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秋风与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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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手机

我们向目的地方向徒步走着,越往里面走感觉受灾情况越明显。我们路过的地方确实经历过救援,周围有政府发放的临时帐篷,每家每户都有份。但是周围的士兵仍然表情很紧张,因为物资仍然缺乏。越向内部开展救援,物资的压力就越大。他们的领导正在向更高级的领导汇报情况,申请更多的救援物资。

这时我发现了几个老外,好像是国际救援组织的,或者是外国的志愿者队伍。这种国际上的援助非常常见,比如当年日本地震,中国政府同样派遣了救援队伍,帮助灾区的难民。其实无论政治和民族差异有多大,民间绝大多数人和百姓都是善良可爱的。这些老外的设备外观比较奇特,至少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有个生命探测器非常显眼,据说这个设备帮了很大的忙。我们拍了几张照片,他们发现了我们向我们致意。(在后来,我们也发现了许多救灾的外国友人,而且都非常专业。在这里不得不感谢一下,有的时候一些有效的帮助,给灾区的灾民带来了很大的希望。希望,真的是受灾区域百姓最重要的奢侈品。)

刚走到城县震中的边缘(25公里左右),我突然好像踢到了什么,绊了一下,第二脚踢飞了一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一部手机。我捡起了那部手机,显然,这手机已经彻底毁容。我这一脚力道还蛮大的,电池和电池盖全踢开了,飞向了不同的方向。由于表面划伤的厉害,什么品牌的机器更是无从探寻,但显然很陈旧。受灾县本来就是国家级贫困县,有这样一部手机可能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我小心的把电池装上,盖子盖好。质量还真不错,直接开机。

“呦!还是彩屏的!”旁边的同事说。

“我们现在距离刚路过的正在紧急恢复的信号塔,大约已经有3公里左右,但是信号还是不错的。”

“嗯?有信号了!?”

“我去!真有了!可能是哪个信号塔修好了!”

由于地震,当地各种通讯设备都已中断,所有的通讯都靠着有通讯设备的车子。我们这方面的设备还是比较全的,每人都配备了对讲机,还有GPS卫星导航装置来确认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讯也在逐渐的恢复。手机突然有了信号,这几乎让我们喜出望外。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给女朋友打电话,但是她好像正在开会,简单的说了两句就挂了。这让我觉得,即使没有我,他们也能活的很好。心情比较复杂,主要是身在异乡的感觉吧。一时间很多人都在用手机报平安,很多人的表情都舒缓了。想到家里人为他们担心,他们可能压力也很大。这样一旦沟通上了,所有人都得到了暂时的解脱。无论是家里,还是他们本身。

我摆弄着捡来的手机,试图找到一些线索。但是电话本的联系人非常的少。使用者似乎并不愿意使用电话本这个工具(当时想,也有可能是年龄比较大,不会使用这个工具),所有的呼出、呼入几乎都是一串串的号码。唯一发现了两个名片,一个是“老板”,打了过去,回馈是关机。另一个是“宝宝”,一直没人接听。由于也没办法联系手机里的联系人,我便把这手机揣在兜里,随身带着。我并没有把找到失主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几率太渺茫了。

我们的队伍继续向前开进,向内走得越深,拍摄的素材就越多。我们到处采访,军人、医生、志愿者、受灾群众。几乎不想放过任何一点信息。这时看表已经接近下午3点,我下意识的拿出刚才捡到的那部手机,由于当时脑袋里在想事情,就开始反复的呼出、挂断,再呼出、在挂断。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听筒似乎有声音。我一看屏幕,是“老板”接电话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打了!我都要烦死了!”

我很急切。

“喂!是老板吗!?”(我想事情刚回过神,脑子抽筋,也直呼接电话的人老板)

“你别打电话了啊!你的钱我真给不了,我的老板也没给我钱。承包款一分我也没拿到,你们没钱,我更倒霉!以后别联系了啊!”

“我不是要钱的,你可能误会了。”

“我们承包的工程,别说收钱,我们自己施工时花的钱都没收回来。你至少没赔钱,明白了吗?”

“我不是话机的主人,请问你认识机主吗?”

对面停顿了大约5秒

“你是谁?你在哪?”

“我是捡到这个手机的,我很可能在机主的家乡,这里刚发生了地震,你认识失主吗?”

这人听了以后态度马上180度大转弯。

“哦哦!我认识!你等一下啊!我把他的另一个电话发给你,你联系这个号!”

说着,就把电话撂下了。我听着一连串的忙音,脑海里绘制出了一个农民工讨薪的剧本。根据手机电量的显示,似乎马上就要关机了。我索性把它重新揣进兜里,等那条信息。可是,直到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这条信息也没发过来。我们现在距离自己的车子已经超过了3公里,以这样的路况,走回去充电几乎是不现实的。更何况这个手机的充电接口我没见过,我并不确定我们队里有这样接口的手机。我想,既然能联系到人,就能找到失主的线索,无论是死是活,总要给他周围的人一个交代。我试图拆下他的手机卡,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冲击,这手机卡死死地卡在了里面,我拿给胖子看了一下,他也表示无能为力。只好作罢,重新把这手机收到兜里。胖子似乎看到了大新闻,和我打了个招呼就向旁边搭着的一个棚子跑了过去。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女友打来的,估计是开完了会。

“瓶子!我们结婚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弄得哑口无言,居然没法接着这话题聊下去。

“瓶子!快!你说,王可平要嫁给你!”

这丫头又在胡闹,不过我们的婚事是在出发前一个月就定好了的。婚房装修完了,饭店也定了,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只得让我们推迟婚期。她其实很不开心,不过也会装模作样地保持镇定。关于她,我只能说是秘密。如果有机会,我会把我们俩的事写一部书出来。

“我没事,我答应你,一回家我们就结婚。”

“别说大话了,饭店都没定,怎么结?”

“我有个点子,只要你同意。”

“说来看看啊。”

这家伙的兴致一下子被我调动了起来。

“我们来一次传统婚礼吧。”

“怎么传统法?”

于是我就把老家如何办席,婚礼的流程啥的都说一遍。她听得有滋有味的,还在期间问了一些只有我老家那边的老人才知道的风俗传统。这些问题我也答不上来,就照猫画虎的形容了一下。

我们俩是自由恋爱,对方父母也很开明。只要我俩开心,怎么结婚都随意。其实我只是想用这个办法解决我们无法临时订饭店的问题,可谁知她却听进去了。

“那好,我这就开始准备了。你一回来,我们就结婚!”

我连连说好,撂下电话后,也和我母亲商量了一下。不过婚礼的地点也要在老家,这样一来难免会有奔波之苦。不过这种方式却是当下最切合实际的。

这时,胖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抱着他心爱的相机。我感觉他的表情明显不对,就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把相机递给了我,打开后面的屏幕让我看。他的拍摄手法简直令人惊叹,我一看这内容就知道绝对是个新闻看点,有经验的人确实不一样。画面上,两个孩子拉着手,大一些的男孩子正在给旁边的小妹妹吃糖,小妹妹哭得很厉害,而大一些的孩子似乎强忍着哭。

“刚才,我看到那片的棚子,和其他的帐篷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因此觉得里面绝对有不一样的内容。”

记者的直觉就是这么可怕,其实这种痛苦,只有我们这种用肉眼确认的人才了解。看电视可能只是一种消遣,看到这种新闻确实震惊。但是,观众没有亲临现场,所以不会有我们这么明显的心理状态。摄影,变成了传达思想、情绪、意境的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因此也有了这个专门的职业,叫做摄影师。胖子每次拍摄,都是走心的。所以他经常把自己完全融入场景中,也经常难以自拔。

“刚走到棚子旁边,就看见了他俩。当时两个孩子都在哭,我询问了以后,大些的孩子告诉我,他拉着的是他的妹妹。我为了安慰孩子,给他拿出了我兜里揣着的一块糖。这个小哥哥强忍住哭,来喂妹妹吃糖的画面,就被我拍了下来。我这时向棚子里面望过去,里面居然大大小小的聚集了十多个孩子。小的大约5-6岁,大的能有初中生那么大。”

说着,又把相机里的照片向后翻了几页,照的是这些孩子在一起的照片。翻着翻着,照片变成了每个人的单人照。我看着疑惑,胖子立即解释。

“等有网络,或者说网络恢复了,我要立即把这些照片发上去,找他们的父母。”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名单。这张满是褶皱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这些孩子的姓名。字写得非常好看。不过不止这几个孩子,还有别的孩子。

“这棚子里有个管理者,是个老师。这老师才20多岁,据说3年前毕业就来支援了。”

说着翻到了老师的照片。这小老师面目清秀,却满面愁容,脸上很多灰尘,衣衫简朴。

“听过这个词吧?留守儿童。”

我终于明白了,不过留守儿童多数都有家里的老人看着。莫非。

“你猜对了,他们在这里的监护人都遇难了。你看那些有帐篷的,基本都还算是家庭,但是名单里也有他们,主要是为了让他们的父母赶快回来。而这些棚子下面的孩子则全部没有了依靠。”胖子说完,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那个老师是?”我问道。

“哦,她是旁边小学的老师,那个学校塌了一半。学生少的可怜,不过正好当时学生都在学校的院子里面玩,所以没事。不过有几个同期支援的老师好像受了重伤。。。其中有她的男朋友。。。”

我不想再听下去,这样的生离死别太令人难以接受。

“他们本来再过2年,就回到城里职教了。来这里是她男朋友的意思,这里一直比较穷,他男朋友就是这里出生的,不过学习很好,考到了城里的大学学习师范专业。她也是看中了他的努力,并且一门心思的跟他回来支援。”

我远远的望着这个小老师,幸好信号来得及时,她正在一个个的打电话联系这些孩子在远方打工的父母。他们的父母有些知道了灾区的情况,也在火速的往回赶。望着这一幕,胖子又跑过去拍了几张小老师打电话的照片。

过了没多久,到了发放给养的时间。为了防止哄抢,战士们还是在维持秩序。小老师带着两个稍大点的孩子,多要了一些东西和水,而发放的人似乎知道她的情况,也毫不吝啬。小老师把发放的食物放在棚子下的一个很旧的木头柜子里,然后打开了一瓶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可见是渴坏了。随后又给旁边的小孩喝水,把尿。大些的孩子基本都能照顾好自己,有的还在玩耍。这时一个志愿者的车子突然开过来,车上下来两个人,直接把水、食物放下就走。小老师还没来得及谢过,车子就已经开出老远。可是突然车子急刹了一下,然后调头开了回来。从车上下来一个女的,这女的怎么看都这么眼熟。我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出发时在路上见到的那三个女的中的一个。下来直接找到了小老师,小老师也吓了一跳。忙问情况,这女的说是不是这小老师刚才给她打的电话。小老师恍然大悟,把其中一个孩子拉了过来。这女的一看这孩子,马上抱头痛哭。应该是对母子,孩子哭得更厉害。胖子毫不犹豫的拍摄。

我们得知,这位志愿者其实就是回来找母亲和孩子的。刚才通信刚刚恢复,所以这小老师才联系到了她。不过老师告诉她,她的母亲已经不幸遇难。但至少孩子没事,奇迹般的一点擦伤都没有。只是扬尘的原因,搞得小脸蛋全是灰土。孩子的母亲拿出了湿巾,给孩子擦脸。对小老师连连道谢,并且放下了更多的物资。在老师的指引下,登记,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瓶子,你没有孩子,所以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我孩子刚2岁,见到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顿时就想到了万一我的孩子无依无靠可怎么办?”

我安抚道“没事,你这么坚挺。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可见你绝对是有福气的人。不过你得好好教育他,让他长大了成为一个像你这么坚强的孩子。”、

“你生个女儿吧。”

“啊?为什么?”

“安慰我儿子。”

我搂着胖子的肩膀,笑而不语。如果我生了女儿,才不会嫁给你儿子。

我们的车子发来了讯息,要求我们前进1公里后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