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我每天和柯洛宋雅雅插科打诨。
夜夜记着日记,无聊时就画画。
高楠和周南依旧只是偶尔去去画室,老师对高楠的兴趣始终不减。极力劝说着他去他那学美术,但高楠的兴致始终不高。
不过自从那天过后,他就不怎么搭理过我了。每次见我都是冷眼,反是周南老要调笑我几句。
日子过得不算精彩,但也自在。
变故却来得那么凶猛,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下午,我才进小区,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楼上的吵架声。
我愣了愣,如果没记错,我家楼上住的是高楠他们家。不过他也是跟着他爷爷奶奶住,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他爸妈。
正想着,我就听见了摔门声。跑下来的是高楠,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眼睛却红通通的,像是只逼急了的兔子,无路可走。
我一惊,他看见我时,也愣了愣。然后狠狠一把推开我,他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小区。
我愣了愣,已经有个中年男人追了出来,看着有些眼熟。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看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便对着我仓促的笑了一下。就追着高楠出去了。
我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拿钥匙开门进屋,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人我在电视里见过几次。好像是本市的警察局局长!?
怀着一肚子疑问,我关好门。却听见外婆的声音:
“作孽哦!他怎么又回来了!!”
“谁啊?”我下意识的就开口问道。
却被外公瞪了一眼,他有些烦躁的抽着烟,语气冷冷的道:
“你一个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去餐厅吃完饭后,乖乖回房写作业。
在房间里,却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我闷闷写了小半会作业,发现心思实在不在这上面。便掏出手机给宋雅雅发短信:
“你知道高楠家出啥事了吗?”
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却是一句废话:
“我怎么知道,他家怎么了?”
要我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我鄙视那白痴,没再回短信了。只是翻出日记本,却不知道要记什么好。
想了想,便拿着铅笔在上面画画。我画蜡笔小新,画樱桃小丸子,最后悄悄画下了心中少年的脸。
宽大的不合身的校服,安静又温柔的眼眸。
我没学过画人物,只能凭着记忆一点一点临摹出他的模样。可是画完以后,却觉得奇怪。
我笑了笑,合上日记本。陡然却听见窗外传来的声响,轻轻的压抑住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痛到了极致。
怔了怔,我有些害怕。却听见声音越来越响,终究我还是压抑不住好奇,悄悄的打开了窗。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我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高楠的脸。
他还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漆黑的发和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脸色很白,在泼墨一般的夜色下显得犹为诡异。
他咬着拳头,泪水慢慢的流,仿佛疼的厉害。却偏偏那么倔强,那么不想被人发现。
我打开窗户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见到我愣愣盯着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马上起身,似乎想走。
我只迟疑了一下,就赶紧在桌上扯了几张纸巾,伸出窗外,我小小声:
“喏,给你。”
“才不要你假好心!!”他似乎气到了极致,狠狠给了我个白眼后就要转身走。
我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也窝了一肚子火。白他一眼,我没好气:
“你爱要不要!”说着我就把纸巾全扔了出去,打算关窗户。却被他一把拦住,他抓住我的手,却没看我,只是道:
“外面有点冷。”
“……”关我屁事啊!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给了他个白眼。
他静静看着我,脸上的泪还没干,有点儿狼狈,却还能扯着嘴角笑,他说:
“喂,白痴,陪陪我吧。”
“你才是白痴!!”我给了他个超大白眼,还是从窗外爬了出去。
他倚着墙角坐着,我迟疑了片刻,便坐在了他身边。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美人蕉。被风吹的一波一波的动荡。
他坐在我的旁边,突然轻轻哼起了歌。
我仔细听,才听清原来是孙燕姿的《安宁》。
他还没变声,音色尚显青稚。可不知为什么,唱这首歌的时候却唱出了那种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让人略感心酸。
我静静听着,看着眼前摇晃的美人蕉,轻声问他:
“高楠,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隔了好久,才静静看着我开口:
“白痴,你喜欢你爸妈吗?”
“废话。”我给他个白眼,突然反应过来,皱眉,我怒斥:
“别叫我白痴!”
他却只是不在乎的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总之眼神有点儿悲伤。我不由自主就低下声去,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有点可怜。
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他问道:
“你更喜欢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这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我白他一眼,却还是耐心回答道:
“都一样喜欢。”
“切!”他嗤之以鼻,片刻,才浅浅淡淡道:
“我最喜欢我妈了。但是她死了。在我五岁的时候,生病死的。”
我愣了愣,有些被惊住,顿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继续接着说:
“她死的时候,我爸没来看她最后一眼。因为,他在出任务。没有时间。我妈死了,他就把我丢进了爷爷奶奶家,这么多年来,也没来看过我几眼。”
他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叙事语调,却让我听得心惊肉跳。
我看着他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淡漠的睡凤眼,微抿的略显凉薄的薄唇。好久好久,才找到言语:
“你不要伤心。”
说着,我还有些笨拙的伸手去擦他脸上没有干的泪。却被他一把拦下,他看着我,脸色有点难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心了!!”
我没说话,只是固执的伸手,轻触他脸上未干的水迹。然后在他满眼惊讶的神色中,把手指递给他看:
“喏,你看。是湿的。”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顿时就变得满脸通红,然后瞬间恼羞成怒的怒吼:
“莫紫璇,你神经病啊!”
“……”我实在委屈,只能默默的收回手,不理他。
气氛尴尬的沉默,他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隔了好久,才别别扭扭的开口:
“喂,白痴,你生气啦?”
“哼!”我冷哼一声,赏他个白眼,还是不理他。
“喂喂喂……”他挥动着他的猪蹄在我眼前瞎晃,被我给一一无视了。他又卖力挥了一会,见我还是没反应,终于恼羞成怒,他吼:
“我和你说话了!!”
我瞬间就被他给吓到了,小时候被他欺压久了,现在他一吼,我就条件反射的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委屈又愤怒的看着他。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还要待在这里受气,我吃饱撑着了么!
想到这,我就起身想走。手却被他死死抓住,那流氓还一脸的嫌弃和理所当然:
“喂!你说好在这里陪我的!”
“我现在不乐意了!”我也朝他吼,用力想挣扎开他。他却很是痛快的就放了手。我愣了愣,听见他的叹气声,轻轻的,有点儿示弱一般的倔强:
“那你滚吧!我才不想要你陪。”
“……”我有些无语,看着少年清隽的侧脸。迟疑了半天,还是乖乖坐下来,我说:
“得!你是爷!”
“你离我远点。”他似乎还在气头上,见我坐下,就给我个鄙视的白眼。
我有些讪讪,乖乖坐过去了一些。于是,瞬间那位爷又怒了:
“坐那么远干嘛!我有传染病啊!!!”
“……不是你叫我离你远点嘛。”我委屈的轻轻吱声,他似乎也被噎了一下,但只是片刻又板着脸,冷冷道:
“我后悔了行不行!你怎么那么啰嗦!?”
“……”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够惨了,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这事儿,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我这边正自我安慰的起劲了,那边他又冷着脸继续:
“你再过来点啊!离那么远干嘛?风都吹到我身上来了!”
“啊?”我有点儿没回过神。他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坐过来干嘛!你这么厚实庞大的身躯,不拿来挡风不是可惜了么!!”
“……高楠,你丫个大混蛋!!”
我真是没事找虐,理这白眼狼干啥!不是自找罪受么!!我在心里碎碎念着,他却笑的无比开心放肆。
静静看着我,他难得笑的这么开心:
“白痴,你真好玩。”
“……我才不好玩!”我给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里诅咒他一百遍!!
“好好好……你不好玩,我好玩。”他笑的如此开心,语气却明显敷衍。见我还是没个好脸色,便轻声哄我:
“我请你吃四个圈。你别生气了。”
“说话要算话!”我答得飞快,生怕他反悔似的盯着他。
他被我看的咧嘴大笑,眼眉弯弯,他重重点头:
“嗯!我现在就帮你去买好不好。”
“好!”我很快就被收买,顿时就笑开了花。
高楠手脚灵活,很快就穿过了美人蕉的花海。不一会儿便带着两根四个圈回来,递给我一个,他面无表情:
“喏。给你。”
“谢谢。”我笑的很狗腿,接过来撕了包装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他看着我似乎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说不上的神情,表情竟然难得温柔: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
“什么样子?”我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还是头也没抬的吃的欢快。
他却只是闷闷的笑,我有些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拿着手绢的手就伸了过来,抹了抹我的嘴,他笑:
“吃个东西也吃的满嘴都是。你还是小孩子么?”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高楠。让我不由自主的一愣,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我笑的有些勉强:
“你才是小孩了。”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这样做未免过于暧昧,急急收回了手,语气又变成我所熟知的那种嫌弃和不耐烦:
“还不把你嘴擦擦。看着真碍眼。”说着,手中的手绢便递了过来。
我一边鄙视他一个大男人娘娘腔的用手绢,一边皮笑肉不笑的从口袋里掏出纸来,我语气讪讪:
“我这有纸。”
才说完,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一哼,他明显恼火了。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着说:
“你别介意。我是怕弄脏你手绢!”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他就彻底恼羞成怒了。轻蔑的瞥着我,他冷笑:
“我还不想给你用了!吃的和个猪一样。你丫猪转世吧!!”
“……”你又在别扭个啥劲啊!我在心里默默腹诽,面上却只给了他个白眼,不和他计较。继续欢欢乐乐的吃我的四个圈。
他见我不搭理他,估计也觉得没趣。静静看了我一会,他也开始吃起四个圈。
只是吃了一会,就皱眉,他鄙视我:
“这么甜,你也吃的下啊。”
“你不吃给我吃。”我接话接的飞快,也没考虑考虑。
可是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回话,我愣愣的抬起头,就见他笑的颇有深意,轻声说话,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像调戏:
“沾我口水了,你还要不要?”
“……你滚一边去吧。”我给他个白眼,脸颊却在升温。
他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很是得意。
我俩又不说话了,难得平和的一起看着眼前一大片的花海,安安静静的啃冰棍。
我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那么近,触手可及。竟然会让我觉得温暖。
而那时年少的我们终究都是最真实的样子,也许很多年后,我们都会长成美好的样子。
可终究,你不在我身边了。
结局再完美,未来再精彩,
我始终想念的,是你那年陪我一起看花海,一起啃冰棍的时光。
亲爱的,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你至深。
在你未曾留意的时光里,在你恨我入骨的时光里,怀着爱意,渐渐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