想也知道,红色阳性药物不是一种药物,而是一类药物,偌大的一个药库怎么会没有,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我找遍了,没有,守卫说如果再没有新的药物入库,再过两天药库铁定会空了的!”孤素颖语气极冷,分明是有所指。
霜月夜还是不语,懒懒背靠着栏杆,难得在这家子面前能这般清闲。
“怎么……这……这也太巧了吧。”华大夫都忍不住开口,“这类药物,虽然不是寻常药物,但是也不至于一株都没有!”
孤家主狐疑着,正还要问,孤夫人却是怒声,“没有就没有了,赶紧想办法去找呀!远儿都快不行了!”
说着,揉紧江远,忍不住哀嚎,“远儿啊,我的远儿,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呀!呜呜……”
“华大夫,来得及吗?我现在就下山去找!”江远连忙问道,一而再地朝孤家主看去,眉头紧锁着。
华大夫很为难,孤氏所在的留魔山是留仙岛最高的山峰,也是最僻静的地方呀,离城镇还是有点远的!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尽快护着,姑爷快去快回吧!”华大夫认真道,江远二话不多说,立马转身就走。
而华大夫也不敢耽搁,认真道,“老爷,夫人,姑爷再快,也得一两个时辰,赶紧派人却找冰块来,针灸也维持不了多久的,只能借助寒冰和银针,内外并攻!”
孤夫人和孤家主连忙分头行动,孤夫人抱着江远随华大夫焦急往一旁的客房去,而孤家主亲自去准备冰块,孤素颖和孤梅婷焦急都跟着孤夫人身后去,谁都没有多看霜月夜一眼。
很快,亭子里就剩下霜月夜一人了!
“玄莫,守好大门,看看江臣什么时候回来!带什么回来。”霜月夜冷冷下令,这才起身往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