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气开始彻底转凉的时候,我才发现柯洛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他走的太匆忙,甚至都来不及和我告别一下。
可我也清楚的明白,他不告别,不过是因为我不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
可是雅雅似乎也从那个少年离开的阴影中缓过神来,她还是那么受人追捧的小公主雅雅,身边从来就不会缺了愿为她赴汤蹈火的骑士。
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固执的不肯忘记那个少年,即便,他从来从来就不是我的。
在这座南方小城里,冬天不是像北方城市那样的干冷干冷。而是刺骨的湿冷,几乎能冷到人骨子里。
教室里没有暖气,更别提空调。当我在校服外面开始加上第一件厚重的棉外套时,高楠开始每天送我回家。
他现在搬去和他爸住,我俩其实很不顺路。何况,还有周南每天和我一起走,我便让他别送我。
可他却固执的很,即便每次送完还得穿过一条街才能坐到公车。他还是乐此不疲,一下课就把我的书包抢了过去。摆着张臭脸,要我动作快点早些回家。
周南在他开始送我的时候,就笑着说不当电灯泡,每天找着奇奇怪怪的理由不和我们一起回家。
我虽然很恼怒他这个样子,却也没有办法。久而久之,便随他去了。
只是今天走在街上却似乎特别冷,我蜷缩在棉大衣里,还是冷的难受。只能咬牙打着哆嗦,手放在口袋里也还是不暖和。
我缩着脖子,走的很快。高楠就在我身边,他似乎也冷。但却还是倔强的挺直着脊背,抿着的薄唇被冷风冻得苍白。
我实在冷的受不了了,便对着他认真提议:
“要不,咱俩跑步回家吧。跑着跑着,脚就暖和了。”
“切!白痴。大街上跑步,你傻不傻啊。”他嗤之以鼻,淡漠的睡凤眼里是完完全全的鄙视。
我瞬间就被他惹怒了,狠狠给他个白眼,我说:
“反正我跑。”说着,我就跑了起来。
可是才跑两步,那个一开始鄙视我的人也跑了起来。就在我身边,他还是一脸的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扬:
“傻愣着干什么。你不说要跑步吗。”
“你不说你不跑嘛。”我拿话堵他,他却只是不屑的冷笑。俊美的脸上满是理直气壮:
“我后悔了行不行。”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在心里腹诽着,还是和他跑了起来。
一路小跑着,脚倒是真的慢慢暖和了起来。但是手却还是很冷。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一起,摩擦着取暖。
可是在这凛冽的寒风下,明显没什么成效。我的手依旧冰凉冰凉。
而身旁的人却突然伸过手,一把抓住我的放进他的口袋里。
我一惊,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却只是淡定望天,握着我的手似乎有些抖。可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凉薄:
“你不是冷吗。我口袋暖和。”
我默了默,终究还是没忍住。很不给他面子的拆他的台,我说:
“你口袋还没我口袋暖。”说着,我就想把手抽出来。
却被他握的紧紧的,放在他口袋里。他看着我,挺认真的说:
“两个人握在一起,就会暖的。”
我愣了愣,看着他虽然红着脸却还是无比认真的眼神,终于还是安安分分的将手放在他的口袋里。
即便他的手也不暖,可两个人握在一起,纠缠的体温下,两只冰冷的手似乎也能慢慢暖和起来。
我们就这样,在他的口袋里,十指紧握,慢慢走回了家。
快到大院的时候,他才放开我的手。大概也是怕遇见熟人,我俩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像普通同学一样慢慢走着。
到了大院门口,我和他说了再见,便想回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愣了愣,回头问他:
“还有什么事?”
他似乎也是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我,脸色顿时就有些尴尬,好半天才坑坑巴巴的道:
“白痴,今晚会下雪吧。”
“啊?”我完全莫名其妙,看他挺认真的盯着我,只能强笑着点头:
“大概吧。”
“要是今晚下雪,我们出来看雪好不好?”
“啊?”我连连发出这样白痴的声音,倒真有点坐实白痴这一称号。而他盯着我的眼神那么认真,认真到让我都有些招架不住。最终我也只能敷衍的点头:
“好啊。”反正这里已经三四年没下雪了,总不可能你说下就下吧。
我在心里腹诽着,终于能够转身回家。
却没看见后面少年注视着我时,那么深情眷念的目光
外婆早就煮好了饭,我吃完以后便进房写作业。
写完作业后去洗了澡,我躺在床上看了会杂志就打算关灯睡觉。
可是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反侧。
最后我只能无聊的摆弄着手机,想着要不要和高楠发短信。只是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算了,正当我打算关机睡觉时,手机却猛的震动起来。
在清幽安静的夜色下,闪着幽蓝的光芒,有些诡异。
我愣了愣,看见屏幕显示是高楠。
迟疑了片刻,还是接通。然后那边就传来他略高的声音:
“白痴,下雪了。”
“啊?”我一愣,然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我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果然看见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纯净而温暖。
我已经快四年没看过真正的雪,这样咋一看见,着实让我兴奋不已。
而电话那头的人也明显很兴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漂亮吗?”
“很漂亮。”我情不自禁的回应道。
却突然听见他不高不低,却刻骨温柔的声音:
“喂。亲爱的,我们私奔吧!”
我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边他又提高了声音,太过灼惑人心了:
“亲爱的,和我私奔吧。”
他这次用的是完全的肯定句,我立马反应过来。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打开了窗户,直到那扇窗全打开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而那个叫我私奔的少年,就站在那一片花海前。轻轻呵着气,微笑的看着我。英俊的就像我小时候偷偷幻想过的童话里的那些温柔王子。
我只觉得心跳的很快,那一头的他已经把电话放下。
静静凝视着我,他笑的那么迷人。无声开口,他用嘴型对我说:
“高夫人,我们私奔吧。”
我突然就完全反应过来,头脑发热,心也跳的很快。
而他已经慢慢走到我的窗前,看我大睁着眼看着他,便笑的越发温柔。抓着我放在窗台的手,他半挑着眉,太过灼惑的问我:
“私奔,好不好?”
“好!”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他这句话,一说完就打算爬窗。
却被他笑着制止住,看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只能拍上我的头,力道不轻不重,脸却有些红:
“白痴,你不换衣服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了睡衣,顿时也有些羞赧。
我俩便这样隔着窗,一个脸红的像番茄,一个脸红的像螃蟹。两两对望,明明都那么像傻瓜,却还是开心幸福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我才缓过神来。
也顾不得脸红了,我赶紧关了窗户。快手快脚的换了衣服,套着厚重的棉外套,动作也有些迟缓。
半天,我才从房里爬了出去。
而那个少年,就站在我身旁。有些激动的看着我,嘴里呼出的热气都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
“去哪啊?”我也很激动,也许因为这是第一次那么疯狂,我连手都在抖。
他却紧紧握住我的,虽然也在抖,但温暖又坚实,让我如此安心。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紧紧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出那片已经完全凋零的美人蕉花海。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呼吸着他呼过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令人沉醉的感觉。
然后我听见他的话,淡淡的,只是声线在颤抖:
“白痴,你知道吗。那天看着柯洛这样牵着你的时候,我就一直都想这样做。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资格。现在我虽然可以这样牵着你,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拥有了可以握住你不放的资格。白痴,我不会比柯洛差。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愣了愣,片刻,才慢慢笑出来,只是笑容里到底还是实实在在的透出一点点无处可藏的悲伤。我说:
“你是笨蛋吗?我都跟着你私奔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少年静静的看着我,好久好久,才自嘲的笑道:
“对啊。我真笨了。可能是因为,和你待久了,也被你那种白痴气场传染了吧。”
他夸张的笑着,顿时就遭到我一个毫不留情的白眼。我正想说话,却听见他又道:
“是啊。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反正你终归都是我的啊。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笑着说话,语气明明是那种欢快的语调,为什么我却觉得他好像有些悲伤了。
只是那些悲伤都是现在的我读不懂的东西,所以我也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一起笑。笑的那么放肆,没心没肺。
不一会儿便走出了花海,他还在继续带着我往前走。
我有些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
“我们去哪啊?”
这一次他终于回答我了,只是缓缓回头,他看着我笑,太过迷人:
“我们的天涯海角。”
“啊?”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带着我狂奔了起来,深冬凛冽的寒风簌簌刮在我们还那么年少的脸上。
可他握我握得那么紧,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一辈子都不会丢失。
而那句我们的天涯海角却让我那么心动,就像许多人年少时也曾做过的那么美好的梦。多希望一个人陪着你一起,不管不顾一切,只是去那世界洪荒的尽头。
而今,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即便他已不是我记忆最深的那个人。也还是会感动,也还是会心动。
因为,记忆深处会记得,他曾许过你那么疯狂的梦。
后来的后来,当你可以那么冷清淡然的对我说,莫紫璇,你真贱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你曾许过这个贱人一个这么疯狂的梦。
我从来就是最中规中矩的孩子,我所有的最疯狂的记忆,最美好的东西都是被你一点一点侵占拿走的。
不管是抢还是夺,不管是爱还是恨,你终究都是深深刻在我记忆骨头最深处的那个人。
因为只有看到你,我才能看到年少的我自己。
最后我们当然不可能去什么天涯海角,事实上,我们只是疯狂的奔跑在这个落雪小城的长街窄道,我放声大哭或大笑。
而他就站在那里,一直一直陪着我,看我像个疯子一样乱七八糟的发着疯。
他不会冷嘲热讽,只是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然后带着我拼了命的奔跑起来。
而那一年,在那个我们一起肆意奔跑的雪夜里,我似乎真的有看见天涯海角。
很多年后,你们都已经不在我身旁了。
我也曾独自去过那个世人口中所谓的天涯海角。
迎着那里的海风凛冽,我闭着眼,想感受这个真正的天涯海角。
可事实上,我却再也没有那种感动的快要死掉的感觉。
心口的那个地方已经冷却很多年,而年少的你们似乎还在我的眼前,痴痴缠缠不休。
可那时的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做什么了,我所有的感情似乎早已被消耗殆尽。所以最后只能看着那块刻着天涯海角的石碑,一点一点的落泪。
可我最爱的人,你看不见。
我的伤心,我的难过。
那时,都与你无关了。
即便那时的我已经明白,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