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向玉怎会料到有如此变故,吓得惊呼一声。有了上次宫中夏棂儿被蛇咬伤一事的阴影,她呆呆地站着不知该如何好,脸色发白地望着自家大表侄,看见大表侄英气的眉蹙了蹙,颤声提醒:“大、大表侄……有、有蛇……”
竹叶青有一口非常锋利的牙齿,咬在太子殿下的胸口处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殿下尚且能忍,好笑道:“我知道。”他手飞快揪住那竹叶青,手指轻巧一扭便将蛇扭坏了丢远了去,顺着竹子缓缓坐了下来。
官小国舅急忙跑过去,蹲在他身边手忙脚乱的又害怕碰到他,缩着手焦急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大表侄?”
太子殿下形容异常难受:“不怎么样……”
“我、我……你给我看看……”不等太子殿下作答,小国舅便擅做主张地伸手去剥开他的衣襟。莫看太子殿下平日里穿得保守,衣襟叠得整齐,又捂得严实,眼下被官向玉剥开,露出了大好的春【】光。不同于官小国舅的冰肌玉骨,他有一副极为深邃的锁骨,胸膛的线条轮廓十分美,衣襟微敞使得他整个人平添不尽的慵懒魅惑与……性感。但小国舅没有功夫去欣赏这天成的美感,因那深邃的锁骨下方,赫然两排血滴鲜红的蛇牙牙印。
“大表侄你痛不痛啊?”官向玉皱着脸问。
“痛。”太子殿下很老实地回答。
她看见太子殿下呼吸急促,以为他定是难受极了,顾不上三七二一便俯下头去。太子殿下双目瞠了瞠,随即感受到少女那柔软温然的唇瓣贴在了他的右边锁骨下的心口处,用力地吮吸。
那一刻,浑身热血沸腾。仿佛那些汹涌澎湃的血都要被她吸出来一般。
痛伴随着快意的感觉,让太子殿下闷哼了一下。官向玉吐了一小口血,脸上写满了心疼,道:“痛啊?那我,我轻些。”然后就又俯了下去。
竹叶青是无毒的蛇,这个太子殿下再清楚不过。
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太子殿下的手,悄然扶住了官向玉的后脑,她唇紧紧地贴着他的心口,灼热地吮吸着。通过嘴唇的触碰,她似乎能够听得到,胸腔里离得最近的地方,一声又一声,滚烫的心跳。
蓦地,她停了下来。就以那样的姿势,安静地听着。
风也无声。竹叶落在了太子殿下的肩头。一片墨色,衬着一叶青绿,分外幽然好看。他曲着一条腿,官向玉便趴在他怀里,形成了一幅静态的画面,谁也未曾多动一下。
直到官小国舅的身子都僵硬了,她才勉强地动了动。太子殿下心口那被蛇咬伤的伤口早已凝固,娇唇从那伤口轻轻擦过时,殿下便又是一声哼。
小国舅以为弄痛了他,可怜兮兮地瞅他一眼,看见他白皙的下巴,幽深得无边无际的双眸,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为了让太子殿下不那么痛,她伸出舌头安慰地舔了舔伤口。
这一舔,可怎么得了。简直就是烈火燎原。
太子殿下强行压下心中的火,闭眼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官向玉眼睛稍稍往上瞟,这才注意到那深邃的锁骨,不由伸手去摸了摸。摸过了手感很好,却觉得不够尽兴,又尝试着去啃了啃。
太子殿下连忙隔开她,锁骨处还留有她的口水印。他隐忍道:“别闹。”
可能……少女是把那锁骨当肉骨头啃了。她笑眯眯地道:“你不痛了吧?你看你的伤口是红颜色的,说明没有毒,大表侄你不用担心了。”太子殿下眉角一抽,他记得辨认蛇伤有没有毒这件事是他教她的吧?官向玉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锁骨,“你这里,可真好看。比我的好看。”啃起来虽然没有味道,但是她打心底里觉得……真香!
太子殿下将她的手抽出来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理了理衣襟,再任由她胡闹下去兴许他就要把持不住了,玩味似的笑道:“你知不知道,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咬这里。”
“可你明明就是……”我喜欢的人啊……少女话只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件万分纠结的事情,面对太子殿下期待的眼神,还是住了口,抽出了自己的手,默默起身转头就走,还道,“大表侄你欺负人。”
她很纠结,所有欢快的情绪,都被沉闷所代替。
往前走了不出五步,身后太子殿下身形未动,便懒懒地靠坐着,墨发随意散乱地滑进了衣襟里。他神情淡淡,薄唇如勾,垂着眼帘,嗓音里夹杂着风的气息,“小离儿。”
她记得,月色下黑衣黑纱的青年曾对她笑着说,“一般徒儿都有一个小名,只有师父能喊。你说为师叫你什么好?”
那时他便擅做主张地唤她一声“小离儿”。
官向玉猛地一颤,停驻了下来。心口发热,热得疼痛,灼红了她的眼眶。她扭头眼圈儿红红地嗔着他,道:“为什么你会是我大表侄啊……你可不可以不是呢……”
贵城里的矿司勾结一干监察官,因中饱私囊同流合污,企图偷运贵城官银野心勃勃有悖皇恩,现又证据确凿,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将一干人等抄家,大大小小的官员数十全部入狱落罪等候发落。然一经审问,众官员对自己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罪名供认不讳,却对官银流失一案一概不知,更不知道那些流失的官银去了何处。
想来这些矿司监察官一味地顾着贪图享受,为了怕落下把柄连账簿都做得不详细,官银流失他们怎会知道。但贵城太守,发现银矿的开采跟往年照常,可开采出来被烙上周国官字号的银子却少了将近一半。若是开采出了困难,理应要上报的。
流失的官银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被有心人随随便便流入了民间,银两过多必会导致银子不再值钱,引起一国混乱十分有可能。
离开小竹林以后,殿下将官小国舅送回了房,便去审问矿犯一直到傍晚,出了大牢时,天边红霞正艳,如火如荼。贵城太守把太子殿下护送回别院,殿下吩咐道:“一会儿遂本宫去银矿看看。”
太守恭敬应道:“是。”
傍晚的时候,日光从金灿灿变成了红彤彤,洒在整个院子里,添了两分艳丽而微凉的绯色。官小国舅趴在窗台前,闷闷不乐地望着院子里的景象,神色迷茫。她像是在看院中欣欣向荣的花草树木,又像是,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在想什么人或者事。
太子殿下进来小院,一眼便看见了她。安静得恍若一幅美丽的画,金绯色的背景做衬,少女眉染春愁,浓淡得宜。
他步至窗外,往边上闲闲一靠。显然小国舅没能回过神来,当眼前的黑衣青年乃空气。
“在想什么?”太子殿下抬手过去,在官向玉手边,手指轻叩窗沿,问。
“啊?”官向玉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一汪春水,款款东去。她面对他,习惯性地声音软软,一字一句都似带着撒娇,否认道:“我没有在想什么呀……”
太子殿下眯着眼睛展眉轻轻地笑了。他在官向玉眼前摊开手,道:“不是想分贵城的银子吗,眼下不热了,我带你去银矿转转。”
对银矿,小国舅还是蛮感兴趣的。况且她都来了贵城,不去看看那银矿究竟是多么大的一座银山,有些遗憾。但是少女没有将自己的手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从窗爬出,而是默默转身乖乖地出来房间,看着太子殿下那只空空的手,有些难过,强作无恙道:“大表侄,我们走吧。”
矿山离别院不是很远,太子殿下与官小国舅策马前去,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地儿。矿山是一座很雄浑的山体,被开采的这边在斜阳下整个散发着银色华贵的光泽。
银矿里的矿务们,正准备收工,只需要做好最后一样工作。那便是清点好数目,加工烙上官字号字样,将专门负责驮运官银的壮健骆驼马匹驱来驮运官银。他们到的时候,骆驼马匹正来来往往,身上不堪重负。
骆驼是胡国那边引进来的动物,作用与马匹差不多,但块头比马匹更大,驮的货物比马匹更重。
骆驼马匹在这里,是最最耗损的物力了。基本上一只骆驼或者一匹马在这矿山负着重担跑几个来回,就会累得驮不动东西。
官向玉跟太子殿下并肩走进矿场,矿场十分的大,矿务散步在各个角落,负责驮运的物力这个时候最具紧张。竖着进来骆驼马匹,时不时就会有相当一批会横着被同伴驮出去。
恰逢此时,一匹累得倒下的骆驼,被放在板车上从官向玉旁边拉过。那骆驼气喘如牛,瘫着站也站不起来,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官向玉看着板车下深深的辙痕,与随侍的太守道:“这里每天都要累坏这么多骆驼和马么?”
太守道:“回国舅爷,这矿山里每日开采的银矿需得现场打磨加工烙上官印,还必须运送出矿山。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运力,银又比铁还重,因而每日损失骆驼和马是不可避免的。”
小国舅点点头,道:“那每日光是这些耗损,也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
据太守所说,这座矿山已开采近三年之久,矿务人数一直固定,工序固定,开采进度也与去两年无甚差别,但就是运出去的官银比往年少了不少。据矿司的口供说是因为开采难度增加,且银矿的纯度降低,因而官银有所减少,然京中工部曾派人来此看过,并未发现有此异常。
矿司这一位置,委实是块肥肉。不管谁到这个职位,随手即可捞油水。贵城离京又有数百里之遥,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杜绝的。除了每个季度监察官要换以外,矿司每半年也是要换一次的。
这次听闻地方上报官银流失,之所以太子殿下亲自前来,一来是彻底查清此事,二来也是为了好好整顿这一块的贪官污吏。
实际上,太子殿下跟官向玉也把矿场里的每道工序都走看了遍,初时也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官向玉倒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就想伸手去掏一锭货真价实又量足的银子来往袖子里塞。太子殿下好笑道:“我们是来查案的,你要以身作则。回头你喜欢,我送你一些金的好不好?”转完了矿场,太子殿下略一思忖,便又道:“进去矿山里面看看。”
太守当即阻拦,道:“太子殿下,眼下天快黑了矿山里更是一片漆黑,殿下尊贵之躯,怎能轻易入内!”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抬手一家上下就是赔了脑袋也赔不起。
太子殿下淡淡道:“无妨,本宫就进去看看。”
天色已晚,矿山里面太多人进去反倒碍手碍脚,太子殿下便只挑了一支小小的队伍,负责前后掌灯,然后轻装入内。
他本是吩咐太守在外好好保护着官小国舅。
可官小国舅眼瞅着太子殿下要进去了,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想也不想就跑上前去,捉住他的衣角。
太子殿下愣了愣,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温柔,浅浅笑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吗,我很快就出来。”
官向玉默了默,手上却不放,垂头道:“我跟你一起。”
其实这进矿山,不是一件便宜事。这银矿虽然质地厚实,不易坍塌,但一旦塌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殿下眯着眼看着她,吓唬道:“里面又暗又黑,不比这外面好玩。”
官小国舅生怕太子殿下撇下她,当即了小跑两步走在前头,道:“我不怕。”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矛盾的人,明明心里面想的是和他保持距离,可实际上做的又恰恰相反。
殿下无奈,不得不快步跟上,不容拒绝地霸道握了她的手,如当初那般,两只手十指紧扣。他也想,让这少女无时无刻不陪着自己,就算是即将赴黄泉也要拉她一起。把她交给任何人,都不如亲自放在身边来得安心。
昏黄的灯光在矿山里面摇摇晃晃,一行人脚步声窸窸窣窣,被矿壁左右回音以后扩大了好几倍。官小国舅几次没看清脚下的路,路面偶有凹凸的山石石块,险些被绊倒。太子殿下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边道:“你看,让你不要进来,这里边着实没有好耍的地方。”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只想跟着他呀……
官向玉半晌不吭声,开口却是道:“大表侄,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得向皇上姐夫讨赏。”
“嗯?你想要什么赏?”殿下嗓音里夹杂着微微的鼻音,温沉醇厚,格外好听。
她声音小了一些,道:“我请求皇上姐夫给我赐一门姻缘,我好嫁个好夫家。”
太子殿下手臂一僵,心中感觉十分糟糕,道:“诚然,你虽年纪不小,但姻缘这回事却强求不来。”顿了顿,飘忽又道,“上次云妙寺里的师傅不是还说,远在前天近在眼前,你忘了?”
她哪里会忘。她曾想,要是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就是她的师父,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
太子殿下声音又低了两分:“乞巧节,你已答应以身相许于我,我们写了姻缘牌,一面写的官靖离,一面写的夏云烬,你也忘了?”
“夏云烬?”官向玉扭头看着他,恰好撞进了那幽深的凤目里。她当时只看见写了一个“夏”字,还以为写的是“夏瑜”,后来发现师父不是夏瑜,怎么也应当是“夏胤”。她脑子转了一转,恍然大悟,“你的表字是云烬?”这就跟她的表字是“靖离”一样。
她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呢。
“夏云烬……”官向玉在口中反复来回地呓念着这个名字,带着回味,每念一次,心里就被填满一分,直至最后装不下满得溢了出来。最后又失落地低叹,“可是不行啊,我爹不会同意的,所有人都不会同意的。我姊姊知道了,她还会难过。”
她的心很小,在装满一个人的同时,还要挤进另外七七八八的东西。就好像河蚌要装一只珍珠,不得不经受沙子磨碜的辛苦。
太子殿下揉揉她的发,无言地笑了笑。然,只是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他突然停顿在了半空中,随着一声破空的锐利声响传来,凤目凌厉一抬,手顺势搂过官向玉的腰,在窄窄的空间脚蹬着石壁翻转,躲了开来。
一柄锋利寒光的匕首,赫然稳稳插在那石壁上。
侍卫见状大惊,团团把太子殿下跟官向玉围了起来,大声道:“有刺客,保护东宫殿下!”
那摇曳的微弱灯光下,黑影重重闪过,瞬时又消失在易躲藏的含银矿石后面。这时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暗处的人齐齐而上,他们又极为熟悉这里面的地形,竟朝侍卫这边攻击了过来。