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黄大人再也撑不住了,转身“噗通”一声朝魔尊大人下跪,“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做主呀!”
寒家即便满门抄斩,凤朝华君没有出卖玉流秋,玉流秋便不会杀他早就擒拿之人,寒家不会无后。
可是他黄家呢?即便他现在为南宫异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违反禁令的事实呀!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宫中禁令,魔宫家务,微臣无权干涉呀!”黄大人连连磕头,“魔尊大人,微臣的意见的,南宫异虽违背禁令,罪当被贬,可南宫异刚刚沙场归来,于魔界有功,功过相抵,魔尊大人可从轻发落呀!”
玉流秋见机,立马下跪,“魔尊大人,儿臣一时好玩才养弓箭护卫队,断然没有谋反之意,儿臣知错了,儿臣甘愿受罚,只是,儿臣怕再也伺候不了父皇,再也不能替父皇分忧解难了!”
话说得,如此好听,分明是给魔尊大人信息,没有我,你也休想再重掌皇权了,没有我,你哪儿儿子能为你分忧?没有他,白尤重伤这期间,谁来对付霜月夜?
一时间,所有皇子全跟着下跪,就连不知局势的云明楼也一并给跪了,“父皇,嫂子,七哥是有错,可是罪不该被贬呀,七哥又没干出什么事来!”
谁知,霜月夜都还未开口呢,云红楼去出声了,独独他一人站着,冷冷道,“老六,话可不能这么说,老七要真干出点什么来,那可就迟了!”
果然是帝王家的兄弟,前一刻还并肩站在一起,这一刻立马落井下石,云红楼远远不如玉流秋,可是好歹玉流秋走了,他得魔尊大人重用的机会便又大了。
霜月夜冷冷看着天徽魔尊,等他决定,她心下冷笑着,轻轻地摩挲着蝎形戒指,看得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魔尊大人,满眼复杂……
霜月夜在等,时至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多废话,她要一个结果!
玉流秋在等,他的价值,他的筹码,全凭魔尊大人一个决定!
云红楼也在等,不经意朝魔尊夫人看去,眼底隐着算计!
满朝的文武,满堂的王宫贵族,甚至是在场所有人的魔卫们,全都在等,等天徽魔尊一个态度!等霜月夜这份得寸进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天徽魔尊迟疑着,权衡着,评估着,虽然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像往常那般的谨慎小心,可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清醒!
极有可能,他这一念之间,决定不是南宫异的祸福,而是他这个魔尊之位的祸福,而是魔界的祸福呀!
他最是要考虑的,不是别的,而是霜月夜的态度!
如果,他从轻处置老七,霜月夜会如何,会甘心吗?若不甘心,会如何大闹下去!
此时此刻,魔尊大人正紧张地看着霜月夜,不,确切的说,是看着霜月夜摩挲在玄铁蝎子上的手!
他猜测着,估计着,寻思着,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到底再盘算着什么,到底真正等待的是什么!
如果……如果他不顺从她的意,她是不是……
天徽魔尊不敢想下去,满堂的魔卫,外头全场的兵,还是虎军,还有白尤在魔界各自的种种势力,让他不敢想象下去!
如果是之前,他还有机会,还能搏一搏,可如今,他办不到了!
白尤虽倒下了,可霜月夜代他站了起来,这个女人得到了白水宫魔卫,得到魔界十三骑,得到虎军的信任,服从,那便意味着她和白尤一样,无法被轻易撼动的!
终于,魔尊大人“啪”一声拍案而起,“来人,南宫异玉流秋违反宫中禁令,私自养兵,罪当罢黜皇子身份,贬为庶民,逐出魔宫,责令明日午时之前,搬离鬼蜮谷!”
魔尊大人一口气怒声说完没停,说罢,重重跌坐在主座上,这才大口喘息!
玉流秋瘫在地上,目瞪口呆,一脸绝望,在场众人也都惊了。
连南宫异都没有逃过,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哪怕白尤不在了,霜月夜一样有极高的权力,甚至,比白尤拥有的还要高!
这意味着魔尊大人魔尊都要对这个女人顺从,都要讨好这个女人!
这意味着,魔尊虽在,皇权早没落,帝位不过是个傀儡,白王府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
无人敢言,就连云明楼都怔了,终是嗅到了政变的气息。
寂静中,霜月夜凌厉的双眸终是从天徽魔尊胳膊上移开,步至门口,冷冷道,“魔界十三骑十三统领听令,归兵原位,严守魔都!”
“是!”十三人齐声,这才纷纷撤退。
“玄莫,我们回去……看……看看我们的王。”霜月夜终是淡了语气,离他最近的玄莫分明听出了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在颤,人也在颤。
他们的王,到底是生是死,到底怎么样了?
霜月夜的步子还是那么那么慢,那么那么平静淡定,直到她的背影远去,魔天牢中的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背对着大家,越走越远,冷血无情的霜月夜,早已泪流满面,越走越快,越来越焦急。
白尤,来不及说的话,全是真话,真心话,就那么几句而已,我们的账,也就那么一笔,我等不了三年的,也不想等三年!
人,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消失在白王府方向,拐角处一道霜月夜才缓缓出现。
莹白衣银发,颀长之躯,如仙如妖,那除尘绝美的脸越发的苍白,清冷的双眸,远远地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他还在看。
他想,如果这个女人没有那一双令他打心眼里喜欢的抚琴之手。
如果这个女人没有将之胆识,相之才略。
是不是,他就不会如此犹豫了呢?
可是,她有,而且兼具了!
一枚蝎戒,一枚虎印,是她从白尤那里得来的,代表着白尤对霜月夜的肯定。
玄莫、慕容统领和虎军的敬重,是她平素赢来的,是她的能耐!
不管是魔界十三骑,白水宫魔卫,魔都魔卫,她不容质疑,不容挑衅的权威都立下了!
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魔尊大人的决定,寒空云宫灭门,玉流秋落败,她在魔界的权威便立下了!
这个女人不会逊色于白尤,甚至将来,远远会被白尤还是一大后患!
思及此,他俊朗的眉头不由得缩紧,心道,霜月夜啊霜月夜,当初,不杀你,今夜又不杀你,我凤离可会有后悔的一日?
“公子,白尤怕是撑不住了,这是个机会!”琴童低声。
“很久没听淡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他淡淡道,转身便朝相反方向而走。
琴童狐疑着,却不敢多言,连忙快步跟上。
此时,霜月夜已到白王府门口,焦急而入,连玄莫都有些追不上,可是,偏偏到了白尤房门前,却戛然止步!
碧游和霜嬷嬷全焦急侯着,一见霜月夜立马就怔了,怎么会……
这个主子,怎么会这样,一双明眸都哭红了,红肿得令人怵目惊心,可是,明明泪流成这样,那寒彻的小脸却还是绷着,严肃着,忍着!
“怎……怎……怎么样了?”霜月夜说了许久,才说清楚来,哭声分明卡在喉头,强压着。
“王爷他……他……”碧游才一开口,立马就哽咽不成声,她们一定都不知道王爷到底怎么了,水之太医进去了那么久,没有人敢多打扰!
她们只知道水之太医和司徒少爷带主子回来的时候,主子浑身都僵了,凉了,俊脸煞白得可怕!
骤然,霜月夜勃然大怒,“哭什么哭,白尤没有死呢,他不会死!不许哭!”
怒意滔天不准人哭,她自己更不会哭的,可是,为什么眼泪就又开始掉了呢,控制不住得落下。
问了所有人的罪,罚了所有人的罪!
她该问问自己了,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呀,是她亲手捅了白尤那刀的,用他最珍贵最心爱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她才是罪人!
“不许哭……他没死呢……不许哭……”喃喃自语,素手缓缓地缓缓地按在门上,她闭了眼,泪扑簌而下,猛地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嘭”一声,房门开启。
房内房外皆一片寂静,霜月夜闭着眼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寂了。
人,就在眼前,可是,她却怎么都不敢睁开眼睛,是不是永远都不睁眼,一切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呢?
她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佣兵,对死亡的气息,死亡的温度甚至比大夫还清楚的。
她亲眼看,她想问,可是,双唇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开口,而是缓缓地睁开眼睛,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她都该瞧不起自己的!
然而,一睁眼她便怔住了,只见屋内,隔着一面单薄的屏风,隐隐可见屏风之后,白尤静默地躺在床上,而水之太医坐在他身旁,正回头看来,无声无息,无动无静。
怎么了?
别说是霜月夜,就连玄莫也不敢上前,不敢多问。
如果结果是接受不了的,那么他们宁可永远站在这门口,永远不明情况!
水之太医还静默地坐着,透过屏风看着他们。
为什么他不说话呢?
霜月夜咬了咬牙齿,一步步往前走,可谁知,水之太医却突然直直冲上前来,一把推倒屏风,一身大汗淋漓、双手沾满鲜血,怒目瞪霜月夜。
霜月夜戛然止步,终是看清楚了,床榻上下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之血纱布,就在床边的案几上,点了一盏油灯,放置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粗细不一样的银针,好几根通体都是血色,怵目惊心!
而床榻上,这个男人,脸色惨白,唇上苍白,一张冷峻的胳膊上,除了眉宇眼睛之外,全都是白!
他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霜月夜害怕,恨不得马上急推醒他!
她的手都在颤抖了,模糊的视线缓缓下移,只见白尤****的上身血迹斑斑,一道分明是一针一线被缝上的伤疤,就像一只血色蜈蚣,正正栖息在他的心口上!
一针一线的缝伤口,哪怕是拥有各种精密医药设备,各种药物的现代,这都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何况是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呢!
用火烧红了细针,穿刺过血肉,一针一针地烧红,一针一针的穿刺,还是最薄弱的心口位置!
这该有多疼呀!
她怔怔地盯着那伤口上,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呜呜地哭出声!
真的哭了!自小到大,从记事开始,都从未哭出声过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满手血迹的水之太医突然疯了一般,猛地冲上来一把掐住霜月夜的脖子,使劲的摇晃,“霜月夜,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害了白王爷!你害了白王爷啊!”
“霜月夜,你知不知道白王爷对你多好,你知不知道白王爷多宠你!”
……
若非顾忌着那么多人在场,早在魔天牢他就想这么做了!
白王爷虽是主子,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呀,方才就是他亲自一根细针一根细针烧得通红,一针一针地穿刺白王爷的血肉的!
他没有醒,至今都没有醒,可是,每一次火红的针尖刺入,每一次火红的细针在血肉里穿过去鲜血流出的时候,他都会锁眉,连如此不醒人事的时候都知道疼,那到底有多疼呀!
这让水之太医如何舍得呀,让他如何不怒?
双手都沾满了白王爷的血,心都在流血,却无法停止手中的动作,这道伤口上了药不缝制上,白王爷这条命就当场不保了呀!
水之太医疯了一般要惩罚霜月夜,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一切全都会不一样的!白王爷当初去寒空云宫压根就没有选妃的打算,不过是去走走场罢了!
他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所有的女人呀!
“霜月夜,你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这么狠心!”
“霜月夜,白王爷要是醒不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
霜月夜任由他掐,都快背过气去了,都没有反抗,她活该,谁让她笨呢?
玄莫和碧游他们连忙上前来拉,玄莫好不容易才拉开水之太医怒声,“老顾,够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错!”
水之太医被推在一旁,冷冷笑着,“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好,我现在就让她知道!”
“霜月夜,你身上有毒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有秘密你知不知道?”
霜月夜怔了,碧游和霜嬷嬷也都怔了,唯有玄莫静默地关上门,靠着在门上,无力地看着,静默地听水之太医怒声说出一切真相。
邪毒那晚上是他伺候的,白王爷连看都没有多看黑暗中那个女人一眼,料定她必死无疑的,他留下尸体正是要给魔尊夫人一个警告,不要妄想在他身上使媚杀之伎俩!
可是谁知,翌日这个女人非但没有死,反倒是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白王爷便开始注意到她体质的异常了。
然而,即便如此空云宫偶遇选妃,却真的是偶然,天晓得这个主子哪根筋搭错了。
这么个女人一进白王府,一切便都改变了,一切便都开始围着她转了。
“霜月夜,你知不知道白王爷对你有多好吗?蝎形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你知道吗?那把匕首,呵呵,就是那把凶器,是白王爷生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是他寻找生父的唯一信物呀!”
“霜月夜,你在意那么多干嘛,你那么恨那么狠作甚,不就邪毒那点破事吗?他都娶了你你还在意什么呀!”
水之太医说到激动处,都开始语无伦次了,一激动,冷不防又冲上前来,碧游和霜嬷嬷要拦都拦不住,他又掐上了霜月夜的脖颈,猛地就将霜月夜堆抵到墙上,怒吼,“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对他有多重要,人界重创,他和魔尊大人也识破了脸,这几年正是他一展拳脚的时候,正是他实现抱负的时候呀!你却……你却让他……”
这时候,一言不发的玄莫陡然怒声,“顾海成,够了!她根本不知道黑衣人就是主子!你骂她何用,她何错之有!主子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话音一落,霜月夜才缓过神来,猛地一把就推开水之太医,同是怒吼,“他到底怎么了!他说的三年是什么意思!”
“三年?呵呵,三年……”水之太医扬声大笑,“他骗你的!”
骗?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了,可随即霜月夜却猛地一把掐住水之太医的脖子,这掐,可不似水之太医方才那样,而是利爪直掐,若非她尚还有些理智,怕早就伤了的水之太医。ww。vm)
“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怒声罢了,猛得便将水之太医甩开,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不想伤害白尤,在魔天牢受了那样的委屈,她都想将一切全往自己身上扛,只是,她怎么会想到,从邪毒事发至今,她日日夜夜都惦记着,都想一刀杀了的人,会是白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